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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失乐园-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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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早上去上班时,刚走到门口,妻子从背后甩了他一句“你出去玩我无所谓,只是别闹出什么事来,让人看笑话。” 
  久木顿时一怔,回过头来,妻子已一言不发地回屋去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知道了什么吗,可又不好直问。 
  于是,就那么不了了之了。新年过后,和妻子的关系明显的更加恶化了。 
  久木和妻子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同样,凛子和丈夫之间的裂痕也日益加深。 
  尽管凛子从未说过和丈夫之间的不和,从她平常的态度和言行中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比如,以前一起过夜时,凛子担心家里,曾偷偷给丈夫打过电话。久木没问过她给谁打,看她那慌张的样子,就明白了。 
  可是最近,临时决定住下时也不见她往家里挂电话。倒是久木直担心,想问问她“不给家里打电话行吗?”,又觉得多此一举,就把话咽了回去。 
  到底凛子是豁出去了呢,还是事先讲好了随时可以不回家的呢,虽说是别人家的事,久木仍然放心不下。 
  这一变化,还可以从租房以后的凛子的话音里听出来。 
  比方说,两人围着餐桌吃晚饭时,凛子感慨道:“还是两个人吃饭香啊。” 
  久木听了,心想凛子在自己家时难道不和丈夫一块儿吃饭吗,就问:“在家呢?” 
  “基本上一个人吃。他回家晚,我也不想跟他一起吃。”凛子说得那么若无其事的,使久木更加不安了。 
  “可是,节假日,总在家吧?” 
  “休息日我老借口书法那边有事,尽量不在一起吃。不得不在一起吃的时候,我就没有食欲了……” 
  这么说来,凛子是显瘦了。 
  “我快弄不清哪头是自己的家了。” 
  听她这么一说,凛子和丈夫的关系已经到了相当紧张的地步了。 
  既然双方的家庭都面临崩溃,两人又这么难舍难分,那么两人都离婚,正式生活在一起似乎更合理。偶尔久木这么想像着,设想今后的前景,可是,一到现实当中,就踌躇不前了。 
  一个原因是,久木觉得即使凛子愿意,把她的丈夫逼到这个境地也太残酷了。夺了人家的妻子,还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同情人家的丈夫,似乎多此一举。不过,久木的确是不忍心从老实宽厚的丈夫身边把他的妻子在走。 
  再说,凛子本人又是怎么想的呢。不爱她的丈夫这点没有疑问,可是有没有勇气离婚呢。从社会地位和收入上来说,现在的丈夫都比久木胜一筹,到了关键时刻,这些问题就成为羁绊了。 
  具体涉及到离婚,久木自己这边也有不少问题。 
  最棘手的问题是离婚的原因完全在久木。 
  和妻子的关系现在虽说冷若冰霜,然而,一年半之前是很正常的夫妻,再往前推,是十分思爱的一对儿,若追溯到新婚时期,则是自由恋爱结合的情侣。 
  这对儿夫妇之所以变得这么疏远,唯一的原因是久木面前出现了凛子这样充满腔力的女性,所以说完全是久木造成了不和。 
  有了喜欢的女人,就甩掉了没有什么错处的妻子,这合适吗? 
  此外,久木还担心的是,正月里女儿曾对他说“您对妈妈亲热一点儿”。久木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女儿是否有所觉察呢,自己怎么能不顾女儿的想法毅然离婚呢。 
  总之一句话,已结婚二十年的夫妻,哪能说离就离呢。当然,如果两人真有心在一起生活的话,也没有办不到的事。 
  关键的问题是,能不能正视这个问题,至少目前,久木的心情还没有完全整理好。 
  在涩谷租房的一个月后,即二月十四日是凛子的生日。 
  那天下午六点,久木在涩谷车站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白玫瑰和郁金香,就来到他们的住所,凛子已在等候他了。 
  “祝你生日欢乐。”久木献上了花束。 
  “好美的花啊。”凛子嗅着花香,“这是送给你的。”说着递给久木一个饰有彩带的礼盒。 
  一望便知是情人节的巧克力,打开后里面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送给最爱的你。” 
  简短的话语,娟秀的字体里饱含着凛子的一片柔情。 
  “一定有不少女人送你巧克力……” 
  “你送的最让我高兴。” 
  今天久木还收到了木下小姐以及以前出版部的女性们送的巧克力,但没人能和凛子送的相媲美。 
  “怎么给你庆祝生日呀?” 
  “有你这束花就足够了。” 
  前些日子,久木也问起过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凛子总是说今年租了房子,已经够破费的了,什么也不肯要。 
  “总想要点什么吧。” 
  “我都三十八岁了。” 
  比起生日礼物来,凛子更在意自己的年龄。 
  “不管到多少岁,也得过生日呀。” 
  凛子想了想说:“我有个请求,可以吗?” 
  “当然可以。” 
  “带我去旅行好吗?到一个看不到人影的地方去。” 
  说实在的,有时真想逃出这个封闭的秘室,到一个杳无人迹的地方去。 
  “到哪儿去好呢?” 
  “北边寒冷的地方也行。和你一起看雪景怎么样啊。” 
  久木脑海里映出了他们双双仁立雪中的身影。 
  情人节后的一个星期六,久木和凛子一起去了日光。 
  为了满足凛子“想要两人一起看雪景”的希望,久木思考了一下去处,东北和北陆太远,万一遇上大雪恐怕一时回不来。而且,偶然听说从周末开始,北陆地方有大雪警报,于是,他决定去离东京不远的日光的中禅寺湖。 
  十年前,久木曾在大冬天去过那里一次,白雪皑皑的群山,幽静湛蓝的湖水使他至今记忆犹新。 
  和凛子两人一起去那静谧的地方,该有多么惬意啊。 
  “我只是在夏天去过日光一次。” 
  “什么时候?” 
  “很早以前了,还是高中生的时候。” 
  久木暗自想像着凛子那时的模样,一定是个清秀的美少女。 
  “那次是坐车去的,路上特别拥挤,人多得不得了。” 
  “现在这个季节,没什么游人。” 
  凛子点点头,忽然问道:“明天几点能回东京?” 
  久木反问道:“你有事?” 
  “也没什么事……” 
  “十一点左右从那边出发的话,下山乘电车,二、三点就能到。” 
  凛子愣愣地想了一下,没再说话。 
  从浅草到日光,最快也得两个小时。 
  下午一点多从东京出发时,还天晴日朗,半路上开始阴沉下来,过了枥木以后,下起了雪。 
  久木毛衣套夹克衫,外面穿了件黑大衣,围一条深红色围巾。凛子是黑色高领毛衣,下配同色筒裤,外套红色短外衣,头上戴着银灰色的帽子。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像夫妻,更像是情人。大概是因为凛子气质不俗,打扮入时的缘故吧。 
  雪花随风飘落下来,农田和农家的房顶,树杈上都落满了积雪,宛如一副灰白相间的水墨画。 
  “真像来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凛子望着窗外说道。置身在一派银白的世界里,使人产生了错觉。 
  电车三点多到达东武日光,从那里坐出租车去中禅寺湖。 
  车子开上了婉蜒曲折的“伊吕波山路”,高耸的山峰逼近眼前,大雪纷纷降落到山上。越往高处走越寒冷,雪花已变成了雪粒。 
  “湖的周围也有雪吗?” 
  久木问道。司机直视着窗刷不停扫动的前方答道:“上面和下面可大不一样。” 
  他介绍说,中禅寺湖前面有白根山作屏障,挡住了从日本海方向来的降雪,所以南面的降雪量很小。 
  “这雪下不了太大。” 
  久木点了点头,悄悄握住了凛子的手。 
  又有一座山峰逼近了,就像在偷看他们俩,这就是男体山,山形雄伟壮观,真是名不虚传。 
  他们眺望着那陡峭的山岩,山上的朔风卷走了雪云,来到山路尽头时,雪小多了,天空霎时阴转晴,温暖的阳光撤满大地。 
  还不到四点,离天黑还有一些时间。 
  “趁着天晴,看完瀑布再去旅馆吧。” 
  久木请司机先开到华严瀑布去。 
  “瀑布可能结冰了。”司机说道。 
  结冰的瀑布也别有一种情趣。 
  为了看到九十六米高的瀑布全貌,他们乘电梯下到一百米的地方,再从那里穿过隧道,瀑布便呈现在眼前了。 
  正如司机所说,最上面约十米宽的瀑布出口处,无数根冰柱连成一片,其中一部分覆盖着白雪,形成一个巨大的冰块儿。 
  仔细一瞧,只见冰块儿里面依旧生机盎然,水流汩汩地沿着岩石流向一百米之下的水潭中。 
  “冬天的瀑布有一种庄严的感觉。” 
  凛子把双手插在大衣兜里,望着瀑布,过了一会儿,指着右边岩石上安插的支柱问:“那是什么?” 
  “是救命栅栏吧,万一有人从上面掉下来,可以把人接住。” 
  支柱之间铺有扇状铁丝网。 
  “据说这儿是有名的自杀场所。” 
  以前常有人沿着山岩来到瀑布出口,从那里投身水潭,所以,现在还装上了防护网,防止人靠近。 
  “过去,有一位十八岁的高中生,留下一句‘正所谓,不可解’便跳下去自杀了。” 
  “不可解是指人生吗?” 
  “或是人生,或是人,或是自己,总之是指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吧。” 
  望着冬天的瀑布,凛子的侧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看过华严瀑布之后来到旅馆,已四点半了。他们被领到了一个有十铺席大的起居室的和式房间。宽大的凉台正对着中禅寺湖。 
  两人站在窗前,望见了被落日染红的湖面。湖的右面紧挨着男体山,杉树林和地面上的积雪,辉映着红灿灿的斜阳;与男体山相连的伸向远方的白根山脉及左边的重重山峦都是白茫茫一片。冬天的中掸寺湖被怀抱在群山之中,清寂而幽静。 
  湖面上不仅看不见船的影子,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仿佛早在远古时代就已是这样静寂的世界了。 
  “真绝了。” 
  凛子不由发出了赞叹。这赞叹不是“太美了”,也不是“真好看”,而是“真绝了”,久木觉得实在太贴切了。 
  眼前这个景像只有“真绝了”才能表述得出来。美景中蕴藏着静谧和庄严,令人望而生畏。 
  两人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日落时变化万千的湖面。 
  红灿灿的山峰渐渐黯淡下去,不久化作了单调的黑白世界。除了夕阳映照的山峦的色彩变幻外,整个湖面也由冷冰冰的苍白逐渐转蓝,再暗下去成了灰色,最后只剩下湖畔四周白晃晃的雪地,笼罩在黑色的夜幕下。 
  湖面就这样缓慢地,一步步地被暗夜吞噬进去了。 
  久木轻轻地把手搭在凛子的肩头,凛子回过头来,两人深深地接吻了。 
  在神秘莫测的湖边接吻似乎是对神不敬,不过也可以看作是在神前的爱的盟誓。 
  然后他们并肩坐在凉台的椅子上,四周更黑了,只有湖畔的一处灯光,映出了圆圆的一圈儿雪地。 
  “过去,这一带是不许女人靠近的。” 
  这是久木从书上知道的。 
  “那时,曾经有女人中途被赶下山来,就是说,男体山也不准女人攀登的。” 
  “是因为女性污秽吗?” 
  “也有这个原因,不过,很可能是惧怕女人所具有的魔力。” 
  “有那么大魔力吗?” 
  “大概有吧。” 
  “我也有吗?” 
  凛子问得十分突然,久木缓缓点了点头,凛子瞟了他一眼,说:“那我就把你拽走吧。” 
  “去哪儿?” 
  “去那个湖底……” 
  久木把目光投向了窗户,雪花飘舞,打在黑漆漆的玻璃上。 
  “那座山上和那个湖上都在下雪吧?” 
  久木点点头,脑子里还回味着凛子说的“要把你拽到湖底去”的话。当然凛子不可能真的这么做,但是,久木觉得这个女人心里潜藏着要把男人一步步拽入湖底的欲念。 
  “瀑布那边也在下雪吧?”凛子想起了去过的华严瀑布。 
  “在那种地方死,太冷了点。” 
  “听说在雪里死是很舒服的。” 
  久木给她讲了一个从一位北海道出身的朋友那儿听来的故事。 
  “据说那人脸朝下趴在雪地上,被人发现时,脸一点没有变形。” 
  “同样是死的话,还是脸色好看点儿好。” 
  久木心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离开了窗边。 
  晚饭定在六点半,他们打算利用饭前的时间去泡温泉。 
  房间里也可以泡,但是既然到了这儿,还是去大浴池更好,两人来到一楼,沿着弯弯曲曲的走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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