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杀手-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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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价值?她说我没价值。她是我什么人?
“可笑?这世上,有不可笑的人吗?”
女孩无言以对。
“觉得可笑你就笑吧。反正我也不会少什么。”
“你!连尊严都不要了吗!”
“尊严?这个世界,没人会顾及你的尊严。嘲笑一个没有价值的人,你的尊
严又到哪儿去了?”
女孩愕然吃惊地望着寒祈心问道:“你……怎么哭了?为什么?”
“一定要有原因吗?人一生下来首先就会哭不是吗?”他的下颚牵动,噙在
眼眶的泪水迅速滚落进颈项,还有的沾在地上,打在书上。呵,没价值……我没
价值……活了十几年,竟然头一回有人告诉我这个天大的真相。寒祈心飘然而去,
留下一个迷惘的女孩。她不知道,她的胡闹,真正地刺伤了一个人的自尊。又给
被她伤害的那个人增加了思考的食粮。是啊,他现在越想越觉得她的话有道理:
有什么价值呢?救不出被困的教练,也保不住无邪的老师,又不适合服务业,只
会给别人添麻烦。不会外语,成绩又下降到亮红灯了,就算最普遍的前途观,我
也完锈了:文凭啊、学历啊……我都还没有呢。我有什么价值?废品……呵,我
原来是个垃圾呀!垃圾……垃圾又怎么的?还可以回收啊!已经存在了,也得好
好活下去嘛,我还要见火凤……火凤呢……
有人在垃圾堆里发现了寒祈心,猛踹了几脚才把他弄醒。他还懒洋洋地伸手
打哈欠。
“喂!别妨碍我收垃圾,快走开!你看这衣服,啧啧……还是路易华菲呢,
偷来的吧?去警署吧?”那红脸壮汉不容辩解把他带进了警察局,不知道这么做
对他有什么好处。大厅里的人很不友好,也不照顾一下未成年人,反而拿出位成
年人犯罪比例又上升的现状来呵斥寒祈心。他除非傻了才会告诉他们其实他也杀
过人,而且数目不小。报完姓名年龄和家庭住址,他就解释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自
己买的,不是偷的。
“父母是谁?”
“没有父母,我是被收养的。”
“收养证!”
“养父未满40,没有证件。”
“……”
寒祈心讨厌警察,什么都要问,连同隐私。虽然他自认为没有什么隐私。但
还是讨厌他们的罗嗦,还有那严刑逼供的架势。
“哎?这不是……”一个声音接近了,显然是在说自己。寒祈心哼了一声:
我倒还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呢,到这种地方都有人认识我。再看那个人时他却大
跌眼镜——如果他有眼镜。那个人便是褚彦帛。他坐到寒祈心身边笑着:“不是
温温家的保镖吗?”
“你还记得我?”
“你这样的脸,任何人都能过目不望的。”
“可是你不是喝醉了吗?”
“你以为所有人醉了都会忘记事情?我就是特例。”
正胡侃着,旁边有人喝着茶问道:“褚Sir 你认识他啊?”
褚彦帛对那个人又是一笑:“一个朋友。”
“哦?那这就是误会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有热举报他偷衣服。”
“那我带他回去了。”
“可以,没事了。”
褚彦帛望着对面的寒祈心笑道:“怎么?走不动了?你的脸色不太好呀,要
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你是警察?”
“我是刑警。”褚彦帛说着走过去一把拥过寒祈心。他的身体好凉!难怪一
直无精打采的,生病了吧?他摸摸寒祈心的额头,只有这里是热的,而且还发烫
呢。寒祈心这时冷得难受,被他这么一抱顿觉暖和了许多,不由拉住褚彦帛的衣
襟往里靠了靠:“胖子,你身上挺暖和的。”
“都是脂肪当然暖和了。不过不要叫我胖子,叫我彦帛哥哥好吧?”褚彦帛
说着顺势把寒祈心往里揣了揣,抱回了自己家里。
寒祈心的头窝在抱枕下,从缝隙中窥视着褚彦帛的房子。洗手间的门带了一
把夜光锁,旁边那间厨房是赭色的橱柜,卧室门上挂着一个吸盘,与另一间房门
禁闭的房间的隔墙上用线吊着一把竹刻的宝剑,还有一个硬板纸制作的牵线娃娃。
看不出来这胖子还会做手工。靠着客厅的墙壁安着一个同样是赭色的书橱,里面
罗列的大多是金老头子的武侠小说,也有四大名著,还有气功养生、易筋经……
连看手相、面相和风水的八卦书籍都有,这家伙!书架上还摆了各种人的模型,
还有N 年前去KFC 拿到的收音机。书架旁倚着一把还是赭色的断了弦的古典吉他,
这让寒祈心忽然觉得这个警察不怎么讨厌了,还有些帅气。他的房子面积不大,
却放了好多东西,而且在寒祈心的美学角度看来还算是有品位的布局。寒祈心跳
下沙发,想弄清楚那卧室旁禁闭的房间里装了什么。凭他的直觉,一定是好东西。
他推开门的时候,刚好褚彦帛从浴室出来了:“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把你
那脏衣服换下来吧。”
“哦——”寒祈心答应着过去,爬进浴缸问道:“那里面的装备很齐全嘛。”
“嘿嘿,我的收藏品,不错吧!”那些是最让褚彦帛自豪的东西,说的时候
脸沙锅也泛起一层油彩。
“嗯。不过,你可以出去了。”
褚彦帛退出门拉上,就去卧房的柜子里又拖出一条软膨膨的被子扔到床上。
床头柜的抽屉里是一些家庭常备药,他找出退烧药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柜子上等
寒祈心洗完澡过来吃。
听见水从洞口旋转着冲灌而下的咕嘟咕嘟时,褚彦帛的眼前已经晃过一道人
影,寒祈心早就钻进被里蜷成一团,还问他有没有被子了。褚彦帛笑着从壁橱里
抱出第三条被子压到寒祈心身上,“再盖上可要出痱子了。你真把这里当南极了
啊?”
“我在发烧,热了才能祛寒。”寒祈心说着,把被子往身上紧了紧,只露出
鼻孔以上的部分,其他什么都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褚彦帛看他那红彤彤的脸
可带劲了,甩掉脚上的拖鞋爬了上去就躬在寒祈心被包裹得虫蛹似的身上,凑到
他耳边虫鸣一样轻语道:“想热还不容易?我来教你,一定达到热度的顶峰……
你是刚刚变声不久吧?我还闻得到童子的味道呢。”
顶峰?寒祈心不知道这个警察准备把他烤了还是蒸了,仔细想想:太热也不
好,金童穿着防火衣到太阳的时候还是化为乌有。北京时常因为热得干燥,连屁
股都要搽粉,我可不想变成干尸。他考虑的当儿,褚彦帛的舌头已在他耳边撩动,
寒祈心回过神来赏了他一记「少林拳」回答道:“我这身份,该是温的。”
褚彦帛揉揉圆圆的大脸,好疼,骨头都要被打凹了,这还只是一半的劲道呐!
不愧是老头子的保镖,真有两把刷子,不能跟他来硬的,不然十二分的吃亏。
“温的太冷了,应该是柔的才舒服嘛。”
“太女气了,不适合我。”
“「温」和「柔」都一样嘛,就用柔的。”
“不一样——首先笔划就不一样。别跟我争了,你很无聊。只有听「温」一
壶酒的,哪有「柔」一壶酒的。”
褚彦帛一时语塞,无法应对,只好瞎扯:“生病了怎么能喝酒呢?好好睡觉
……”他拍拍寒祈心身上的被子,洗完澡也钻了进去。寒祈心感到一双毛腿忽然
夹住了自己的双腿,于是有些睡不着。褚彦帛却相反,在他面前是一个还未成年
的男孩,两腿自然光滑细腻得很,令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他肥硕的身子压在寒祈
心的细腰窄背之上,换成普通人,定会被压得直哼哼,非被挤出肠子来不可。摸
完大腿,他没有就此停手,还急于向上游移,虽然有点微微的肌肉,跟抚摸女人
的触感绝对不同,但那肌理的细致仍然让褚彦帛流连忘返。
寒祈心的手掌支撑在床面上,但那席梦思软得很,叫他不好控制,不过也不
觉得疼或者吃力,可也绝不习惯被人这样摆布。从来没有人敢压着他,哪怕是火
凤也要防着哪一天不被他杀了。火凤就算要对他动手,那也是锁在墙上用电击的。
那是刑罚,和现在不一样,如今这情形又叫他懵了,好奇怪的感觉……
褚彦帛看他一声不吭像狗那么乖,以为寒祈心会这么就范了,又在他耳边轻
轻问道:“还冷吗?”
“不了。就是有些扎人。现在几点了?”
“才凌晨一点多呢。”
“什么!”寒祈心一个鲤鱼打挺稳稳当当地站在地板上自言自语道:“还有
六小时……我得赶快。”说着穿上外套就去拉门。褚彦帛被他这么从床上一甩,
吓了一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问其原委:“什么还有六小时?去接老头子用
不着这么早呀!你干什么去?”
寒祈心扭头对追过来的人淡淡说道:“杀人。”
第三十一回
褚彦帛以为他在开玩笑,便接过去说:“小心我抓你。”
“你?除非杀了我,要活捉恐怕没人办得到。”好大的口气,看他那紧绷的
肃颜又不像是假的,褚彦帛只好一笑置之:“人不轻狂枉少年啊!”
寒祈心没他那样唠叨,拨开褚彦帛疾走而去。他站在赖佩遥家的窗台下仰头
张望:靠近外廓的房间还亮着灯,洒出旖旎的光芒。他还没睡吗?还在批改作业?
他为什么要接受叔叔的提拔呢?他放聪明点,就可以获取去新加坡教书三年的机
会而不必被杀了。人是不可以在关键时刻走错路的。寒祈心知道赖佩遥通常加班
到凌晨两、三点才睡,早上快迟到时才匆匆忙忙顶着乱蓬蓬的鸟窝头赶到学校,
而今还要同干部们斗智斗勇,何苦呢?
赖佩遥离开书桌去满了一杯茶,顺便舒展一下筋骨。回到座椅时寒祈心已经
站在他的窗前,在厚实的火红鹅黄交错的窗帘布衬托下,寒祈心的身体给他瘦小
的幻觉。他弯嘴笑了,露出那两个甜甜的酒窝,同时对寒祈心点了一下头——很
普及的成年男子打招呼的方式。寒祈心却笑不出来,老师的友好如同一把尖利的
刀子在他的心上狠狠地捅了一个大窟窿,像千万枚绣花针参差乱扎的刺痛,他真
切地感到心脏被什么神经或者肌腱猛抽了一把。这时他只有用语言来分散自己的
注意力:“不问我怎么进来的吗?为什么要当官?这官当不得:希特勒当年画画
不成当了官,结果遗臭万年。赶快辞了吧,免除后患。”
赖佩遥并未完全领会他的意思,因为寒祈心的表达有误,并没有把话讲得很
透彻。
“呵,好一招借古讽今。但是我对自己有信心,我会做一个好官。祈心不相
信老师吗?”
“你没懂我的意思: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得罪了上头的人,他们现在要
你死。”
赖佩遥显得有些吃惊,不过又马上反应过来,随后说道:“事情该怎么办就
怎么办,不能只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就让群众跟着一起遭殃。我就不信这世上就没
有天理扳不倒他了。”
“那你也该作些让步。”
“你不是说趋炎附势会拍马屁的男人很恶心吗?”
“老师,你锋芒太露了,不懂进退。兵强则灭,木强则折——我就是被雇来
杀你的。”
赖佩遥当然无法相信自己的得意门生会是职业杀手,只是对寒祈心的怨告颇
为震惊:“祈心啊,你的心理年龄起码和我一样大了。你对人生的看法已非一个
普通高中生所能达到的,连我都看不透你。”
“是吗?是老师看多了庸人的结果吧?其实我不过是个最庸俗的人,没有你
口中评价的那么不得了。你有两个选择:留在这里被杀死;还有就是逃走,隐姓
埋名,逃得让我找不到你为止。”
“逃?事已至此,我还有退路吗?如今是什么社会?隐姓埋名有你看的武侠
剧那么容易吗?如果你真的是来杀我,那我还能瞑目呢:总算在死之前知道自己
是怎么死的。杀死我的,是我的学生寒祈心啊。”他的冥顽不灵几乎激怒了寒祈
心,但是寒祈心极力地忍住了没让自己发作,只是淡淡地否认:“不,杀死你的
是二死神百里,决不是什么寒祈心。”
“那就让他来杀我,要干净利落。”
“你!”寒祈心终于被赖佩遥那副无知者无畏的蠢相惹火,几乎跳起来:
“你快给我收拾东西走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其时紫电已经到达,并且跳进
了窗户:“不要跟他罗嗦,百里快杀了他,他愿意被你所杀。”寒祈心蹙眉回首,
露出罕见的犹豫眼神:“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可以劝他离开别人的视线。”
“你想违抗所长的命令吗?为什么?他不值得你这样做。你忘了你要干什么
吗?你要让闻人所长——”紫电嘎然辄止,意识到自己说了危险的词语。那个名
字在现任所长金井石耳朵里可是严重忌讳啊!我想找死吗?这些上司们的窝里反
与我何干?我要是插手,那我就不是无敌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