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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大漠鹰飞  作者:晴川-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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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已经转身往回走,听了我的话,又回过头来,他说:“这是我的城,我要与它共存亡!” 
  我爹如一只苍鹰般扑向大火中,火焰因他带起的风而闪向两边,我永远忘不了他的眼神,有如鹰的骄傲与寂寞。 
  
  汉军重又合拢过来,他们的指挥官果然治军有方,这样大的变故也不过慌乱一刻钟。 
  但我们已经足够时间撤出。 
  汉军派出一队人马追我们。他们的腿力当然比不上我们有名的大宛马,但我命令我的人慢一点,不要让他们跟丢了。 
  
  我从一个沙丘后探出头,正在沙漠中迷茫的汉军,大喜,叫道:“他们在这里!追啊!” 
  几千人冲过来,他们开始只觉得马跑得慢了,以为在沙漠里马跑累,所以还不住地用马刺踢马,等他们发现马匹陷在沙里时,大半人都已经走到流沙里,想退是不可能了,后面的人还不断往前冲,以至没等马陷到沙里,人先被撞下马,在流沙里越陷越深。 
  余下的一千来人,被我们一鼓作气,消灭了。 
  不过,这一仗下来,我们本来只有一千多人,现在,只剩下十几人了。 
  不错,我们是以一千人,消灭了几千人,但是,敌人还有几万人,而我们,只剩下十几人了。 
  我还是带他们回到郁城。 
  
  城陷了。 
  在我们同追兵撕杀的时候,我父亲的城陷落了。 
  汉军象潮水一样从城墙头流淌到城里,流过的地方,留下鲜红的血迹。 
  我同慕容长英身边还有十几个人,身上都有伤,如果静下来,说不定能听到血流下来的声音“嘀嗒嘀嗒”,人人都筋疲力尽,他们用尽他们的力气,站在我身边,我不能,我无法对他们说:“来,跟着我,我们去送死吧。”我们过去,汉军会象剁肉馅一样把我们变成肉糜。 
  我左右看看说:“兄弟们,我们撤吧。” 
  慕容长英的手还握在刀上,我劝他:“大哥,我们尽人事,安天命吧。”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能助我们打赢这一仗,决定存亡的,最终是实力。 
  我们的挣扎…… 
  象一首悲歌。 
  
  我们在路上找到水,包扎伤口,有几个伤员,需要治疗,慕容长英说:“你留下照顾他们,我带毋志去给毋寡报信。” 
  毋志,象是变了哑巴,他的幽默,同我的幽默,一起变做了无尽悲怆! 
  三天后,我们这些伤兵又上路了。 
  路上有拖家带口,哭哭啼啼逃难的人。 
  有一个二十几岁的人看见我们,过来问:“你们是大宛军吧?” 
  我说:“是。” 
  他问:“你们干什么去?” 
  我说:“回大宛。” 
  他说:“大宛被围了。” 
  我说:“我知道。” 
  这个人,将行李交给妻儿,跟上我们:“如果一个女人都会回去保卫大宛,我怎么能逃走呢?我要同大宛共存亡。” 
  我对他说:“我们是军人,我有亲人在大宛城里,你不用跟我们去,不用去。”不用去,不过是送死罢了,不用去。 
  那个人说:“我有亲人死在汉人手里,我要去杀他们!” 
  过一会儿,他告诉我:“听说,他们把我们在郁城的守将,慕容将军,剁成肉泥,煎了吃。” 
  我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看见众人的脸,我慢慢爬起来,说:“我没事。”我爬上战马,我要回大宛,我要去杀人! 
  父亲啊!!! 
  
  密密麻麻的汉军,象蚂蚁一样,万头攒动,我想象我有一只巨足,向他们踩过去,踩死他们,碾死他们!我恨他们!恨,恨这些,我曾与之在一起喝酒唱歌的伙伴,我恨他们,我要杀死他们! 
  
  我又一次来到京都,我前时所见的繁华哪里去了?街上不再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连说话声都是细细的:“听说汉军已攻下郁城!”:“惨啊!他们竟把慕容将军做成肉饼吃了。”我没有眼泪,我只想杀人。我的双手发痒,我的肌肉自己跳动着,我的血澎湃着叫嚣:“杀人杀人杀人!”二十多年了,我第一次知道,我这样爱我的父亲。我一直以为,我恨他。 
  那细细的声音又说:“虽然败了,也是我们的英雄。”:“可是英雄的儿子,为什么说要投降呢?”:“吓破了胆吧?”:“吓破了胆也不是死罪啊,干什么下到死牢里去呢?” 
  两个长舌男,对面前忽然站了个黑脸,且尘满面,一身血的女人大吃一惊,我问:“谁被关进死牢?” 
  他们说:“干什么吓人!” 
  我说:“快说!” 
  那人道:“还有谁?就是那个慕容长英嘛。” 
  我抓住那人问:“谁?为什么?” 
  那人说:“妈呀,我的手腕断了!” 
  我松开他,怎么办?我去找谁? 
  
  其实毋成也在城中,不知为什么,我不喜欢这个人,所以,我竟决定去找毋志,他是毋寡的儿子,我实在不该信他,但是,我信了他。 
  毋志也不太好见,我穿得太破烂,他们不信我是慕容大将军。门口的小子被我差点捏断脖子才带我进去。 
  毋志见了我好象也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个样子?” 
  我怎么样了?我去照镜子,脸上有点脏不假,那有什么大不了的? 
  毋志问:“你的眼神怎么变成这样?” 
  我的眼神? 
  我的眼睛,这确实不是我的眼睛,原来那双虽不算美,但一双眼睛黑是黑白是白,清清澈澈且喜欢转来转去,更重要的是里面好象盈满了笑意,现在这双眼,被一层戾气所蒙,直愣愣地盯着人,连带整个神情,变得凶狠尖锐。 
  我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问:“我大哥怎么了?” 
  毋志道:“我父亲可能是疯了,你大哥不过说我们可能赢不了这一仗,我父亲问他怎么办?难道投降不成?你大哥说不得已也只得投降了。我父亲就要杀他。” 
  我气个倒仰,第一气毋寡这样轻易杀人,第二气慕容长英竟要投降吃人恶魔。 
  
  我去死牢见我大哥,狱卒根本不给大将军面子,幸而他给银子先生面子。 
  我进去,慕容长英带着镣铐。我那英俊的大哥,披着一身镣铐依然如玉树临风,可惜,我没心情欣赏,看见他,我先哭了:“大哥,父亲死了!” 
  我大哥说:“我知道了。” 
  我哭:“他们他们竟然把父亲……。” 
  我大哥说:“别哭,我知道了。” 
  我拔剑,一剑砍断门锁,怒道:“你都知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跟我去杀了李广利那王八蛋!” 
  我大哥温柔地说:“我不能走!” 
  我拿着剑向他的镣铐砍过去:“你跟我走!!!” 
  我大哥躲开:“听我说,菲儿!” 
  我停下来,拄着剑,泪水不断地落下来。 
  慕容长英说:“我想过了,菲儿,要让大宛躲过这一劫,只有投降了。”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投不投降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得毋寡那老狗同意才行。 
  慕容长英道:“我同毋寡说,如果汉军定要他死才接受我们投降,我答应替他出一颗人头。” 
  我呆了,什么? 
  慕容长英道:“一旦汉军定要毋寡死,我替他死。” 
  什么? 
  我在摇晃,要不是拄着剑,我已经倒在地上了,我说:“什么?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免得我一次又一次听到这种消息,让我一次又一次痛不欲生?” 
  慕容长英道:“我母亲和你母亲还需要照顾!” 
  我要疯了,所以我笑:“太好了,原来我还得活下去。” 
  慕容长英道:“我见过毋成,他本来要把我们的母亲送到临国去,被毋寡拦下了,现在,我们的母亲都在城中毋成家里。” 
  原来,我还不能疯不能病不能倒下来!我疲倦地:“好。我去想办法。” 
  慕容长英道:“答应我,你会好好地活着。” 
  我笑:“是,你放心,活着的人,早晚会忘记死人,并且会学会笑的,放心。” 
  慕容长英道:“毋志人很好。” 
  我回答:“不,我不喜欢再同胡家女子共用一个男人,我或者夜夜换新人呢。” 
  慕容长英说:“我爱你。” 
  我回转身:“活下去再说爱我吧。” 
  天地之大,无我与慕容长英的容身之地。 
  宁做太平犬毋做乱世人。

第 8 章
  我去见毋寡,一经通报,立刻得见。 
  毋寡迎出来,我也没跪下磕头,用不着,就快众生平等了。毋寡倒也没见怪,他倒是说:“慕容菲,你辛苦了。令尊的事,真让人难过。” 
  我沉默一会儿:“我父亲让我同陛下说,他尽力了。” 
  毋寡点头:“我明白。” 
  我说:“我们以四千人的兵力,消灭了近两万人。可是汉军仍有四万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我已下令葱城,不必死守。” 
  毋寡半晌道:“葱城是守不住的,但是京城……?“ 
  我回答:“京城只怕也是守不住的。” 
  毋寡沉默了。 
  我说:“把我大哥放了吧。” 
  毋寡道:“守不住,或是投降这种话,你可以对我说,但是当着大臣和百姓的面这么说,就是蛊惑人心,我不能容恕,等国灭吧,国灭了,他就自由了。” 
  我说:“你是否真的想让慕容长英代你死?” 
  毋寡道:“这个想法,不是不诱惑的,但是,目前为止,我还没想过投降这两个字。” 
  我问:“陛下知道夜郎自大的故事吗?夜郎被灭国了。” 
  毋寡变色:“你讽刺我吗?” 
  我怒道:“我讽刺你!我父亲已经死在郁城!我讽刺你?我想杀你是真的!” 
  毋寡气得脸都变形了,狠狠地看着我。 
  我怒道:“要杀我吗?把我母亲留在京都!逼我父亲战死,逼我大哥替死,再把我杀我,我们慕容家全死在你手里,岂不正好?”我手里的剑“刷”地拔出来。 
  毋寡后退一步,我的剑已指住他。 
  我杀不杀他? 
  毋寡见我这一剑没有刺下去,脸上又恢复了血色,他说:“你父亲根本不知道你母亲的事,你冤枉我不要紧,不要侮辱了你父亲,他是以身殉国,不是被我逼死。” 
  我真想给他一剑,但是,现在形势已经够乱了,我完全无法控制杀他之后的局面,所以,这个恶毒的老东西恐怕还不能死! 
  毋寡又说:“你父亲是儿女情长的人吗?如果他不想殉国,你认为,他会为了一个或两个女人而死吗?” 
  不会,当然不会,我父亲不是那种人,我想象不出,我父亲为情自杀是什么样子,不可能的。我是一时气昏了。 
  毋寡又说:“况且,毋成将你母亲从葱城接出来,是郁城城陷以后的事。” 
  我无言,半晌问:“为了什么?你扣住她们?” 
  毋寡道:“我并不想扣住她们,虽然我并不赞成在国家危难时刻,重臣将家属移往他国,但是,我并不想扣住她们,我只是不想让她们落到毋成手里。” 
  这是什么意思? 
  毋寡道:“若有一天,大宛没有亡国,而太子和大将军的母亲落到别国或毋成手里,大宛岂不又要受制于人?” 
  这,这是什么逻辑? 
  毋寡说:“你认为我多疑了吗?” 
  毋寡笑:“在没有证据证明一个人可信时,万不可将性命托付给他。” 
  毋寡说的话应该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被他这样一环绕一环地乱绕,我开始算不过来帐了。 
  我慢慢放下手臂,还有什么疑问呢? 
  毋寡笑一声:“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不追究,你下去吧。” 
  我无功而返。 
  不但没救成慕容长英,反而落了一肚子疑惑。 
  我倒底该信谁呢?我当然相信我大哥的忠诚,但我对他的判断能力有所怀疑。我对毋成那家伙自来没有好印象,我也觉得我父亲将我的两个母亲托付给那家伙,不是很托底的事,至少,毋成并没把这件事办好,他把我的两个母亲弄到毋寡手里去了。 
  我信谁?我信谁又有什么要紧。 
  我真想痛哭起来,汉军马上要兵临城下了,我信谁到时都是个死! 
  这些个人啊,他们真是有信心,马上就要死了,只要有一刻还没死就不忘窝里斗,可要是大家都死了也就罢了,一旦没有死,还真又是这些个窝里斗胜出。 
  啊~~~! 
  
  我到毋志那儿喝了个烂醉。 
  睡到半夜,感觉有人在我身边摸摸索索,我大惊,谁呀?谁胆子这么大?我敢在毋志这里烂醉自然自恃这里没人敢动我。睁开眼,月光中,看见毋志的脸离我只有半尺近,正聚精会神地对付我的衣扣,我本能的反应是一拳打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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