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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无方少年游-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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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之人微微喘息,转过脸来。
  冷琦看了一眼,真想咬碎银牙,将身后之人生吞活剥,可惜身子被人一提,向府外一棵大树飞去,和来时一样的迅如流星。
  
  冷琦的俊面隐隐含着一层威严,大踏步朝行辕走去。
  穿过大门,走进两排种植俊秀竹林的中庭,两旁府卫向他颔首行礼。他昂然走过,顺着长廊来到庭院。
  “少主在哪里?”他抓住一名府卫的衣襟询问。
  那名府卫可能不明冷琦莫名勃发的怒意,有些畏缩地回答:“在中庭休息……”
  冷琦一甩手,转身朝中庭走去。
  “冷护卫,少主房中有人……”那名卫士有些着急地在身后低喊。
  冷琦置若罔闻,一路前行。走到中间庭院,花枝繁复,冷香阵阵。偌大的庭院就中央呈现着一处雕栏画栋的单独轩室。
  冷琦走至门前,屏住呼吸,抬手想要朝门上敲去。
  房内传来一阵女子的娇声软语,隐隐约约地还有呻吟之声。:“公子……求求你……公子……”那语声带着娇喘的甜腻,如那丹青高手画中美人,描摹到骨子里的媚惑。
  冷琦定住心神,低声唤道:“少主,有要事禀告。”
  “进来。”传来一道冷漠却无丝毫暗哑的声音。
  冷琦推门而进,站在外间微微垂首。里间的暗淡光影似月光一片倾泻出来,透着暗抑的嘶哑的暧昧颓废,房间里流淌着氤氲的湿气与香味。
  “说。”里面又传来那道冷静的声音,盖过了呢喃低语的女子媚音。
  冷琦不禁微微抬头,暗暗的冷风拂过,隔着环绕的双重流苏帷幔,纱帐掀起的一景让他有片刻的踟蹰:一尊女人莹白妙曼的身躯一览无余呈现眼前,她的眉眼看不清晰,身子却如同痒痒娇媚的猫,匍匐着扭动着,口中断断续续吐出媚词艳语“公子……求你……” ——那女子偏偏无法动弹,只得呻吟着哀求。
  暗红雕床一角,秋叶依剑衣衫半敞,露出脖颈之下白皙皮肤,看似苏杭丝绸一般光滑。他邪佞地安居角落,发丝垂于脸庞,颓废邪魅之极。单腿支起,右手垂于膝前,左手轻佻地挑着女子脸下尖,眉目不动,眼里闪动的是冷酷如针的光。
  冷琦暗吸一口凉气,脸上感觉有些烧人,但随即一想此刻身居何时何地,马上按抑住那丝羞赧,低沉地说道:“水榭来了两枝刺客。”
  “说清楚,让她慢慢地听。”秋叶依剑目光不变,语声不变。
  “杨晚在缠斗三老,还有个呆滞的少年刺伤了赵公子。”
  房内一时没了声音。透着满室的沉重,冷琦只觉一颗心在逐渐下沉,快要到冰冷的深渊。
  “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他冷汗微渗,细细思量。
  “不必理会。”冷琦觉得仿似过了很久,才听见了一个让他如释重负的声音。
  惊魂未定之际,耳旁又传来冷冷的声音:“这么低贱的女人。”语声微扬,没有一丝怜惜。
  那嘲讽的声音似鞭子,夹头夹脑地劈在床幔之间。
  眼前的赤裸胴体似乎扭动得更加激烈了,只听见锦衾拉扯撕裂之声,那女子一边低喘一边发恨吼道:“你这恶魔……不是人……”
  “砰”的一声,一道莹白如玉的光影被弃掷外间,不偏不倚落在冷琦脚旁。
  “送给丁大同,让他看看这贱人自食合欢散的丑态。”
  冷琦低沉眉目,敛气屏声,沉稳地一拉身后斗篷,带着泠泠的一阵风。他利索地卷起地上已晕女子胴体,双手环抱大步掠开。
  秋叶依剑拉拢襟袍,慢慢踱到外间,眉目间幽暗不定,一如檐外冷光流转的雪空。他走至桌前,双目沉聚在桌上。
  龙纹剑静静地躺在黑色玄古利鞘中,剑柄上的金龙蜿蜒盘旋,无声地吐纳昂藏于天地之间。
  秋叶依剑目光突然一凛,极快地抽出龙纹剑,冷冷地划动一圈,顿时满室的青光流影,璀璨生辉。
  手上沉甸甸的感觉不变,秋叶依剑双目锁在剑身上,细细查看,电光火石之间眼神遽冷,似是打碎了浮光掠影,面目一片冰凉。他疾步闪出室外,一个纵身立于行辕最高屋脊之巅,抿嘴一啸,气声尖利响亮,穿透了嘶吼黑沉的茫茫夜空。
  
  初一忍着胸口的疼痛,提气飞快地掠过白雪覆盖的屋檐。如水上一点孤鸿,霎时起落消失于纷扬大雪之中。
  他的左手紧紧握住一柄青黑的古剑,右手沉稳地剥去身上黑色锦袍,弃之风雪。又抬手揭去脸上面具,却是揣于怀中。随着他身形的掠起,远远的黑色翻滚于白浪之中,雪羽之侧,迤逦不见。
  初一摸到四海赌坊外间,纵身一跃,较为轻巧地落于木楼三层。和着满身撒落的风雪,他大步凛凛走到一间不见光亮的房间前,起脚一踢,房门“砰”的一声大开。
  初一看也不看里面,却是沉声喝道:“唐小手,快逃。”
  身形继续快速如风刮过,顷刻无声落于赌坊大门外。
  初一将剑暗暗藏于衣袖之中,轻步走入赌坊一层。赌坊依然灯火幽暗,人声鼎沸,环绕着黯淡青黑的烟雾,他抿着唇,不沾衣不带水地挤进人群之中。
  一片乌烟瘴气的头顶上,初一稳稳地伸出手,嵌住其中一人的后领,轻声唤道:“吴有,跟我走。”
  那长衫身形回过头,看到初一苍白的脸色晶莹的汗珠,微微吃惊。——正是吴三手。
  
  儒州行辕和邻侧的州府灯火通明,从行辕过道到州府院落,均是高高悬挂灯盏,光亮逼退了漫天飞舞的寒雪,却无法遣送走正厅中浓浓的冷意。
  秋叶依剑长身而立,仅着一袭单衣,目光冷冷环视四周人群。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个传说武技无双,俊美无匹的男人在散发着凛凛寒意。四周府卫都深深低下了头,唯恐不甚,一个杀人眼光就活活把自己吓死。
  银光公子此刻面色也极为慎重,垂手立于公子身侧不敢言语。
  “近日市井中可发生了离奇之事?”秋叶依剑修长身躯落在地上成为一个剪影,许久才听见他冷漠地开口。
  一名红衣黑巾的府卫战战兢兢地走出一步,小心翼翼地抬手作揖:“禀……禀公子,柳街……柳街上红姑娘……昨夜拒不接客。”
  话音未落,秋叶依剑身形不动,却见那名府卫仰面倒下,不闻声息。
  这下厅内的呼吸声更低沉迟缓,寒意更冷了。
  秋叶依剑双目凝聚于身前众人,冷冷地说:“此间可有驿亭?赌坊?”
  身后的丁大同早已冷汗直流,此时听到公子言语,忙不迭地颤抖着身躯上前:“禀……公子,只有赌坊……有三家。”
  “丁大同,找出个好赌的明眼人给我说话。”秋叶依剑眼神不动,紧盯身前。
  “老张!老张!”丁大同着急得抖着鸭公嗓子直叫唤。
  果然,秋叶依剑身前一人低头迟疑地走出,似乎挪不开脚步,站得极远。
  “你刚才一直发抖,说明你知道隐情不报的后果。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将功赎罪,听明白了吗?”秋叶依剑冷冷地盯住他的双手,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张的手一直瑟瑟发抖,想是久经赌桌征战的人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恐惧。
  “最大的赌坊是哪家?”
  “回……公子,是四海赌坊。”
  “赌坊里流传了什么风声?”秋叶依剑一直看着老张,突然又加了句:“再啰嗦你就是死人。”
  “州府似乎有贵气的公子驾到。”
  “来了什么陌生人?”
  “一个黑脸汉子和一个锦衣少年。”
  “继续说。”
  “黑脸汉子打听了爱喝酒的蔡老九,少年赌了两日半的钱就走了。”
  “蔡老九是什么人?”
  “是柳街的泥匠,小桃红的老相好。”
  “想必蔡老九来过州府做事?”
  “是,修建府院。”
  秋叶依剑沉寂着面目,冷冷地盯住空中。“不出所料。把这人找来杀了。”
  老张还在颤抖不停的时候,突又听闻面前少年出语冰凉:“那少年就是你隐情不报之人?”
  “不……公子,我当时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大事啊……”老张急急地嘶叫出声,“赌坊里日间赢钱是寻常之事啊……”
  秋叶依剑目光一抬,老张险些咬住舌根,嗫嚅着住口。
  “那少年的事情详细说来。”
  “他也挺奇怪的,接连两日输得遍体净光,第三日居然手气转盘,赢了吴大秀才。”
  “吴大秀才是谁?”
  “这半月来赌坊里的常客,却开得一手好牌九,只是大伙嫌牌九麻利,只赌骰子,骰子他倒是常输。”
  “少年赌的牌九?”
  “最后一场是牌九,先前是骰子。”
  “骰子也赢了么?”
  “是的,把赌坊里的台柱子阿骨都掀开了。”
  “阿骨?”
  “阿骨的手细小如孩童,所以我们叫他阿骨——每次掷骰总是庄家赢。”
  “那个少年连赢了阿骨和吴秀才?”
  “是的。”
  “详细说来这三人的模样。”
  
                  
21。传说

  银光公子紧紧地随着公子身后,两人身形冷冷掠过一道又一道曲折的走廊,渐渐趋向后庭水榭之地。
  银光谨慎地抬头看了下公子面目,只觉得在漫天飞雪之中,公子的脸比白雪更冷。
  一瓣又一瓣的雪花飘落,还未等至散落于公子身畔,就泠泠散于冷风中。
  水榭一片苍茫,静寂无声,只有孤伶伶的纱盏宫灯在风雪中摇荡。
  “公子,恕银光鲁莽,三老至今无踪,是否派人寻找?”银光陪着公子站立雪中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询问了一句。
  “光,今夜冷琦失手时,你是否察觉?”秋叶依剑不答反问,语气一如平素冷漠。
  “不曾,银光无能。”
  秋叶依剑面朝风雪,身影显得森冷而尊贵。他在银光看不见的方向,嘴边掠开一个冷冷的弧度。
  “今晚刺赵的是杨晚,盗剑的是初一。”
  银光公子猛然抬头仰望公子后背那道光影,语声变得颤抖而激烈:“公子,怎么可能!”
  秋叶依剑目视夜空,冷冷地说道:“初一没死。”
  “公子何出此言?”
  “江湖之中,武技轻功强到我都不曾察觉者,能有几人?”
  银光公子低头沉吟。
  “那赌坊少年就是初一。他诈死盗取了龙纹剑。”
  “银光探查过初一脉络,的确无脉。”银光公子谨慎地开口说了一句。
  秋叶依剑转过身,面对银光,脸庞上不带一丝感情。
  “无人得知他是如何逃过我的一剑和冷琦的血蛊,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初一不死,我们就不会掉以轻心。”
  “试想一个连我都不怕的人,怎么会在十二招的时候看见冷琦就脸色遽变?”
  银光凝神细思了会,发现的确如此。
  “原来这人有够胆量,敢来试探我。”秋叶依剑无波无疾地说完,突然扬起右手,一道澎湃的掌风呼啸而去,似晶莹盘月的地面轰然一条沟壑,深沉刺眼。
  银光突觉眼皮跳动,忙定下心神,小心翼翼地说:“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叶依剑胸口淡淡起伏,他凝视着空中,语声冰凉:“赌徒的手法技巧固然高超,没有深厚的内力,无法掌握拿捏到好处的力度,所以赌坊里的一定就是初一。既然我能想出打听消息必去人多往来之地,想必初一也是如此。”
  “初一故意连输两日,定是探出了他需求助之人消息,又听闻蔡老九之事,马上推断出州府晚间有人行刺,就隐匿树上伺机而动。我将初一逼出原形,他一出手试探出我的功力,马上又有了计划,拿兵法上来说,就叫‘置之于死地而后生’。”
  秋叶依剑似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狭长凤目眯起,透出丝丝冷光。
  “初一来州府最直接的目的是盗剑。盗剑之前有两个障碍,一是龙纹剑一直长居我手,二是冷琦的蛊音控制。他一共攻了十二剑,招招拼命,何有胆怯?冷琦现身,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一半。这个人也真敢赌命,冒死接下我一剑击杀,又生生受下冷琦的蛊音,当真是胆色过人。”
  “初一受了重伤之后,一定会找个我亲近的不提防的人下手,于是他就找到了比较熟悉的冷琦。身受重伤后居然敢易容冷琦来我居室,趁我不经意间盗走了龙纹剑。”
  秋叶依剑双目一敛,狞笑着说:“好个初一,等我处理好了古井一战后,我亲自来会会你!”
  银光公子又有点担忧,这个三番两次招惹公子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银光公子走近一步,小心地替公子遮掩着雪花。
  “公子,银光尚有几事未明,望公子赐教。”
  “说。”
  “三老今在何处?”
  “去见真的赵应承去了。”
  “冷护卫是否安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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