阳光西海岸-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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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历史的房子,临近富人居住的圣玛丽诺市,位于一条幽静的小路上。两室两厅的
独立屋,后面有一个正方形的庭院。这座学区并不差、且又能满足我的虚荣心的住
宅,我们以十七点九万美元成交了。
第二十一章
一天,我到信箱取信,里面有三封移民局寄来的信函。回到家,宁静正在陪露
露练钢琴,我扬着手中的信说:“移民局来的信,每人一封。”我们三个人都忙着
拆信,刚一展开印着自由女神像的信笺,我和宁静几乎同时大叫起来:“绿卡通知
书!”顿时,我们欢呼雀跃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拿到绿卡啦!”这是多
少人梦寐以求的、我们已经申请了两年的永久居住证,今天我们终于拿到了。它对
我们的意义非同寻常,甚至比买房屋更重要。有了绿卡,不仅意味着我们可以在美
国永久居住,更重要的是我们是自由人了。我们不用再担心失去身份;我们可以离
开大学到任何地方寻找任何工作;我们可以自由地出入美国,不必担心被拒绝签证
和入境。我们欣喜若狂,一家三口拥抱着,欢跳着,热泪从我们的眼角流了下来。
宁静说:“双喜临门,搬到新家我们开个大Party 好好庆祝。”我说:“我们今晚
就不做饭了,先下馆子好好庆祝庆祝。”露露抢着说:“我们去吃麦当劳。”宁静
笑了说:“爸爸不吃中国餐就不算吃饭,我们去中国餐馆。今天要让爸爸尽兴,我
们走路去敦煌酒楼怎样?”一家人手拉着手欢天喜地去外面吃饭。
我和宁静都休了一周的假,租了一辆搬家车,把三年来积累的东西搬到新家。
我们又从家具店选购了大餐桌、沙发、书柜和一张价格不菲的双人床。我们还买来
很多花草,种植到房屋前的小花圃和屋后的院子里。这是我们来美国几年来头一次
如此大方地花钱,不仅把几年的积蓄花个精光,还欠下三千美元债。
我从卧室走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休息室,仔细瞧着刚布置好的两室两厅住房。
刚油漆过的奶白色墙,新换的土褐色地毯,落地灯紧靠在墨绿色崭新的沙发旁,墙
边摆着那架旧钢琴,这完全是个温馨的小康之家。坐在沙发上,从门口望出去,木
栅栏围着的院子里绿草茵茵。栅栏边,玫瑰花盛开着,大红的花朵衬得满园春意盎
然,一种很久没有过的家的感觉和满足洋溢在我的全身。
Party 的那天,我们家热闹非凡。奥斯汀是Party 的最后一位客人,他是在所
有人已经尽兴离开后才来的。我和宁静正在厨房里收拾,门铃响了,宁静跑去开门,
我听到奥斯汀响亮的声音:“Congratulations !(祝贺你)。”我冲洗干静手上
的油渍,在胸前的围裙上擦干了手,满脸笑容来到客厅。奥斯汀背朝着我,在宁静
陪同下正在欣赏着墙上挂着的几幅中国画。这是他第一次造访我们家,我理当以主
人的身份热情地欢迎他的光临。宁静已经看到我站在厨房外面的客厅旁,示意我过
去与奥斯汀打招呼。我正想走过去,奥斯汀刚好侧过头来看到了我。我正欲开口说
:“谢谢您的光临!”奥斯汀却只是淡淡地朝我笑了一下便又很快转过头去继续欣
赏其余的东西。我欲要迈出的脚步停住了,刚露出笑容的脸也一下子凝固了。我转
身离开了客厅回到厨房,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心里很失落,我突然觉得奥斯汀根
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属于我们的这个爱巢,从他对宁静的随意和亲切与对我的冷淡和
视而不见,我感到他对我带有一种男人本能的排斥。我内心对他的恨意慢慢转为对
宁静的不满,干吗邀请他来我们家,让他有机会在这座房子里表现出对我的轻蔑,
让他毁掉我们才刚刚开始享有的一份家的温馨和欢乐。终于,我听到宁静送他出门
了,接着听到他的宝马跑车引擎发出的声音远去。
宁静返回到厨房,我尽量掩饰自己内心的不满和愤慨,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洗
碗。宁静也一声不吭地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厨房里的空气很沉闷,我意识到宁静
也不高兴,但我的不悦让我提不起情绪与她谈论任何有关今天Party 的事。我的欢
乐被奥斯汀赶跑了,而宁静却因我一直躲在厨房对奥斯汀一个招呼也没有而变得沮
丧。
沉默了良久,宁静先开了口:“你好像很不高兴?”我说:“有一点儿吧。”
宁静说:“奥斯汀是我的老板,你怎么这么无礼,一个招呼都不打。”我说:“他
根本就不想同我打招呼。”宁静生气地说:“你是这个家的主人,人家是来给你道
喜的,你怎么好意思要客人先同你打招呼?你太让我难堪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我闷在心头的气也一下冲了出来:“我是什么人?是实验室里挣点小钱的打工仔!
他奥斯汀是堂堂的外科医生,腰缠万贯的美国绅士,是可以不断给你加薪的大老坂,
是把你的工资加到让我自卑的大老板。”宁静气极了说:“跟你这种不讲道理的人
讲下去只会把我气死。”她丢下手中的活跑到卧室去了。这是她的一贯做法,只要
我们争执上火了,她必定走开来避免继续把战争扩大。
第二十二章
本来我们的日子已经过得相当平静,有了自己的独立屋,后来又买了一辆墨绿
色的尼桑新车,自以为苦苦追求了多年的美国梦终于圆了。节假日我们开车到远处
游玩,平常的日子除了上班工作,回到家修整房子种花剪草,过着温馨的小家庭生
活。这日子着实让我满足和享受了一阵,然而,一件与我并无很大关系的事情把我
的平静生活搅动了,我的心也变得躁动起来。
赵曼莉不知从哪儿听来苏珊升了正教授的消息,她当作一项大新闻讲给我听。
我好惊讶,也好羡慕。我说:“苏珊真了不起,我来实验室时她还是个助理教授,
一转眼工夫就提了副教授、正教授。才三年多时间呢!”赵曼莉说:“她的事业正
如日中天、春风得意。”我说:“一个华人在美国能混到这一步也不容易,说到底
除了人聪明,她真的很拼命。”赵曼莉很不服气:“还不是靠我们干出来的,最亏
的是我们。她三年时间变成了正教授,我们三年时间除了拿点儿工资外,还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也是这个样子,一辈子为他人做嫁衣。不跳出
这个圈子,我们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二十年、三十年又怎么样?老板没研究经费了,
我们照样要揣着简历挨门挨户找工作。到那时候,五六十岁的人了鬼才要你呢!”
赵曼莉讲得这样透彻、这样恐怖,听得我毛骨悚然。我以前根本没想那么多、
那么远。一路上拼呀、熬呀,追求了那么几年,原以为不就是为了圆那个美国梦吗。
我对赵曼莉说:“你讲得太可怕了吧?”她毫不掩饰地说:“你真以为苏珊的明天
就是你的明天?做梦吧!咱们说得好听点儿是个助理研究员,其实还不是个高级打
工仔。三年间你的工资已经升得差不多了,这个工资饿不死也高不了,而且以后也
不要指望再有太多工资加。我早看破了,不然我干吗要去考医生执照,吃饱了撑的?
你不考医生,至少也可以往公司跳呀。你绿卡拿到了,可以去公司找工作,生物技
术公司的工资比大学高一倍,而且也会有自我发展的空间。”就这么一次偶然的谈
话引起了我对自己的命运和生存价值的重新思考,从而改变了我以后的生活轨迹。
那天回到家中,坐在后院凉椅上,抬头遥看西海岸的蔚蓝夜空时,我不禁又想起了
赵曼莉的话。我的未来会怎样呢?在大学的实验室干一辈子的盼头是什么?在大学
研究室里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一份稳定的收入,有绿卡和自己的住宅,这些固然
对不少背井离乡飘洋过海的游子来说仍是渴望和梦寐以求的,然而,对我而言,当
这个梦已经实现之后,没有新的企求和生命的动力,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下去,
我甘心吗?读了几十年书,从小学读到博士,追求了一辈子,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一
切吗?还有,宁静会情愿与一个失掉斗志与追求、甘愿沉沦于平庸的男人长此相守
到老吗?奥斯汀付给她的工资比苏珊付给我的高出许多,并提升她为实验室主管。
在失衡的人生天平上,她会寻找新的平衡点吗?很长一段日子,我陷在无所适从的
徘徊中,眼前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曙光,不甘于无为,却又不知所措。我常常找理
由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可是对于像我这样一个曾经有过自己的事业,为了追求新的
事业而踏上这块土地的人,现在却面临着不得不选择最终放弃事业,这无疑是十分
痛苦的决定。有时我眼前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奥斯汀对宁静温情的蓝色眼睛和对我
不屑一顾的神态。尽管宁静刻意减弱我对奥斯汀的不安,比以往更加在意我的感觉,
但隐藏在我内心深处的危机感却日趋严重。
我开始想到离开大学,到公司找工作。我打印了一大批个人简历和求职信,寄
往洛杉矶附近的生物技术和制药公司。虽然接到过几个公司的产品研究开发部门面
谈的通知,但一直没有令我振奋的消息。
一次偶然的机会改变了我去公司的决定。一位朋友从圣地亚哥来访,她无意中
提起一位从国内来美国十来年的亲戚在圣地亚哥开中医诊所,事业干得很红火,一
年能挣四五十万美元。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个听起来像天方夜谭的故事让我兴
奋了整整几个晚上。当一个中医师不错,胡须越长病人越多,开个中医诊所自己当
老板,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干。我把想法告诉宁静,宁静说:“你是在讲故事吧?
钱那么好挣,大家都去当中医师了。”我说:“美国看病费用那么贵,我们预约医
生看病,等了一小时看到医生,医生看病几分钟。多少钱?二百美元诊费!你算算,
五十万美元一年是不是个虚数?人家挣到五十万一年,我挣个十万八万总可能吧,
照这个数挣下去,别说你我养老,就是露露长大了想读哈佛大学,我们也能出得起
学费。”宁静还是半信半疑说:“你还是先调查,摸摸情况,不要一下把工作辞掉。”
我说:“你真以为我还是毛孩子?”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我请了一天病假开车去了圣地亚哥,找到了“凌氏东方医学研究院”
的凌中医师。他带我巡视了挂着研究院招牌的诊所,他的诊所占据了半层商业楼,
有几个诊室。除了凌中医师自己看病人,他还请了几位医师坐堂,病人多半患的是
肥胖、糖尿病。这种疾病在美国像瘟疫一样随处可见,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金钱。
凌中医师踌躇满志,雄心勃勃,鼓励我在洛杉矶的中医大学拿个中医学位考个执照,
将来他可能在洛杉矶办一个“凌氏东方医学研究院分院”,邀请我坐堂。我兴致勃
勃地回到洛杉矶,对宁静说:“完成一个中医学位需要三万多美元,扣除我在国内
已学过的西医和中医课程,大概还要花两年业余时间和一万五千美元。这是一笔不
小的投资。”宁静安慰我说:“你自己想去学就去,一万多元在两年时间内分期摊
出应该没问题,除了我的工资,你的那份工资还在。你安心读书,家里的事我来承
担,熬过这两年就好了。”
就这样,我满怀对未来的期许,又开始了新一轮在美国这块土地上的拼搏。不
过现在我是在一个全新的起点往生活的另一个高峰冲击。用不着忧虑身份,也用不
着担心经济困境,惟一要争的是时间。每天在实验室忙碌了一天后再赶到中医大学
念三小时的课程,晚上精疲力尽回到家后,匆匆吃几口饭,便蒙头大睡。遇到上经
络学课,回家后我常常还得在台灯前再熬上几小时,默记经脉和穴位,在自己的手
臂和躯干上找穴位,找不到背部穴位时,我就把已睡熟的宁静摇醒,在她的背上找。
每个周末和晚上我都赶去这个租用了十来间教室的中医大学上课,每次都是来去匆
匆,几周后还叫不出同班几个人的名字。认识我的人却不少,原因是我学过医,在
课堂上能回答出更多的提问,同学们在背后开始关注和打听有关我的情况。在他们
羡慕和景仰的眼光里,我感到某种程度的荣耀和优越感。
有一天晚上,一位中药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