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余梦系列之一 沧海浮生 by 于烟罗-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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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回去无非是杀人,没有什么意思。”慈政看着程璃俞眼里的怒火解释“有时候,人最痛苦的是生不如死。那种折磨是需要时间的,现在你我还没有时间玩那个,不妨放下,我闽中有朋友,我传了信儿过去,他会看好那几个人,等到我们有时间了后再做处置。”
“你暗地里也做了很多事情么。”程璃俞拔拉柴火,冷冷地看着慈政。
“是。”慈政笑笑,忽然站起大喊“敢言美人者,族!”
程璃俞心里一动,他知道这是当年魏王为龙阳君说过的一句话,以示爱龙阳君之心。慈政喊这话是什么意思,程璃俞不想再猜下去。现今,段隆的情况不对,神志似乎有些问题,先让段隆恢复过来最重要。
“呵呵,呵呵……”程璃俞和慈政听到段隆忽然在帐篷里笑了起来,声音凄惨落魄,两人一惊,连忙掠进帐篷。只见到段隆呕出几口鲜血,淋漓在胸前,眼神凄婉,见到两人进来也不言语,嘴角挤出一丝苦笑。看得程璃俞和慈政心惊胆寒。
“师兄。”程璃俞上前,坐在段隆身边,拉着段隆的手看他,眼眶不禁又红了。那日收拾段隆的衣服,闻到有蛎饼的味道,想是段隆出去给他们买吃食才会遭此不测。“师兄,师兄,我亏对于你,打小儿被你救了后,我就想着此生定要报答你,怎料你需要我的时候我竟不在。”程璃俞说着说着径自饮泣,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
“不是救你。”段隆笑着拍拍程璃俞的肩说“我那时救的是我自己。”他又看了看慈政“慈政说过我不是我,真正的我躲着,不肯出了,我不信,现在想想,我信了。”段隆看程璃俞有些困惑的眼睛就握住程璃俞的手接着说“我救的不是小时候的你,我救的是小时候的自己。所以,你不要感到内疚,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师兄。”程璃俞刚开口就见段隆摆摆手,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那年黄河大水,家里都淹了,母亲病重,最后不治。”段隆苦笑,脸上浮现痛苦的神情。程璃俞看了心疼,却也知道阻止不了段隆说下去。慈政面无表情,他心底猜段隆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可为何段隆要在这个时候讲出来。
“母亲临死前跟我说有个姓程的戏班班主,是过世的爷爷的把兄弟,在京城,投奔他,估计我能有个照料。”段隆继续说下去,脸上的神色越发痛苦“我就从河南一路向京城走去。”他忽然笑笑“璃俞,慈政,你们猜我怎么去的?”不等二人回答便接着道“我是一路讨饭过去的,这本平常,饥一顿饱一顿我也能忍,读书时候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就那么一点一点的往前赶路。正是十岁的时候。”
程璃俞觉着段隆要说出些什么要命的事情,便捂了段隆的嘴唇“师兄,你不要说了,歇息一下。都过去了。”说话间手被慈政拽开“让他说,他若不说,此生都活在阴影里。”慈政觉得真正的段隆就要展现在自己眼前了,可那些过去,里面定是有自己不愿意听到的。
“十岁,我原是读过书的小孩,不像讨饭讨久了的人,不懂规矩,被人排挤,好不容易讨得点饭躲在一个巷子里面吃,却被那本城的讨饭小孩看到了,几个人围堵我在巷子里。把吃的抢去,将我推倒在地给他们当吃饭坐的板凳,那个为首的还带头向我身上撒尿。我那夜又冷又饿,身上都是馊臭的味道。”段隆说着说着眼睛瞪着远方,留下两行清泪。程璃俞听到这里想起自己小时候,不由心碎,这岂是段隆一个人的生活,这也是自己的生活!
“饥寒交迫,我倒在一户人家的门前。那门如老天爷的赏赐般打开了,里面出了个汉子把我抱进去,看我的样子便给我洗澡,弄吃食给我。”段隆的语气轻松起来,似是他那些苦难已经峰回路转。
“我饭饱,那些天的疲倦袭来,便沉沉睡去。夜半感到身下一阵剧痛,我睁眼,看到那汉子把他那阳物径自往我后庭塞去。我哭叫,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汉子撑碎了我的后庭,血流了满床铺,他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哭叫,一边喘着粗气在我身体里进出着。折腾了我一夜,在我后面血流不止的时候他就撑开我的嘴,把那东西放到我的嘴里……”
慈政听到这里心忽悠攥成了一个小团儿,他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段隆的过往竟然和程璃俞有着那么相似的地方。
“师兄……”程璃俞泣不成声,拉着段隆的手想让段隆不再说下去。那些非人的日子他也忍过,后来因为自保,又一直忍着,男人不过是从多个换成一个,可是,自己还是男人身下的玩物。
“我后来就发高烧,一直半昏半睡着,那男人也不怎么理我,出门去了。等回来后,身后跟着一些男人,有老的,有小的。能动的,就上我身上折腾,不能动的,就把个硬物,什么烛台,筷子,烧火棍,一径捅进我那里。日复一日,那汉子坐着收钱,等看我不行了,便趁天黑将我扔到偏僻巷子。”段隆的神情高深莫测起来。“可是我没有死,我在地上爬着,寻着能吃的东西就吃,馊臭了几天都无所谓,只要能活下去,我想活下去,非常想。我就那么半昏半醒的活下去了。等有了点力气就接着往京城走。”段隆看向程璃俞“你知道后来我是怎么走的么?”程璃俞摇摇头,却又点点头,想必想到了什么,泪水又不停地往下流。
“我走一路,卖一路,没有吃的就敲单身鳏夫的门,拿自己跟他们换吃的,趁着他们睡了就逃走,免得再被当成暗地的相公卖了。就那样,我到了京城,找到了程老爷子。这些年我在程家班,一说一笑都战战兢兢。我不想笑,也不想说,可我还要笑,还要说,为了什么?就为了保命,苟且偷生。我从不忤逆师父的话,在别人招惹我的时候我也忍着。我想也许有一天,我可以忘记我的过去,重新开始,可是每次夜里我总会梦到那些人,梦到小时候娘搂着我,听我读书。”
慈政听到这里什么也说不出了,他很想问,段隆都走过什么地方,即使屠城也要给段隆出这口气。可转念想到天下必定不止段隆一个如此,倘若没有那连年的天灾,或者赈救及时,想必这样的事情也会减少。幸亏还好,段隆还活着,让自己遇到了他,以后只要有自己在,段隆决不会遇到那些事情了,走到哪里也要把段隆带着……慈政猛然发现段隆在心底的分量又重了几分。
“那个时候我多么想有人救我出来,从这个尘世里面,可是没有人。这个世间,人都消失了。所以,当我看到你的时候,璃俞,你知道吗,我就想到了我自己,别人救不了我,我自己救,自己救自己,可我终究没有成功,你也是,我也是,还是困于牢笼。那看不见的牢笼。璃俞,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你,你以后都不要对我那么好了吧。”段隆戚戚恻恻,拉着程璃俞的手,眼里落下几滴泪水。
到了程家班后,程璃俞从未看过段隆落泪,此时看到,明白段隆是哀伤已极。
“不,你救了他,你救了程璃俞。”慈政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出言,语出惊人。他看段隆望着自己,知道自己这句话有效,如果说得好,也许可以除去段隆的心魔。
“如果没有你,程璃俞也许就死了,可是死人能做什么?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程璃俞现在一身武功,不是比当年手无寸铁强吗,他现在可以自保了。至于你,你不能习武也不是你的错,但是你的才智绝不下当朝任何一位才子。”慈政看段隆那不以为然的表情,忽然咬了咬牙,说出让自己也感到吃惊的话“你以后不会遇到危险了,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没有人,再也没有敢那样对你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程璃俞眼中凶光大盛,杀气立刻笼罩了全身。
“知道。”慈政看了眼程璃俞,把手放在段隆的肩上“段隆,你看着我,你不要想以前了。你以后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我都会罩着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上街。无论你到什么地方我都陪着你。”
程璃俞听到这里,手腾就按到了慈政的太阳穴上,只要段隆神色有异,他就要慈政血溅当场。程璃俞回头瞅段隆。看段隆的脸色,只见段隆的脸上似喜似优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儿,眼角淌出一行泪,把头靠在慈政的肩膀上。程璃俞叹了句也罢,便出了帐篷,让段隆一个人靠着慈政哭……
“他睡了?”月还没有上中天的时候,慈政从帐篷出来。程璃俞劈头就问了一句。“他这些天身子不经折腾,你不要碰他。”程璃俞的声音很冷。
“我就是搂着他,让他安心睡觉,否则按照他现在的精神状态,难免将来会疯掉。”慈政看看火堆旁还有程璃俞烤熟的野鸟,便拿来吃。
“你刚才是为了安慰他才说那些话?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师兄感兴趣了?”程璃俞盯着慈政的脸问慈政。
“我也不知道,开始闲着无聊,看他似乎表里不一觉得好玩儿,想知道他到底埋了什么在心底,怎么竟丧失了感情。没事儿的时候就逗弄他,想让他理清楚心绪,谁料,最后明白的竟然是自己的心思。”慈政苦笑起来。
“师兄他也许对你不是那种感情。”程璃俞也撕了条野鸟的腿,一边吃一边说“小时候看他就那么觉得了。他心里有东西,可是都不会爆发出来,今天爆发出来,那事情是个引子,我自然以后会去解决。至于师兄心里,我觉得是缺少个可以让他活下去的原因。当初活下去是因为对自己的未来还有着盼望,他努力拉琴、读书,得到师父的赏识和别人的钦佩,这些都能让他感到自己活着是还好的。至少可以忘了那些往事。可是发生这事情以后,他难免不怀疑自己的努力还有什么用,还是一样的结局,让他生出自尽之心。”程璃俞看慈政僵住的样子接着说了下去。
26ED9CDF4秋之屋 转载
“给他验伤的时候,我发现他舌头有咬过的痕迹,他自己咬的。不过看你今天的一番话,他像是信了,也许是籍着你的那些话给自己找个活着的理由吧。把他从那些回忆中救回来,让他恢复正常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我……”程璃俞低头“就没有做到,我只是怕自己练武将来有什么事情连累他,所以和他很少交谈。也许慈政你有那种能力,师兄在你面前会有些小孩子的样子,虽然你言语中可能伤过他,可他似乎信任你。你救他吧,你救了他,我程璃俞天涯海角都欠你一命,日后你有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拒绝。”
“你口气大的很。既然有这样的实力为何还郁郁寡欢?”慈政避开程璃俞的话,问了一句。
“如果你真的保护段隆,那么段隆的那些往事就真的过去了。”程璃俞笑笑“可是我的往事还持续着。”说罢起身进帐篷休息去了,留慈政一个人在火堆旁发呆。
还持续,慈政仔细品味这句话,回想到段隆用身体换吃的,便大概猜到程璃俞的一身武功如何而来。好男色的江湖人多,可高手少,这样的功夫,想也不是白道上的。段隆想必也知道吧,知道后更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三个人一直没有走大路,净挑着小路走,没有店家便露宿,慢慢悠悠也不着急。段隆头些天还是不怎么说话,慈政就一直很耐心地照顾他,如同段隆照顾自己的时候一般细心。时刻跟在他身边,骑马也把段隆搂在胸前,低声跟段隆说话,不停的说话,段隆偶尔会回应一两句。程璃俞看了这些也面无表情,慈政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是只要段隆开口说话,程璃俞就会笑,微微抿嘴的那种笑。慈政见到程璃俞笑就不由更加搂紧了段隆。
这么走了两个月,才快到扬州。慈政扶段隆下马,程璃俞去店里打尖儿。程璃俞说先在这店里住上一宿,明天再赶路进城,估摸程家班早就到了这里,已唱了好多场。
段隆的情况逐渐好转,一路上看程璃俞和慈政笑骂,时常也插上几句。慈政看着段隆加入他们的谈话便和程璃俞两个人交换了下眼色,都松了一口气。
“璃俞,这些天都劳累你了。”段隆跟程璃俞说,他脸上又露出了从前的那种很温和的表情。
“你若不跟我客气我会更开心。”程璃俞回头,“怎么不见你和慈政客气?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