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台尘-双龙词-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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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一方之众也不可久欠族主,俊少主代理事物多年,也是时候正式受执掌龙族的印信、接受四方朝拜了吧。不知俊少主意下如何?”
“承蒙天帝错爱,只是石俊不才,恐还不到担承大业的时候,更何况族父和二弟如今均还下落不明,受印之事,还是待来日再行商榷吧!”
这一番推委其实原也在夙夜预料之中,但却仍然不能不叫人失望,这十年,石俊在统领事务上委实没有一点过人之处,但他三番四次不肯担责的推托却更叫人恼火,看着满天云霞之下石俊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眸,夙夜忍不住怀疑,十年前那个时行事果断稳重、人人称叹的少年石俊实在像是自己的一个梦。
摇摇头,他知道多说无益,也只能淡淡道“如此还请俊少主多多保重,受印之事还请三思,毕竟龙族缺首已经十年之久。”
眼看石俊还是满面欲拒为难之色,夙夜长叹了一口气,只得转身告辞离去。
那满心失望之情到底还是溢于言表。
石俊目送夙夜的背影离去,回头再看麒浪,不由也暗暗叹了口气,缓缓的坐回桌边,随手拈起一枚棋子看着麒浪笑道,“不过来陪我下一盘棋么?”
…分吧,让我分一下…
麒浪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和石俊温和得俊美不同,明明还比石俊小上两岁的麒浪却有一张沉稳而冷峻的容颜,他也是俊美的,却带了一种深沉的严厉,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没有人会去计较他的年岁出身,在人们的心理,他就是麒浪,是龙族最能干的“左”事辅。
此刻,麒浪的眸光也正定定胶着在石俊身上,良久,却在那人的微笑中不由自主敛下了满目的清冷,而换上了一贯的无奈,“俊少爷,你是不把医官们的话当一回事么?如今季节四方里西,南,北三处天海因归嘘山浮动随风带来泥潮腥湿,早说过你的身子忌讳长时间吹这些风,”紧紧地皱锁着俊挺的双眉,麒浪虽然敛去满面刻意的怒气,略显得黝黑的面容仍隐含不满的责备之意。
这责备之意里,透出的却正是浓浓的关心和忧虑。
“又是月骊那丫头对你多嘴了。”石俊闻言,只是浅浅一笑,“莫说那些医官的叮咛早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往事,纵使我身子和当年一样不济也不至于耐不得这一时三刻的海风。月骊那丫头的性子是说风就见雨,你却也信她的夸大其词”眼看麒浪张开嘴似又要叨念,石俊连忙作势拱了拱手,“也罢,你即已赶走了我的棋友,便陪我过来喝杯茶好了。”说完,白色袍袖轻轻一挥,面前的棋盘和石子便换成了两尊精巧透明的碧玉盏,一壶微微冒着热气的香茗,石俊也不管麒浪答应了与否,径自执起桌上的玉壶就斟起茶来,芬芳既出,杯里青绿渐满,氤氲的水汽使得那杯盏中的碧绿越发波光潋滟,也衬的那执玉壶的手指越发通透晶莹起来。
麒浪目不转睛得看着那只素雅纤润的手,一如既往无奈一叹,坐到桌边,只觉一股芳香首先沁面扑鼻而来,说不出的受用惬意,端起茶盏就着杯口一抿,微微一瞬的涩苦,而后无尽的甘甜回味便从唇齿舌尖争相着四溢而出,先润向舌后咽喉,而后再一点点渗透到五脏六腑,一瞬间,全身上下似被三月里的春风逐一抚过,那些沉闷的情绪便从全身张开的毛孔里一下子散了出去,无尽的喜悦宁静,麒浪下意识闭上了双眸,也不知什么时候一盏茶尽,但觉此刻浑身无一处筋骨不舒畅,无一处心绪不安宁。
良久再睁开眸,看着对面人一贯淡淡和煦的笑颜,麒浪久硬的心也不觉酿起些微风,竟吹的他的眼眶略微有些发酸。
“这茶……”,辅一开口,麒浪不觉暗自惊异,自己一贯冷冰冰的声音何时竟变得如是温柔?!清咳了一声,他才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续完未尽得话,“这又是新茶。”
“还不错么?”石俊微微一笑,自顾自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却将视线悠悠投向了亭外,“这新茶,以后就唤作定芳草。”
“定芳草?”看着眼前人白衣清寥的背影,麒浪淡淡一笑,“游子他乡折桂树,归阳塘下定芳草!果然,是个好名字。”温润的碧玉盏重新注满温热的定芳草茶,麒浪看了石俊一眼,不知为何,幽幽垂敛了一丝眸光。
“十年了,你……你竟还是没有放弃么?”
十年的相处,麒浪早知石俊不喜琼瑶佳酿,所有的心思都在绵绵密密的绿意盎然里,是一种平和的生机,温暖的抚慰。
却都是……独独为着那个少年。
悠悠的叹息不自控的溢出麒浪的唇,看着石俊的背影,他不自觉的道,“也许,他早已……”
“他活着,麒浪,倔还活着。”背光而立的人只这轻轻一句,低沉的声音和暖依旧,声音不高却踯躅有力。
和着亭外飞舞的流絮,白衣翻飞的背影静默的映在麒浪眼中,渐渐凝成一种复杂而略有些伤感的不平,麒浪不由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淡淡转开眸道,“就算是又怎样,茫茫三界,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任一方逗留?”
“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总有一天么?……”
那么到那一天,自己算什么呢?
麒浪自嘲一笑,体内那由“定芳草”所带来的舒适惬意不知为何变成心口淡淡的苦涩,忽地有些模糊的憎怨,意识到自己有这个念头,麒浪不由自主心一惊,双目却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已经不由自主的,胶着住石俊立在流光下的背影。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呢?看他的背影,已经成了自己的习惯?!
双眼中,已只容得下这袭温暖优美的白衣身影。
好像是,十年前他来到自己身边,平静的诉说希望自己成为他事辅,帮助他治理龙族的第一眼就开始了。
“麒浪?”察觉到身后人长时间的静默,石俊转回头,却看到麒浪怔忡失神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怎么?我又哪句话不妥,让你这么伤神?”
略有些无奈的笑容,却似绷断了他心底最后一根弦。
不想让任何人再分享那样的笑容,甚至不想让除自己以外的人再看到他。
这种陌生的思绪是什么?他不敢深想,那仿佛是一种魔障,在心脏里蛰伏。却越来越叫嚣着要把他的理智淹没。
他发现自己恐慌,却无力自救。
麒浪勉强转过身子,佯装无事的为自己复斟了一杯清茗,一向沉稳有力的手却在握那小小的杯盏时有了一丝颤抖。嘴里却自然的岔开话题道,“关于那岩鲛,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石俊闻言,不由微皱了皱双眉,“刚刚夙夜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麒浪将茶一饮而尽,回身再次面对石俊时,已然恢复了龙族首事辅的干练锐利,“不过是天池里的玩物居然下界为妖的事伤了天界颜面,天帝不好向西王母兴师问罪,庥相便出动天宫的执守龙卫前去人间宣诏,预备借着嘉奖的名义把那几个地仙和岩鲛弄上天宫来,名为招安,实际就是借此封住了三届悠悠众口,没想到对方却完全不买账,听说还动过手,龙卫吃了大亏,这样一来事情便在三界闹得大了,天宫不得不重新计议,否则就凭那岩鲛是西王母天池里的玩物,就算是水族又与我龙族何干?”
“那么这以后再次招安之事,只怕是要龙族来承担了”石俊眉端一紧,不知想到什么沉吟半晌不语。
“听那二皇子的意思自是这样不错”麒浪点了点头,也是俊眉不展,“我总觉得这次的事蹊跷,听说那些地仙在打伤天宫的龙卫时,似乎挑明和龙族有些过不去。不过从天宫那里打探不出详情。如今只有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嗯,”石俊点了点头,“你打算派谁出使宣诏?”
“怕是派谁也不肯担这差事!”麒浪忍不住苦笑,有前例在先,这次再宣诏的人若不是龙族三星以上有阶品的长老或将军只怕镇不住,可是那些贵族何等心高气傲,若知道石俊毫不推诿的又揽了这样的差事只怕气都气死了,谁还肯为这种摆明不讨好的事去人间受气?!
“既如此”,闻言,石俊一贯和气地笑了,“那就由我去吧!”
4
深夜,寂静笼罩着无音殿。
“嗯……”
床上沉睡的人儿满额冷汗的深蹙着眉,隐隐有些挣扎。
血,到处都是血。
一对对青色饥渴的眸光注视着他,尖牙毕露,兴奋的咆哮着,等待将他撕裂
谁来,救他。
“怎么?”高大英俊的男人逆光站着,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却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声音,“你还在等他来?你还不明白么,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不,他不明白,不明白。
“是他要你死,就是他要你死,你忘了么?就是他要你到这里来的?你以为他会来么?”
不,他不会……是……是这个魔鬼骗人,一定是他骗人。
“那你就等着吧!等着吧!来啊狼崽子们,看,多么好的食物来了,去啊,去吧……”
不要,滚开,滚……
“哈哈哈,挣扎吧!你挣扎吧,小畜牲,让我看看,让我好好看看,你就好好挣扎吧!哈哈哈……”
不。
一身是汗的惊醒,他不由自主地用手紧紧抱住头,粗重的喘息,耳膜里还充斥着那个男人疯狂尖利的笑声,脑里的疼痛几乎逼他疯狂……
良久,四周似乎才渐渐安静下来,他喘息的抬眸,怔怔的看着眼前仿佛陌生又熟悉的一切。
这是……无音宫。
没有血红,没有那些尖森森的利牙,也没有那个狂笑着不停发疯的男人。他好端端在房里,在自己的无音殿里。
原来,又是梦……
朦胧的月光洒进房内,笼罩出一片温柔的洁白,他闭上眼睛,头却立刻又隐隐的痛起来。
阳光,白衣,微笑……
仿佛一把尖利的锥子第无数次刺进他的头颅钻进他的脑髓,他呻吟了一声,抱住头团紧在床边,压抑着不发出可能惊扰到任何人的响动。
静待,那种要把人逼疯的疼痛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良久再抬起头时,那双原本清亮的目光只见一片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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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大叫着一惊而醒,石俊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下意识的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撑住床沿急促喘吸,从他的背后前额涔涔划下淋漓的冷汗,“倔!”
“俊少爷……”月骊闻声,立刻匆匆忙忙和衣奔入,掌起宫灯照亮一室,“俊少爷”
石俊的脸色雪白,不见了一惯的温和,表情怔忡。
月骊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俊少爷,您又做梦了!”
石俊微微回神,闻言,禁不住轻吁了一口气靠向了身后的床柱,“是,做梦罢了。”
一连十年相同的梦境纠缠,以至于他都快忘了。
梦,仅仅是梦,却,远远不止是梦!
“俊少爷。”看着主子夜夜这样自噩梦中惊醒,月骊的心头满是酸楚疼惜,却每一次翻来覆去也只有那几句劝解的话,“二少爷他吉人自有天象,你何苦让自己担心成这样。”轻轻擦拭他额头布满的细汗,这些年俊少爷的身子越来越不好,有一大半的原因便是这心事和夜夜的噩梦给闹的。
“月骊,又吓到你了”略微疲倦的揉了一揉眉心,石俊放开手后,已露出了一惯轻柔和煦的微笑,“放心,我没事了。”
“俊少爷……”眼眶难以抑制的酸涩,月骊强转过头,放柔了声音劝道,“俊少爷,夜还深着,月骊把灯替你掌着,你再睡一会儿可好?”明知道他只要半夜惊醒后十有八九都再难入睡,她却不能不劝。
“也好,只是这灯就不用掌了,你莫当我是三岁小儿好么?”
“俊少爷……”
“去吧”,温和的打断了她未尽的话语,石俊径自浅笑着躺了下来,看着月骊的目光尽是兄长的慈爱,“快去睡!发一场梦而已,我也乏了。”
相处十年,月骊一早明白他的性子,什么都自己背在身上,连她这么一个低微的女奴也要费他心思照顾。再看一眼床上的人、双目紧阖仿佛真的已睡了过去,月骊只能小心翼翼的替他吹了灯,轻轻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屋里,月骊仍然出神的看着石俊寝宫的方向,那里黑蒙蒙的,没有一丝光亮。
…分吧分吧
三月二十七,无风。初晴。
无音殿前广玉厅里,萧真人的首徒蓝昊风不紧不慢的抿着茶。他对面,坐着一黑一白两个素衣男子,沉默得近乎有些僵持的气氛暗暗在三人身周涌动。
一声调侃似的轻笑骤然响起,“大师兄,今日又有天宫的贵客降临么?”
随着声音,画堂里走入一对碧玉如双的身影。
“无音,小菱”看到来人,蓝昊风眉眼间仍是淡淡,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