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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目非+-+雪融化后是春天-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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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车去医院。忽然嫌太快,半道让车停下了。她慢慢走去。 
  路上满是上班的人潮。太阳已从东方升起,在枝叶间打下一地亮晶晶的碎影。好日子。可是,她的孩子感觉不到了。她这时觉得腹内疼痛,好像他在控诉。她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良久,一拐,穿进胡同。不知要去哪里,本能似乎在逃避。在一幢乌黑色的小院前,她停下了,因为看到爬满长青藤的围墙上一溜打盹的麻雀。情景蔚为壮观。 
  她饶有兴趣地看。 
  这是麻雀。他们在睡觉。她对她的孩子说。 
  忽然啪嗒一下,一块潮湿的鸟粪准确无误地击落到她头上。 
  她目瞪口呆,良久拿起纸巾擦,想: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上天给她警告。仿佛找了个由头,她心内涣然冰释,轻松的感觉小鸟一样向她扑来,她兴高采烈地折回去了。 
  到马路边,她给秦心电话:今天不做了。 
  “啊?” 
  “我被鸟欺负了。” 
  “什么?” 
  她挂下电话,眦了牙,笑了。 
  没即刻回去。她买了份报纸,坐到附近公园的一张长椅上看。打了个哈欠,困意袭上,她把报纸往头上一蒙,睡去了。 
  睡梦中,她看到她的孩子已经出世了,坐在婴儿车中,她跟所有骄傲的母亲一样,推着在园子里漫步。她总想看清孩子的脸,却死活看不清。她把眼睛揉了又揉,定睛一看,居然发现是冯至鸣。然后,他们吵架了,他坐在车里头,跟她吵,她气得要死,把车子用力一推,车子咕噜噜滑到不知哪里去了…… 
  醒来时,阳光大盛,她鼻尖密密一层汗,抹一把,托着脑袋想了很久,她撇撇嘴,说:见鬼了。你跑我梦里凑什么热闹。 
  又对自己说:既然想看看它长得像谁,就生下吧。想来,难看不到哪里去。 
  莫名其妙想逛商场,结果乐滋滋去了童装部,以前从不会涉足,现在怀着母性的光辉,看得满口生津。觉得那些袖珍玩意实在可爱极了,虽然用不着,她还是忍不住买了好几件婴儿用品。 
  下午回家,原是想用挂面打发自己,想想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又折回超市买了一堆吃的。不久后,她就发现买对了。 
  爬楼梯,快到家的时候,吓一大跳:有个人抱着一只超大的维尼熊坐在她家门口打盹。她仔细瞅了瞅,惊讶地发现是她老爸。 
  “爸,怎么是你?”她上去推他。父亲从未来过北京,也根本不知道她的住址。 
  父亲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站起来,说:去哪里了呀?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干吗不打我电话。” 
  “你妈说要给你惊喜。” 
  “待会告诉妈。惊喜没有,有惊吓。”她开了门,抱着熊进。 
  “干吗给我熊?” 
  “你妈说你喜欢这个。你不知道,一路抱着你这个,真是把老脸都丢尽了。以后,你就别让我做这种事。” 
  语声笑。说,可是,为什么要送我呀? 
  “生日礼物啊。明天不你30岁了吗?你不知道,为了选择你的礼物,我跟你妈都快吵架了。最后还是听她的,早知道,就不跟她费那气了。” 
  语声又笑,说:我明明29吗,干什么叫老一岁。 
  30。父亲义正词严地说。仿佛这个一个事关荣辱的关键数字。家那边都算虚岁的。她也只能认了。30。 
  帮父亲收拾行李,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住这的。 
  “打电话给陈剑了,他去火车站接我的。后来他有事,想让我去他那等,我不,坚决要给你惊喜了,可你这丫头,真是气死我了。” 
  语声又乐。她跟爸非常亲,当然跟母亲也不错,但是异性相吸的缘故,跟父亲还是要好那么一点。 
  她给父亲做饭吃。 
  不久,门被敲响了,父亲去开,听寒暄的声音,她知道陈剑来了。 
  陈剑到厨房门口,说:别忙了,出去吃吧。 
  “不去。我爸最爱吃我做的饭。” 
  “瞎说,”父亲凑过来说,“倒过来成立。”又对陈剑说,“留下一起吃吧。”陈剑也就留下。 
  语声在嚓嚓的油烟中听父亲跟陈剑起劲吹牛,莫名升上一点惘然。她实在想象不出冯至鸣会跟父亲怎样对话。 
  不久后,陈剑过来帮她忙。 
  她说不要,你歇着好了。 
  他却洗了手,帮她切菜。 
  她偶一撇头,发现陈剑居然又憔悴了些,颧骨突出,下巴削尖,眼中还有血丝。 
  “你,很忙啊?”她忍不住说。有点明知故问。 
  “恩,干了几个通宵,做PE的方案。”他淡淡回。 
  “你也别熬夜啊。” 
  “挺完这一段就好了。” 
  “那你,自己注意。” 
  他微微笑一笑,点一下头。 
  饭毕,陈剑没多呆,要走了。跟父亲一个劲道歉,说正好事忙,不然带叔叔好好转转,请父亲务必多呆几日。父亲也客套一番。而后对语声使一眼色,说:还不送送陈剑。 
  语声嘀咕说:他又不是小孩子,好端端不会走啊。 
  父亲说:把你养大就这么没教养? 
  叔叔不用。陈剑笑说。 
  语声作个鬼脸,还是趿着拖鞋,踢踢踏踏跟下去了。 
  出门后,她说:跟我爸逗嘴皮子,你别介意。 
  他说:我知道。 
  到楼下,他说,有东西给你。从车里掏出两个大石榴。说,记得你好像喜欢吃。来的时候路上看到有卖的。 
  她说你刚怎么不拿出来? 
  他说怕你爸取笑。 
  她笑,说,其实我爸比我更爱吃这玩意,他就爱吃磨叽的东西,像这个,还有瓜子。我是大口大口吃,咬掉汁,把籽骨碌全吐出,他是绣花一样一粒粒捻着吃。很恶心。 
  陈剑说,那我,明天再买一兜。 
  她说,不要。开玩笑呢。 
  也不知是不是心情好,她居然跟他多话起来:哎,你有没有觉得你跟我爸很有缘?我爸理想中的女婿就你这样,你们,是不是前生是情侣。 
  “瞎说,年纪差那么大。” 
  “或许是他先死呢。肯定是,我爸前生是女人,跟你一对苦命鸳鸯,跟《胭脂扣》里一样,你们相约一起殉情,结果她死了,你却畏缩了。她不知道,一直想着与你重续前缘,但是呢,一不留神投错胎成了个男人,当然无法跟你再缠绵了,只能逼着自己的女儿与你,那个了。解解眼馋。” 
  陈剑扑哧笑,说:想象力挺丰富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听你爸的? 
  忽然想到了过去,两人黯然了下。陈剑说:不提了。我给你帐上打了钱,你好好陪你爸玩玩。我真的走不脱,否则。 
  “我不要你的钱。” 
  “是你的薪资。” 
  “我去美国花了你很多钱。” 
  “不要紧。等你嫁了人再还我。对了,你要用车,打这个电话。是我们那的司机。”他掏了张他的名片,写下一个电话。 
  塞她手里,她只能收。 
  看他的车远去,她不是滋味。为什么这个时候不是冯至鸣在给他父亲献殷勤,送不了石榴,出个车可以吧。 
  她难过的很。想到什么,掏出手机,给陈剑电话,嗫嚅了下,鼓足勇气说,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冯至鸣的电话。 
  陈剑也没问“为什么上次没问他要”这类的废话。说好。 
  晚上他打来电话,说:从方圆那要到的,不过是住宅电话。 
  她抄下,顺口说:你还在公司? 
  他沉默了会,说:不是,在医院,史若吟住院了。 
  “她出什么事了?”语声惊诧。 
  他又犹豫了会,说:乳腺癌。不肯做手术,史正雄让我劝一下。 
  她挂了电话,茫茫然想,今年真是个多事之秋,每个人都是。 
  父亲此次来,除了给她过生日,还肩负着重要的任务。逼婚。 
  晚上,父亲跟她长谈。 
  “知道30岁意味什么吗?意味着至少应该有一个5岁的孩子,可是你连另一半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现在做人多难吗?街坊邻居,甚至街上卖菜卖肉的看到我们都要问,你家阿声孩子多大了呀。你们老俩口多好,以后可以去北京享福。叫我们怎么回答。 
  “爸,我很老吗?” 
  “老得掉渣,爸都不要你。” 
  “不至于吧。” 
  “别打岔,我话还没完,你小姑呢,最近给你物色了一个人家,说起来是你高中同学,税务局的,工作稳定,有房有车,抽烟喝酒还都不会,人本分。” 
  “谁啊?” 
  “叫王什么来着,王成宇,对。” 
  “他,他不早结婚了吗?” 
  “他老婆去年车祸丧生了,有个孩子。不过不要紧,你们还可以再生个吗?小姑说他对你印象很好,想同你交往,你回去一趟吧。” 
  “爸,我现在的条件难道只能嫁个二婚的,好歹,我还是个黄花闺女。“最后的话说得有点虚。 
  “你以为哪,你都30岁了,就像晚市那些菜,蔫不垃圾,倒贴人都不一定想要。” 
  “啊?” 
  父亲看她茫然,说:爸也不想强迫你,你要没感情,就陈剑。 
  “爸,怎么我非得嫁那些不是离婚就是丧偶的,我就没单身的喜欢?” 
  “问你啊,有最好。什么时代,老爸还要为你操心这种破事。人家女孩子不要把自己嫁得太利索啊。” 
  语声忽然语塞。冯至鸣是不是呢,怀了他的孩子,却对他们的将来一点信心都没有。想到孩子,又忧郁了。怎么跟家里人说。 
  最后只能催父亲去睡觉。 
  她失眠。想爬起来给冯至鸣打电话,看看时间,他估计在睡梦中,作罢了。 
  几日后,瞅了个空。语声去见史若吟。 
  史若吟侧躺在床上,看窗外的丽日晴空。未化妆的脸惨白如鬼魅。 
  听到她进来的动静,她也没怎么动,眼光惨淡。 
  语声放下水果和鲜花。在寂静中,听时光的脚步,一时也无话。 
  “日子真美好。”史若吟突然说。 
  语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能见一汪淡淡的蓝,几丝白云袅袅挪挪。银杏萧疏的影子刚好探到窗台。鸽子偶尔掠过,扬起生命的哨音。万事万物都在勃勃地生长。 
  日子真美好。这话从史若吟嘴里说出,就分外有了悲凉的意味。 
  语声接不上话。 
  “语声,我刚才想起我18岁那会,我的第一次。你不会知道是给了我班上一个差生。他家里很穷,学习很差,还是个小混混,时不时干些勒索欺诈的勾当。很看不起我,对我简直是憎恨。因为我有钱,学习好,老师喜欢。是命运的宠儿。他看到我,总会吹口哨,满不在乎,我家里来车接我,他有时会干些扎轮胎刮车漆的事。就是用那样一种极端的方式来引得我的关注。然而其实我并不关注他。像现在,我把他的名字都忘了。我高中毕业后,要去美国。不知怎地,他知道了,有次打电话约我出去。是个夜里,他说他就在我家楼下等我,我从窗子看下去,看到他很瘦的影子与电线杆缠在一起。他的脚在抖着,好像极不确信。我出去了。因为他的不确信。他喝了酒。借了酒胆给我打的。我们没有说话,他从地上拉出一辆山地车,偷来的,示意我坐上去,我坐上去了,不知他要把我带到哪里,但是年少轻狂,无知无畏,就觉得很刺激。 
  “是在一片林子里,有松软的泥土和柔顺的青草。月光从树隙间钻过来,将他的脸映得柔情脉脉。他抱住我,灼热的青春的身体,而后吻了我,很急促也很笨拙,全是唾沫。他没有说爱我,但是我们做爱了。灼热的青春的身体。在月光下肆意地舒展。 
  “他射的时候,我听到他迷狂地说:有身体真好,有身体真好。 
  “有身体真好,可以享受青春,可以享受性爱,我现在也许更能真切地体会这句话。这个人,几年前就死掉了,听说,是为了索要欠薪,爬到鹰架上,一不留神摔下来的。其实后来,我再没想念过他,虽然给过我第一次。 
  “我一直不知道,年轻的他怎么会感叹身体,没有了解的兴趣,有些人注定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角落,被人遗忘。我现在有点难过。因为其实,表面光鲜的我何尝不处在被遗忘的角落。被遗忘。就像爱情,从不曾造访我。” 
  史若吟脸上点出迷惘的笑,一阵后,回过身,说,谢谢你来看我。 
  语声握住她的手,说,有身体真好。这句话让我感动。所以,你要振作。因为,你以为将你遗忘的东西也许正迎在你生命的下一个路口。你会没事的,现在科技发达,这种病没这么可怕的。 
  “你明白吗?我固然不想死,但更不能容忍失去做一个女人的权力。”史若吟嘴唇哆嗦了下,终于哽住。 
  生命比之人生存的信念来说有时并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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