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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目非+-+雪融化后是春天-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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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白吗?我固然不想死,但更不能容忍失去做一个女人的权力。”史若吟嘴唇哆嗦了下,终于哽住。 
  生命比之人生存的信念来说有时并不那么重,语声竟不知怎么劝。良久说:我听过一句话,生命是坟墓上的舞蹈。每个人终有一天尘归尘,土归土。但是舞跳得漂不漂亮,取决于充沛的灵魂,而不是肢体的优雅。 
  哼。史若吟笑了,说:什么是灵魂啊,我不明白。我知道人心的现实,没有人会爱一个残缺的女人。 
  “会有。” 
  “语声,我知道你安慰我。我认识一个人,40多岁还没有出嫁,因为她等爱情。但是恐怕等不到了,有些东西不是我们想努力就可以的。” 
  个体面对命运从来无能为力。语声大概也相信。所以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没有早一步,也没晚一步,刚巧碰上,就一定要说:你就是那个我要等的人。而不是若张爱玲般轻描淡写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废话罗,不在这里,怎么遇见。 
  于是,那天晚上,她把闹铃调到12点,准备给那个凑巧碰到的人打电话。 
  不说别的,就说:我遇到你了。你还给了我一个不太好处理的礼物,你打算怎么办? 
  他要犹豫,OK,立马放弃,回去做那个有房有车有孩子还无不良嗜好的公务员的太太。 
  电话通了。她有点紧张,发现倒求婚是有那么一点汗颜的。没办法了,按父亲的理论,她已经是一撮卖不出去的发黄的小油菜了。 
  HELLO?却是杜若的声音。她的羞惭瞬间化成了一摊酸腐的隔夜水。他还留着她,那么求婚又有什么意思? 
  冯至鸣在吗?顿一顿,她凛然说。 
  “他,在洗澡。” 
  “洗澡?他洗澡干什么?”她茫然说。 
  电话里一阵笑,切断了。 
  他洗澡干什么?她发现自己要疯了。   
  33   
  语声走后,冯至鸣的日子就像一堆点着的湿木头,光冒烟,着不了火。 
  她离去当天,他让宋浩订机票,同时给杜若找房子。 
  两件事,宋浩都以极快的速度搞定,当然只要有钱,有什么事难办呢。除非碰上该死的爱情。 
  几日后,冯至鸣机票和钥匙还没在手里焐热,杜若来电话:我脚崴了,在医院。 
  他赶去,真崴了,很严重,要打石膏。 
  他载她回时,说:你挺会挑时间的。 
  杜若微微一笑,说:Min,我故意的。我知道你要赶我走。 
  他皱眉撇头。 
  杜若说:我终于勇敢一把,我很为自己骄傲。 
  “骄傲,为愚蠢骄傲?” 
  “你可以做小人鱼,我也可以。牺牲。感情里需要牺牲作代价。” 
  “牺牲的代价向来没有回报。小人鱼的下场你比谁都清楚。” 
  是。杜若脸上有一抹坚执,这样的坚执令她周身散发了仿似神圣的光辉。他忽然觉得她投身于爱情就像投身于革命,是为了那玩意本身的诱惑。他不过做了个冲头。 
  “知道么,我顶讨厌蛾子。”冯至鸣说,“白昼明亮的光线下,他们溺毙,黑暗里,他们扑火,没见过这么热衷于自杀的。” 
  “我喜欢,那自有一种凄美的壮烈。”杜若说。嘴角有笑,吹气如兰。 
  无话可说,这世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傻子,不是为爱殉情,就是为愚蠢陪葬。 
  冯至鸣冲澡出来,看到杜若在咯咯笑,说:什么好笑的? 
  “有个女的问你为什么要洗澡?” 
  “你怎么回答?” 
  杜若说,没回答,不过其实挺想说,你洁癖。 
  语声会明白不是洁癖,是容易出汗,谁叫他的血那么热。他扬了扬眉。 
  “今天换石膏。宋浩送你。” 
  “你送我吧,没时间我等明天。” 
  “有什么用吗?” 
  “婷婷教我,俘获一个男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多在他面前转。” 
  “我有苍蝇拍,会赶。” 
  “不见得。母苍蝇你大概会手下留情。婷婷说,男人都有点怜香惜玉。” 
  他发现她口齿伶俐了很多。脸也并不会动不动红了。与美国有关吧。 
  或者是,他有点悲哀地想,时间、地域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吧。如果一辈子被封锁在一个地,灵魂恐怕早晚要投降,人只是时间中的一个虱子,渺小的很,脆弱的很。 
  不,他忽然又想起尾生抱柱的故事来了,信守承诺,不离不弃,成就千古颂扬的美事。可是死了。他又悲哀地想。 
  他一直在找语声的电话。陈剑的人忽然联络不到。据说他似乎一直泡研发室。他知道是为PE的事。这个项目,他问过左林,左林打了包票,他想提醒他不要轻视,还是噤口了。人家负责,还是不要过多干涉好。 
  海外事业是冯氏越来越重要的一块。国内的市场分额已经将近饱和,没有太多开拓的余地。攻占海外当务之急,所以海外的冯至鸣并不轻松。 
  为了忘记爱的切肤之痛,投身事业,可血为事业占据的时候,爱在哪里休憩? 
  “你为什么会喜欢文语声?”杜若有次问。 
  “遇到了,觉得亲切。身体和心灵都是。仿佛我们老早就是朋友。” 
  “可是你们,为什么老要吵。” 
  “你听说过吗?最锋利的刀总是刺向自己最爱的人。情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杜若,下周可以拆石膏了吧。” 
  杜若似未听到,说:我想试试? 
  “什么?” 
  “我好奇了,想试试,我想试试,你能不能爱上我?” 
  他古怪地看她。被人当作试验品,不知是荣幸还是可悲。 
  “下周一,无论你好不好,我要回国。” 
  “逃避么?” 
  “不是,我想她了。很想。不烧一把,会憋死的。” 
  “别人不能帮你吗?” 
  他说:别人还没这个能量。 
  语声陪父亲玩了几天。 
  “你好像不太高兴?”父亲说。 
  “爸,如果,你有一个外孙,你会不会高兴?” 
  “会啊。不管他父亲是谁。” 
  “如果,没有父亲。” 
  “怎么会?不是拣来的吧。” 
  “我在如果。单亲那种。” 
  不可能。父亲摇头,一阵后,突然扫向她腹部,眼角却有点狂喜,说,是不是你跟陈剑? 
  “瞎想什么?难道没有人比陈剑好。” 
  父亲板起脸:真的假的? 
  语声没说话。 
  在沉默中,父亲意识到严重性。说:真的!谁的? 
  “你管呢?” 
  “你这孩子,怎么,怎么这么不自爱。”父亲气得哆嗦。 
  “我。我老成这样了。还不能。”没说下去。 
  “你打算怎么办?”父亲愁眉苦脸。 
  语声踌躇很久,豁出去了:要。 
  “你,你真是要把我气死了,你,把我们文家的脸丢尽了。”父亲气鼓鼓的,忽忽喘气。 
  “文家什么脸啊。为什么不能要啊。管别人说什么。”语声嘀咕。 
  父亲顺了口气,说:不能要。除非马上找个人家。可人家也不要别人的孩子。 
  “我就要。” 
  你。父亲忽然狠劲拽语声的手。 
  “爸,你干吗。”语声踉踉跄跄。 
  一阵后,父亲停住,眉紧紧簇着,说:爸求你了,阿声,你这样不好,对你不好,孩子难养不说,以后你怎么嫁人?我一直觉得我家阿声又懂事又聪明,长得也好,上了名牌大学,可为什么,就没人要呢? 
  语声看父亲这样,心里翻江倒海一样难过。默默地,闭上了嘴。 
  晚上,她又一次给冯至鸣电话,又是杜若接。他这会,不洗澡,却还在睡。 
  叫他接电话。她说。 
  你是文语声吗?杜若好奇。 
  是。 
  什么事么? 
  跟你没关。也不方便跟你说。叫他吧。 
  对方犹豫几秒,说,他,昨晚很晚回的。恐怕。 
  不管他睡得好不好。你给他电话。 
  不久,电话到他手里。 
  HELLO?声音含糊。鬼知道他昨晚混什么去了。 
  我文语声。她说。 
  哪位?说的是英文。懵懵懂懂。 
  她听清了,她刚已告诉他是文语声,可他居然说哪位?是忘了还是故意消遣,父亲为她嫁不出去痛苦万分,可他还拿她开涮。以为自己是什么。 
  愤怒尖锐地上来,她啪挂电话。一个已经不再牵挂她的人,一个总是有女人陪伴的人,就算是孩子的父亲,还有必要粘着吗?她不是乞丐。尽管她现在很贫穷。情感上的。 
  孩子没有父亲。千真万确。 
  几日后,她送走了父亲。 
  “爸,你放心。我会打掉的,要不打,就结婚,找一个可以接受的。我不再让你和妈难过。” 
  父亲忧虑地看着她。父亲最爱她,可是,却一直为她操心,有那么一刻,她想嫁陈剑算了,为大人。但是,冲动也只是冲动,随便嫁谁,陈剑却不可能了。不是因为不可原谅,恰恰是原谅了,而原谅意味着放下。她不可能让终于平静的心去舔噬曾经的伤口。 
  周一中午,接到了陈剑电话。 
  语声,我活了。抑制不住地欢喜。 
  “什么?” 
  “PE拿下了,我成功了,我没事了。赔偿金不用担心了。” 
  “真好。我知道你可以的。”她说。 
  “晚上见一面吧,你爸还在不?一起吃个饭。然后我陪他兜兜风,蒸蒸桑拿什么的。” 
  “走了,昨天走的。” 
  “哦,为什么不多留几天呢?”他还有点失落。她心里忽然很酸涩,说,我们吃饭好了。去哪里? 
  “你挑吧。” 
  “川江春。秦心推荐的,环境好。而且是川菜。你喜欢。我请你好吗?给你祝贺。” 
  好。他爽快地说。 
  语声去赴约。出门时,天气有点阴。雨还没落下来,可林阴下的草地,越来越湿。因为缺钱,她没奢侈地打车。坐地铁到东直门,出来的时候,发现那些阴云终于合不住那愈来愈沉的雨水。 
  走到东内大街,雨倾盆而下。 
  包里有伞,她拉开锁去取。伞拿出的时候,带出了样东西,一闪的亮光划过沉闷的空气,以好看地弧度优雅地坠至路面。是那个吊坠,冯至鸣给的。爱的小盒子,上面的缠枝花瓣镶嵌着一粒粒昂贵的彩钻。她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就像携着一份爱,只不过她以前从不会想到,这个小盒子其实更像一个骨灰盒。 
  她慌忙奔上去取。脚底一滑,灾难于是降临。 
  幸好不是机动车直接碾过。是那种载人游胡同的黄包车。电光石火的刹那,师傅还歪了下笼头,试图躲过,可是路太滑,旁边还是一排栏杆。车子一头撞上去,晃晃悠悠挣扎了下,还是倾覆到她身上。 
  疼痛并没有马上降临。她还能有足够力气把吊坠从容地收拾进包里。 
  黄包车师傅将她扶起的时候,她才觉得双膝发软,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一阵后,肚子急剧地抽了下,她才醒悟,惶恐叫:送我去医院,快我送我去医院,我的孩子。 
  醒来时,是第二天。 
  管道里静静地滴着药水。陈剑在身边,仿佛冷冻的模样。 
  她动了动嘴。 
  你醒了?陈剑凑上来。 
  她觉得好静,死寂一样的静,铅块的一样的静,这样的静快把她压塌了。 
  她肚里抽空,但是又都是气,没有出来的通口。她就那样木愣愣地看着房顶。 
  陈剑不知道说什么。依旧坐下。 
  屋外还在下雨。 
  一点一点。小了很多。谁能知道一场雨就改变了一个人? 
  很久之后,她干涩地说:没了? 
  陈剑点头。 
  她嘴角有微微的笑,说:没了好,我爸说不要,本来就不该要吧,不要好,不要好……笑着笑着突然掉眼泪。线一样的,一串串掉。 
  而后就像一个关不住的水笼头,汹涌。但是无声。只有肩头在一抽一抽地耸动,表明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陈剑从没看过她这么伤心过。 
  为一个孩子。 
  不,为一个人。他赋予了孩子。她那么想要,只是因为爱。冰冻的陈剑终于明白,她的内心已经生长了一份足已超越他的爱意。他因而惊恐,因而无措,因而不知身处何地。他也想哭。但是哭什么呢?为一份被自己玷污了的感情? 
  我不好。他终于说话了,声音干涩,就像不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我不该让你出来吃饭的,明知道天气不好。我不该那么想见你,我一签单就只想着你只想着跟你分享。我不该不背叛你我不该投机取巧,我不要你那么难过,你为什么要这么难过…… 
  那种悲抑只有他自己明白。 
  她静下来了,说:与你无关。你回去吧。我不想你看我难过,也不要你为我难过。 
  她不要我难过。好。 
  他木木出去了。 
  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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