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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寒烈-凤凰无双·释情-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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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随他走出禅房,走到外头。
  盛夏的熏风,由南而北,徐徐吹拂,带来寺院里独有的盘香味道,萦绕鼻端。
  优罗难束手而立,黑色长发落在身前身后,被风撩起,又轻轻落下。形成一道别样风景。
  真是玉树临风、英俊挺拔。我堕后半步,暗暗欣赏男色。
  若是以往,优罗难大抵老早要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来教化我了,但他今日只是温雅微笑,并不来纠正我其实算是明目张胆的放肆。
  我也不说话,享受这片刻闲适时光。
  最近发生的事,太纷乱复杂。有优罗难在身边,我浮躁的心思,突然奇异地沉潜下来。
  他身上,总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气息。
  也,总似欲乘风归去般超脱。
  就在我这样淡淡想着时,优罗难缓缓转身,面对我。
  “傩,你长大了。”他注视着我,深邃湛蓝的眸里是静静的温煦。
  是的,温煦,但不是温柔。
  不温柔,是他的慈悲。
  如若不然,这世上,不知要有多少因爱上他却又得不到回应而心碎的女子。
  “短短两月,你已不再是那个会叫着要为师不要抛下你的傩了。”
  啊……真的呢。
  我在他这么说时,才意识到这一点。
  “你的心已替你做出选择,傩。”他弯眉而笑,唇边有性感到会让现代女性尖叫的纹路,浅浅的,似一潭令人饮之欲醉的醇酒。“傩,你已无须为师在你左右。”
  “师傅。”我低唤。
  即使,他说我与他师徒缘分已尽;即使,他说我已长大,可是,就象雏鸟在出世时所见的第一种动物会被顽固地认作母亲一样,我对他,也怀有这样一份孺慕之情。
  我也晓得,终将别离,且一别经年,不知何日才能重逢。
  可是,多么希望,这一日,晚一点、再晚一点到来。
  他束在袖笼中的手,伸出,右手食指,抵在我眉心。那么轻,却仿佛有千钧之力,灌输进我体内,然并不汹涌如潮,相反,柔和得让人安详宁静。
  “先前无明触觉灭,后明触觉生。”他温润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拨动灵魂深处的弦。“心可作佛,亦可作众生。傩……傩,为师不望你救众生,只望你救一人。一人,已是众生。用你的心去感受罢,你的心会指引你。”
  师傅……
  “你可曾怨悔,傩?”优罗难的指尖轻轻施压。
  我微微摇头。怨悔?怨何悔何?只有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才会在人生路上,不停怨悔。即使,我有懊恼遗憾之事,但,竭我所能,不让人生留下可怨可悔的事。
  “你是好徒弟,也是好孩子,傩。为师没有白教你。”他收回手,干净修长的手又束回衣袖中。“以你的智慧,掌握今后的人生罢。”
  “师傅。”我想唤住他,不让他离去。
  “去罢,去那个让你萦系牵挂的人身边。”他温和地笑着,象个要放开女儿双手,祝福她去寻求人生中另一重风景的慈父。
  我知道,这次,是真正的告别。他已来同我道别。今后,我要自己解决所有疑难,再不可以依靠他,偶尔向他撒娇,象小女儿般,解决不了的事,就扔给他去想办法。
  不可以了呵……
  他已陪了我三年,帮助我适应古代生活,习得一技之长,剩下的路,要我自己走了。
  望着他转身悠悠远去的身影,我突然生出一股冲动。
  “优罗难,你究竟是什么人?”
  让我,再任性一次罢。
  他听见我的疑问,远去的脚步,未曾稍适停留,只是他让我眷恋不已的声音,随风传来。
  “……什么人吗?前尘往事,老衲早已尽抛付。老衲是谁呢……优瑟罗的弟弟,很久以前,曾经是呵……”
  风,将他温雅的声音吹散。
  ……优瑟罗……
  好耳熟的名字,在哪里听到过呢?
  可是,我来不及深思,药王白先生拎着一只包袱,也走向我。
  “呵呵,小女娃表情真严肃,怎么,里头那天狩星入命,命犯孤鸾的小子欺负你不成?真是,你可是他唯一……呃——”
  老先生顿了一下,捻须而笑。“总之,即使被他欺负了,也忍一忍,待将来欺负回去也不迟。莫争一时之意气,切记、切记。”
  我失笑,这位药王先生,也真是趣人呢。
  “唉,细算起来,你也是老夫的晚辈,可惜老夫今次来得匆忙,如今也要即刻动身,没什么给你,这些就权充见面礼罢。”
  说罢,手一扬,将包袱掷向我。
  我抄手接住,呼,分量不轻呢。
  等我抬头,白先生已经不见踪影。
  而我,站在原地,良久,才回身进房。
  之后,终我的一生,再未能有缘,重见优罗难……
  第十三章
  我们偷来的五日,终于,结束于一个人的到来。
  来人,正是一身赤黄色太子服,戴绣金龙缀南海明珠冠冕的太子先生。在他的身后,跟随着一批穿一色式样青衣劲装的精壮男子。
  我后知后觉地恍然省悟,前几天在寺中看见的那些人,竟然是东宫太子殿下的亲卫!
  真让人意外。
  太子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防止渊见抗旨不遵,漏夜逃跑?亦或,保护渊见,免遭“不明”势力的狙杀?
  总觉得,他的这一举动,含有某种象征意义。
  他仿佛知道这一切的原因,而渊见也知道。
  明明你知我知,却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粉饰太平。
  装蒜的功夫真是一流的高杆,让我见识了高手高手高高手,佩服得五体投地。
  果然处身宫廷权利中心,就要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明知斟来的是一杯毒酒,也要面带微笑、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自然,如果能偷天换日、偷梁换柱那就更好。
  “十四叔。”太子屏退左右侍卫,只身进入禅房。
  看到渊见赤着上身,胸前缠着白色纱布,他残酷的笑眼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精光。然后,他乖乖戴上我递给他的口罩。
  “十四叔受苦了,侄儿来接十四叔回京。”他站在离床铺数步远处,没有再靠近。
  还不是你害的?是你威胁他,他才走这一趟的。我翻白眼。
  渊见在鬼一的搀扶下,坐起身。
  “臣何德何能,劳烦殿下亲来迎接。臣不胜惶恐。”渊见做势欲起。
  “十四叔不必多礼,快快躺好。皇叔此番北去,扫剿悍匪,功不可没。如今身体违和,侄儿自当前来迎接。”太子笑眼轻挑。“福江,还不伺候王爷更衣?本宫要迎十四叔回府。”
  “是。”福江看渊见没有阻止之意,躬身退下。未几,捧着全套王袍返回,小心翼翼替他穿戴上,并替他将披散在肩上的头发梳理整齐,以紫色巾帻束紧后,戴上束金冠。
  啧啧,当渊见被鬼一扶站起来时,我又看见那时春暖,背光处,乱花纷飞中,初见的男子。
  江牙海色五爪龙紫金蟒袍,腰缠玉带,足踏粉底朝靴,修长玉立,俊雅无比。
  即使虚弱,即使伤口可能会因此而疼痛,可他还是站了起来。
  突然,我看见顶天立地的男人。
  我蓦然省觉,我,被制约了。
  我被一种自己曾经信誓旦旦,不相信、不执着的情感制约了。
  我,微笑,和这样的男子,生死相随,是幸福一味。
  原来,他是我的幸福呢。
  守护自己的幸福,是何等要紧的事呵。
  师傅,他就是我要救的人。
  我没有悬壶济世的慈悲,普天之下,我只救他一人。
  我无声地,悠悠而笑。
  似我这样自私的女子,只救一人,亦已足够。
  “来人,抬本宫的软榻来。”太子扬声吩咐。
  没一会儿,有人在外头扣门。“殿下,软榻来了。”
  在鬼一的搀护下,渊见缓缓的,一步步接近禅房的门。
  先他一步,太子双手拉开门,然后退行,引渊见跨出不算高的门槛。
  我在后头,眯起眼。
  这个动作,是晚辈的恭敬?还是,以太子之尊,做一只人肉盾牌?
  如果是后者,我对这位太子先生的评价,倒有些改观了。
  当四名青衫护卫轻手轻脚扶上软榻后,我与福江随后跟上。
  一行人声势浩荡地向感业寺山门而去。
  门口,方丈率寺中僧众在两旁等候,恭送我们出寺。
  “大师,本王在贵寺叨扰多日,为贵寺添了不少麻烦。但能亲近佛祖,实是本王之幸。请收下本王小小心意,权做本王捐给寺里些少香油钱。”渊见在软榻行经方丈时,清朗微笑。
  福江是多么聪明的人,立刻心领神会,奉上银票。
  这样,将来才不会有人以匿藏王爷为由,对感业寺不利罢。
  方丈也不客气,大方收下,差人在功德簿写下一笔,然后率众齐诵佛号,送我们出山门。
  外头,渊见和太子上了同一辆结实马车,而我和福江则乘坐魉忠驾驶的马车上,挥别感业寺,往京城而去。
  回到寿王府,合府上下,一片欢腾。毕竟自家王爷剿匪有功,做下人的也与有荣焉。且明日就是王爷三十寿诞,皇上皇后都要亲临,真可谓是三喜临门。
  所以,大总管福荣领着王府的下人夹道欢迎。
  “本王乏了,教他们各归其位罢。”渊见低声吩咐,听起来是一贯的慵懒。
  “是。”王爷都吩咐了,下人们立刻各归各位,散了个干净。
  马车停进寿泽院的中庭,我和福江先下车,进屋开窗通风。
  王府里的侍卫把渊见由软榻移到内室的床上。
  我见太子先生似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不得不“委婉”地逐客。
  “王爷,我要检查一下你的病情,麻烦不相干的人都回避。”
  太子殿下邪魅的凤眼轻挑,瞥了我一眼,倒也不以为忤。
  “既然十四叔还有事,侄儿也不便打扰。明日还要迎接圣驾,十四叔早些安置,好好休息。侄儿先告辞了。”
  太子殿下带着一干侍从,走得干干净净,好不从容。
  我没工夫仔细琢磨他究竟用意为何,先洗干净手,解开渊见的衣襟,又松开他白色中衣的系带,将衣服往两边一扒,露出胸膛。
  很好,他胸口白色纱布上并无血色渗出,可见伤口没有因为马车颠簸而绽裂出血之虞。脉象也还平稳。
  长出一口气,算是放下一颗悬在半空的心。
  “福江,一切规矩比照我们在感业寺时的。闲杂人等一概不许接近。王府里的女眷若想见王爷,须经我允许,免得她们打扰王爷休息。”我微笑交代。
  女人争起宠来不是一般的可怕。每人往渊见跟前凑一凑、蹭一蹭、嗲一嗲,就不晓得要造成多少无法预见的麻烦。若有不识相的,娇呼一声,扑将上去,碰到不该碰的地儿,我们稍早所做的努力,就悉数化为泡影。
  防患于未然比较好。
  我先在渊见眼前把话说清楚了,他不阻止便罢,否则,要是有人坏了我舍下自己的过去所要保有的现在,哼,那我对付这些人的手段,就不会是“束手不救”那么简单了。感业寺里那三个被洗脑到疯掉的家伙,就是我牛刀小试的成果。一点点药物,一点点很简单的暗示,还有一点点不太人道的折磨,果然疯得很彻底。
  恶人的亮光必要熄灭,他的火焰必不照耀。我没一点罪恶感。
  渊见听了,摇头失笑,似笑我一副妒妇情状,又似宠溺的放纵。
  “福江,你都听见了?一切就依傩所言。你先下去罢。”
  等福江退出内室,渊见向我眨眼。
  我伸手替他拉好敞开的衣襟。
  “傩,你介意府中的女眷么?”他攫住我的手腕,强迫我专心听他讲话。
  介意?
  当然,怎会不介意?
  虽然我可以装成大方懂事体贴的样子,说什么“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之类冠冕堂皇的话,但,我毕竟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装做全然不在乎他的过去?
  我没那么豁达。
  偌大王府里,养了一群美人,即使他说他没碰过她们,也不代表没有和她们说笑调情过。
  人都有过去,但,重点在“过去”。
  他的过去,现如今可都还摆在眼前。
  问题的关键,始终在这里。
  未来他要怎么处置府中的姬妾?
  以前的事我来不及参与,所以鞭长莫及。但现在及至将来,我可没那么大方,能自欺欺人,听信什么“以他的方式独宠我,当我是他惟一的妻”这种蠢话。
  那种放蛇蝎美女在生活里,搅和得天翻地覆,被诬赖陷害,负气出走,荒山产子这等蠢事,更是不想经历。
  所以,我郑重地点头。没错,我介意。
  “真不含蓄。”渊见笑,伸手摘下我的面巾,捏我的鼻尖。“那么你可有主意?她们全都是皇上皇后赏赐予我的。我不好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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