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台尘-双龙词-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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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调侃似的轻笑骤然响起，“大师兄，今日又有天宫的贵客降临么？”
随着声音，画堂里走入一对碧玉如双的身影。
“无音，小菱”看到来人，蓝昊风眉眼间仍是淡淡，嘴角却微微向上扬起，“快来见见石俊公子和麒浪先生，这两位，可是天界真正的贵胄！”
“哦。”少年闻言，目光这才转向一旁端坐的人，那略带着冷淡的视线扫过麒浪时，不由让麒浪微微一怔。
青春年少，风采如画，除却石俊，他真的还没有见过如此夺人视线魂魄的一双人。
那少年只看了一眼便轻轻的笑起来，然而那笑容在麒浪看来却很不舒服，冰冰冷冷的暗含挑衅：“原来是如此高贵的人客，二位到此，无音宫上下可真是蓬荜生辉。”
忽听“哐”的一声，麒浪寻声望去，却看到石俊脸色苍白，双唇微翕，那手边上好的青瓷茶具已被他一个失手完全打碎在地。那种极致的雪白不仅染透石俊那如玉俊美的容颜，甚至连他那一向温暖的唇瓣也成了隐隐的青色。
麒浪不由暗吃了一惊，在他身边十年，他还从未见过一惯温和的石俊几时有过这样可怕的神色。
“哼，”闻这一声碎裂，一惊回神的少年颜色却已骤然阴沉下来“怎么，天宫的上仙是嫌我们地宫里的东西粗鄙么，那也不用特地摔烂吧！可知这茶是花了我师妹多少心血的。”
“无音。”听少年说的刻薄，蓝昊风出言轻斥了一声，眉目间却是一派淡淡，麒浪这一生最容不得他人奚落石俊，当下便迅速站起来要发作。身边人却一把伸出手拉住了他，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是在下失礼了。” 定下心神，石俊立刻便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也不顾众人的神色讶异，径自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碎瓷一片片拾了起来，又撕了一小条袍边，轻轻兜起了满地渍液中的残茶，转头看着昊菱道，“这茶，想来是出自姑娘的手，是么？”昊菱脸不由一红，竟慢慢低下头去。
石俊微微一笑，轻道，“茶，原是至性君子，泡茶人喂之以汤，绿叶便抒怀倾情以报，姑娘的茶三品后才自舌苦生甘，而香更生在甘后，但一旦品出，却是海阔天空，自在无双，石俊无心之过竟只尝得两三口，是石俊无口福，也颇对不起姑娘的一番心血，石俊给姑娘赔礼了。”他一番话不紧不慢的说来，一字一句低醇清晰，仿佛是一珠一玉轻轻落在薄胎瓷盘上，众人听的出神，便不由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慢慢消弭了去，“如今石俊将这些残茶收拢于袖，但望君子之心，终究还有个清静的结局。姑娘说，好么？”眼看着面前少女神色微有些痴迷的点头，石俊眸中闪过一丝兄长般温暖的怜爱，那双玉一般晶莹的手却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竟此径自从天际招徕下一只斑斓艳丽的云雀来。
那云雀竟也知贪恋温暖，一飞入殿便缠绕在那透明的指端久久不去，一直到良久后，才不舍不甘的将石俊手中的布包一叼而起，振翅飞出，直入云霄而去。
众人的目光都在不知不觉追随着云雀，石俊的目光却独越过众人，不由自主望住了昊菱身边的少年，见后者面容冷淡，神色间也无一丝半点波动，石俊心下不由一阵怅惘，那心脉处仿佛便有一种隐痛又隐隐漫开来，他当下收敛心神，也自转回眸，从少年身上慢慢敛回了目光。
一直默默的蓝昊风此时不知想起了什么，视线随着那只云雀向天际远眺，一贯懒散不羁的潇洒面容上却染了一点苍凉，喃喃道，“人间君子么？十世倒有九世凄凉……”
一旁的少年却陡然一声冷笑，“一杯茶而已，也值得如此小题大作？！”
“无音！”闻言，回过神的昊风却也不禁心里一惊，“说的也是，这杯茶未免累得大家花了太多心思。不如还是及早说正事。”说罢略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石俊在一旁只做微笑，也不言语。
蓝昊风又咳了一声，眼见惊回了少女的神志，才轻嘘一口气道，“说起来，二位到此原是为了那岩鲛之事，天宫恩泽原是我辈的福分，只是蓝某人不才，家师远游，此宫却是暂由蓝某人师弟无音做主，昊风因此特意请无音师弟至此，招安之事，二位可与师弟从长计议……”
他话尚未说完，那一个叫做无音的少年便轻轻笑了起来，“诏安？怎么，上一次的事，还没有让天宫学乖么？”
他容貌极俊秀，加之年少，原本这样的少年一笑之下通常是显出一种清俊的柔美，这个少年却不同，一笑之间，双目光芒精盛葳蕤，竟隐隐透出一股冰冷的阴郁，却偏偏在阴郁之下又显出一丝极霸道的戾气。
麒浪一瞬面色愈加难看，石俊却端视少年良久，缓缓笑起来，“无音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被唤作无音的少年收敛起本就没什么笑意的笑容，“既然是三界最高的天君想要讨那只丑怪鲛虫，我等自然是可以奉上的，只不过天君如果要请我们上天观赏游玩，这架子上总要让我们端的心甘情愿。”言谈之间，他双目只是淡淡看着石俊，居然完全没把麒浪放在眼里，
“怎么？”麒浪斜目看着那少年，心底只觉一股无名怒火，“难不成要天帝亲自抬着仙云鹤轿来请诸位起行。执事相庥禾大人已请奏，钦赐尔等詹华台三十六路总兵天将之职，你还想要怎么威风。”
无音闻言却嗤的一笑，把玩着指间苍翠的竹叶，冰冷冷的脸上慢慢是平板，却颇暗含挑衅的嘲讽，
“总兵天将？不知道比那位弼马翁高多少？”
“你……”麒浪剑眉一竖就待要发作，却再次被石俊轻轻按住，只能铁青着脸狠狠甩了一下袍袖。
“但不知，无音公子心中想要怎样风光的名头呢？”不经意的视线撇过少年之间玩转的青翠，石俊温润的神情不变，“只要是无音公子能想到的，石俊力所能及便具当尽力。”
“你？”少年眸中锐光一闪，冷冷笑了一声，“你又是什么东西。”
看着麒浪铁青的面容和紧握到青筋突起的双拳，石俊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麒浪，皱着眉微摇了摇头，这细微的神情牵扯落在少年眼中，那眼眸里冰寒的冷酷便不知不觉又多溢出一层刀锋。
转回头，石俊平心静气的看着少年，“无音公子不必怀疑在下的诚意，在下虽不敢说别的，不过自衬让公子看得上眼的东西，手边倒还有一两件。”
“哦，这么说，我倒想到一样，”完全无视麒浪眼眸中的怒火，唤作无音的少年唇畔全然是冷笑，“听说上仙一族的龙印宝玉十分通透，那十二座晶宫更是夺天地斧神的造物，对此，我倒是还勉为其难有些兴趣一观一玩。”
“你……”
“麒浪。”牢牢按住身边人近乎冲动的身形，石俊眉目沉静，却透出一种不容抗拒的稳定，麒浪只得抿紧双唇慢慢坐回了原位，脸色却依旧铁青，双拳也依旧握的死紧。
“原来如此”石俊看麒浪坐回了原位，便就微微一笑，转眸直视少年的双眼，“无音公子想要龙族的晶宫和宝印，倒也不是不可以。”
此话一出，不仅麒浪骤然巨变了脸色，就连一旁的昊菱和昊风也震惊的苍白了脸。
唯独那唤作无音的少年闻言，面容上似并没有太大的震动，只有那双始终冷若冰霜的眼眸，到底还是掠过一丝惊讶的微光。
石俊始终直视着少年的眼眸，此时也不由扬起一惯平和的微笑，却有一种犀利的璀璨在眸中闪耀“只要阁下有那个本事？龙族少主之座，石俊愿虚位以待。”
“哦？”
“条件就是，”极自然而随意的，石俊一边微笑，一边望着少年手中的竹叶，“只要你赢得过我，我这天界灵龙族族主的位子，就是你的。”
5
认识石俊这许多年，夙云，这位上位者的三皇子第一次认真地开始思考，他所自以为熟识的石俊，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平和，温柔，无欲无求？
只是如此而已么？
平心而论，他不解。
“怎么了，怎么来半天也不说话，我的背影有什么特别的吗？”石俊修剪完竹枝便开始着手浇花，回头看见好友怔愣的背影，不免微微一笑，和煦的光线下，越发显得他温和的笑意清浅柔雅。
发完呆的人这才下意识的敛回神志笑了笑，“你还不知道么，你如今已经是整个天界各族天女的誓死不二嫁人选，我倒是想叫你自己说说，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
“你这个三皇子倒是当的悠闲，来我这晶宫大半日，便是为说这些事吗？”石俊失笑，放下手里的水器开始替花坛松土，石俊从来不利用法术照顾这些真正的生灵，不管是浇水松土或除虫修枝，他都会亲自动手。轻柔的抚了抚才浇过水的雏兰，许多粉紫色的小花蕾已经慢慢抬头，只要小心翼翼的照顾，很快，这里的苗圃也将满圃盛放开这颜色娇嫩的小花。
夙云，天界最上位者的三皇子，和他的精英哥哥二皇子夙夜完全不同，也因为天性散漫喜好自由所以和大多数高贵的天神都合不来，反而倒是和石俊几年厮混下来成了莫逆之交。看着石俊温和的举动，一向大大咧咧的夙云下意识的拧了拧俊挺得眉峰，“俊，我真不明白，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照顾这些东西。”
石俊只是一贯温和的微笑，“习惯了而已。”
夙云一鄂，继而不由深深看着石俊温和却平静的容颜叹了口气，“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从来也没有认识过你一样。”
“我说过，你这个三皇子最近实在是太闲了。”石俊转过身回到桌前，依然温和平静的面孔波澜不兴，随意翻弄手里各族部的纪事，隐隐一阵风撩动他额旁一缕发，露出他光洁柔润的前额，夙云不自觉看的一呆，半晌又不免再次叹了一口气。“石俊石俊，你生着这样一幅性子，说实话我实在很怀疑，之所以你还能稳住麒浪，还能稳住群龙无首的龙族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谁也没法对着你这幅笑脸动出什么脑筋。”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不禁莞尔。
“很多人像你一样等着看龙族内杠或垮台。”石俊却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其实你们想的不错，龙族这些年的麻烦的确不少，我能撑着全凭侥幸和麒浪帮忙，不过，这样的日子或许很快就会有所改变了。”最后一句话轻声的仿佛自言自语，素来粗心的夙云竟没有听见，因为他又一次看石俊温暖的笑颜看得呆了。
半晌，夙云才回复过来一点神志，想起兄长敦敦“训诫”要他来询问的话，这才是今天他来的要办的“正”事，“对了，听说这次你去招安，不仅没有把人招来，还很草率的跟人打了一个荒谬的赌？”
石俊招安无功而返，回天界后亲自到帝父座前请罪，并请求天宫再宽限三个月，帝父闻言，仍是如众人所料毫不加责罚，甚还亲自温言宽慰，就是一向以严厉公正闻名三界的天宫执事相庥禾对此也全无异议，诸般如此，天界人仿佛早已习惯，仿佛谁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但这些人里面不包括从小就将石俊当成假想敌的二哥夙夜，对于石俊，帝父和庥相具因顾念往昔和石夜前辈的情分而睁只眼闭只眼，反而二哥却成为比任何人都更计较石俊所作所为的人。
夙云虽然不像夙夜得知这个消息就整天阴沉着脸，但也实在不喜欢听到人背后说石俊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龙族骁勇善战，这些年，那些早年风光霸道惯的龙族贵胄已经因着石俊脾性的温和而对他颇多怨词。而今怕不更要与他为难，只怕龙族的长老们对俊的不满也会更深。
想到这里，夙云不由真心的忧虑，“石俊，你真的……用龙族的族主之位和那下届之众打赌么？”
石俊忙碌的背影微微一顿，闻言放下了手中一切，回转身淡淡一笑，“如果我说是呢？”
“你……”夙云不敢置信的倒抽一口凉气，“你也太胡来了吧！”
石俊闻言，却仍旧只是淡淡一笑。
只是那笑容里，有着不为人所查觉得忧郁。
夙云词穷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俊，如果……”
“夙云。”站起身，石俊的面容第一次平静的有些冷淡“这些是我龙宫的内务，我自有分寸。也不希望天宫或其他人对此妄加干涉，天帝既已经给了石俊三个月宽限，时候一到，我自会亲自向天帝和庥相有所交待。”
“俊，你不公平，” 夙云咬牙，“我不是以天界三皇子的身份要管你，我担心，只是因为我们是多少年的朋友。”明知道他绝对会把自己排斥在这件事情之外，他还是无法甘心。
“夙云，同样的话我不想多说”石俊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夙云的神情却温和下来，“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