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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怀念爱情-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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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色了么?……”
    总之,这本刊物和自己那篇小说,都在人们心目中留下了遗憾。
    但眼下无心关照这些,象大一的上半期与张旗约会一样,翻书只是做做样子。
相反,他倒是在读生活的大书,每一个偶尔从他身边走过的男女,都成了眼中的文
字。
    天上星光很淡,地上灯火不明,时间尚早,中心花园显得落寞、冷清。
    花冲激动而耐心地等着。

    方圆在自己的小卧室里打扮自己。说打扮可能有点不确切,但她就是想给花冲
一个非常可人的印象。花冲请她看电影,她简直有说不出的高兴,她早就憧憬着与
花冲单独一起走走坐坐的机会。然而,花冲在这方面好象显得很迟钝。
    不过今天云开日出,花冲主动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当她兴致勃勃地一脚跨出小卧室,却在过厅里傻眼了。
    张尚清正与她父亲在书房里谈笑风生。
    她只能看到张尚清的背影,父亲正说着话,没有发现她。她马上门向一角,轻
手轻脚地进了自己的卧室。
    她不想在这种场合见到张尚清。广播站惊惧的一幕让她记忆犹新。那是张尚清
脱离广播站前的最后一天,她播完音,微笑着点点头,向门口走去,然后再转过身,
甜甜柔柔地向那位老站长说:
    “感谢你的指导,祝你好运!”
    话音一落,她却吓住了,她看见张尚清双眼血红地盯着自己,气喘如牛。她还
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个箭步堵在门口。她紧张得失去了知觉,腰上被一双有力的
臂膀钳住,顿时感到呼吸困难。接着,如有一只生满茸毛的昆虫在身上爬来爬去,
她体验到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晕眩酥软。那只昆虫,假意地爬行,快要登上浑圆饱满
的姊妹峰了。
    她突然身子一挺,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对方一傻眼的瞬间,她摔开那个
笨重的身体,飞速冲下了木楼……
    “方伯伯,”张尚清浑厚的声音在过厅里回荡,“数学界的好几个重要命题,
你都可说是执牛耳者,而且作了浅显易懂的阐述。我今晚来打扰您老这么长时间,
就是想将您的事迹写成一篇报道,先在校报发,然后推出去。”
    “过奖了,过奖了。”方教授笑容可掬,两只长着肉垂有些浮肿的眼睛成了一
条曲线。
    “那我走了。”张尚清口里虽如此说,身体却并没怎样动,只别过头来向门口
看。
    “方圆!方圆!”方教授大声地喊,他好象看出了张尚清的什么心思。“方圆
你在不在?”
    方圆只得应命而出。
    “这女子,”方教授说,“多早晚回来的,”怎么不打个招呼?这是张老师,
听他说曾是你的站长,老上级呢!坐下来陪老师聊一聊嘛。”
    张尚清谈兴倍增,讲述一个问题,旁证博引,好象要表现什么。方教授一直陪
着,不时地插几句,竟然例外地花去他宝贵的两个多小时。
    方圆很少说话,不时地抬腕看表,带着复杂的心情,听一个不知在说什么的人
滔滔不绝。
    电影开演的时间早过了一个多小时,周围的草坪上如往日一般渐渐热闹,可方
圆的影子一直没有出现。花冲越来越焦灼不安,假如方圆是与他虚与委蛇,那就太
过份了。
    但昨天她的笑脸,她的点头,都征明着她的心意,怎么会食言呢?
    终于,一个阴影悠然落在书本上,他不敢抬头。阴影凝然不动,似乎在考验他
的耐力。他等心跳稍微平缓,慢慢仰首一着,却是页子站在旁边笑。
    花冲大失所望。
    页子紧挨他坐下,做出要倾心交谈的姿势。这个长着奇怪的红胡须的家伙,此
时显得格外讨厌。
    页子叽叽呱呱说些什么,花冲基本没听见,只管把眼光从两人的小圈子里溜出
去。而页子仿佛也不在意他的表情,继续自说自听,颇有外人猜不透的无穷兴致。
    后来半天不见花冲反应,页子鼓起勇气摇他的手臂,关心地问:
    “我看你心情很不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好处理吗?是不是爸爸的病还没
好?”
    页子的话亲切而柔和,让花冲深深地感动。看看页子,页子也正看着他,真诚
地等待他的回答。
    在页子心里,花冲是很值得敬佩的人,自己花十个晚上苦憋出来的诗,说不定
没有花冲随口吟哦出的一首小令那么意境深邃。他曾将花冲发在报上的诗掰开揉碎,
一个词一个词地详加分析,每一句都明白如话,可粘合在一起,整体上却一下变得
苍莽深远,韵味无穷。这才是真正的好诗!领会了诗的精髓和手法之后,他就把花
冲那诗锁进抽屉,提笔展纸,要另写一首。以表达与花冲那首同样的意思。写好之
后,再把花冲那首取出来比较,就深感那首行云流水,自然飘逸,而自己这首,则
象一个故作深沉的蠢货,明眼人一看,就可品出他的涩滞和愚钝。
    他是崇敬花冲的,他渴望分担一点花冲的忧愁。
    但花冲没有给页子一个真诚的回答。只是说。
    “没啥,页子,我爸的病也好了。我呢,只是有点劳累,心情烦燥而已。”
    “那你一定好好睡一觉。”
    “是是,我需要好好睡一觉。”
    “还有件事,你不愿意打听一下吗?”
    花冲心头一紧,以为页子知道方圆今晚失约的原因,他抑制着自已,故作平淡
地问。
    “什么要紧事,你说。”
    页子明显地有些失望。
    “嘿,你说呀!”花冲迫不及待起来。
    “文学三叶窗!”页子吐出几个字。
    花冲“唔”了一声。说真的,他实在是把这档子事完全忘记了。
    “那,准备得怎么样了?”他问。
    页子的表情更加失望:“你回来的第五天,我就找人抄出来了,放在寝室里……
你没看到?”
    “没、没有啊。”
    “回去休息吧。”页子说,“你太累了。”
    花冲没动。
    “这样吧,页子,”他拿出文学社主心骨的样子,“明天中午之前,我们两个
去把它全部弄好。然后,大伙儿在草坪上聚一聚。还是以前那些人,我负责通知。
有好久没有聚会了。”
    “我们的定例不是周末吗?中午有的人不一定有时间。”
    “没问题,我实在想跟朋友们在一起聊聊。”
    说这句话的时候,花冲是动了真感情。

    第二天的草坪聚会,袁辉最后一个来。
    袁辉一到,页子就为她铺好报纸,接过拖到髋部以下的月亮形坤包,摁她坐下,
继续充当崇拜者角色。对此,大家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假如页子不这样做,反而
有些别扭。
    袁辉鼻子上沁着细碎汗珠,平添了一种质朴的稚气、她的眼光先与张尚清接上
火,抿嘴一笑,才转头向页子说了一句“谢谢”。
    “很壮观,非常壮观!”张尚清接着因袁辉到来而中断的演说,“从我读书到
留校,近六年时间,没见过一个民间专栏能吸引如此众多的学生了。不错不错。袁
辉你看没有?花冲的壮举。”
    “看了。”袁辉再向她的偶像娇柔地递上一个秋波,一点没有了舞台上主持会
议的才女风芒,“就是看它,才来晚了。”
    其他几个文学社骨干也很兴奋,紧接着张尚清的话尾,一致夸奖着社长花冲。
    平心而论,今天中午中文系宣传栏上贴出的“文学三叶窗”,确实是C学院建
院以来最独特的一期了:六米长的三大版,集中展示校园文学的精英,每个作者名
字上有他们的五寸彩照、三百字的小传、近期力作、省内外报刊对其发展势头的喝
彩与评论,全部请人用标准的宋体小楷抄写,其精工制作和作品水平,相映生辉,
逼人眼目。所以中午刚一贴出,就引来端着饭碗的学生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们
指指点点,高声吟哦,激烈讨论,群情昂然。
    “其实,这是页子的功劳。”花冲说,“我不过是帮他一起贴好。今天认真读
了每一个人的作品,还是袁辉写得好。”
    袁辉写的是一篇散文,母女间的琐屑小事。然而能把这种琐屑小事写得如此凄
婉动人,如此真切不俗,却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
    “那当然,”页子说,“我们姐啥时候差过?”
    袁辉没有做声,表情有些忸怩。
    “校园才女嘛,哪个敢比。”张尚清的话不知是捧场还是调侃,话毕,立刻转
向花冲,“喂,专栏里咋没把方圆弄上?那女子出落得越来越超群了,又有脸蛋又
有气质,如果把她贴上,让校园里的人吓一跳:呵!他们文学社中也有如此美女!”
    人们嘻嘻笑,神色很自得、很欣慰。
    花冲的表情却莫名其妙地警惕,张尚清是什么意思,难道对方圆早有注意?
    袁辉也没笑,脸上罩了一层忧忧郁郁的迷雾,想起方圆的形象。她就感到无法
控制的自卑。要命的是,张尚清竟然这么公开夸奖,这很伤她的自尊心。“
    “社长,”袁辉开口了,似乎是为了抗衡张尚清的话题,“我读了专栏上你的
那首诗,我觉得说不出的感慨。你什么时间写的?”
    “哦,有好些日子了。”
    “既深刻,又口语化,”袁晖说,“挺有味道。你们听听这几句!”她用圆朗
厚润的女中音朗诵道:

                “我的名字很瘦弱
                一共只有十三个笔划
                就象我身上的十三根肋条
                支撑起一个瘦弱的生命
                ……”

    她的话音低下去,沉浸进一种广博的思绪。
    张尚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页子赶紧敲边鼓:“我们姐儿都佩服了,社长你还不介绍介绍你的构思过程。”
    众人拭目以待。
    怎么说呢?花冲看着同伴们期待的目光。其实这首诗并非近期的作品,已经写
出两年多了。童年时,当唤着祖祖辈辈脚印里的血腥和汗味,在长满荆棘和青苔的
山道上,一步一步向上攀登;当仰望蓝天白云,浮想连翩,想引吭高歌,却一次又
一次被饥饿击倒;当村人以鄙薄的口吻谈论着“叛徒”的家庭,对他们几兄妹侧目
而视时;他的心里就构思出许多悲壮的故事,就把奋进的种子,深深地埋进了幼小
的心灵,埋进了早熟的思想深处。凭着这种奋进、这种早熟,他含辛茹苦,勤奋学
习,终于迈步进入了当今大学的校堂。
    当然就具体这首诗而言,触动他创作灵感的,也有一个具体的故事。
    花冲讲那个故事。
    这是大巴山深处辗转流传几十年的一个传说:
    一位解放军大将,三三年从巴山参加红军,在外革命几十年,从未有暇回过故
乡。五八年的一个冬天,他从北京到成都开会,趁空,专门微服私访来到大巴山,
找到破旧的故居,以及故居里已年届九十的老母。老母成份不好,解放初划为地主,
受尽歧视,不敢接待陌生人。大将苦苦哀求,才让睡在柴疙篼的蓑衣上。关了门,
老人拿出唯一的一把米,偷偷地熬了一碗稀饭,请尊贵的客人吃。凌晨告别时,大
将用夜光笔写了一张纸条,叫老母亲手交给公社社长。老母却迟疑,不摸客人底细,
犹豫许久,终于去了公社。这一下了得,原来,这老地主婆竟是赫赫有名的大将的
亲生母亲!
    一溜儿五间的青砖大瓦房平地而起,一件件寒衣和一袋袋米面很快送到老太太
手中……
    “当然,”花冲说,“这故事不是没有虚构的成份,宣扬的,也就是光宗耀祖
的老观念,但当时我读小学,雪儿姐讲给我听后,我一下就哭起来……我们家从来
不讲这类故事,雪儿才嫁到我家,悄悄讲给我的……”
    没有人问为什么他家里不准讲这类故事,朋友们都了解花冲的自尊,他们从来
都尊重他的隐私。
    “那个晚上,”花冲还兀自沉浸在故事带来的氛围里,“很明很亮的月儿,在
天上走……”
    他,他那种富于同情心的天性,就是在凄苦坚韧的山地气息中养成,他立下誓
言:长大之后。一定要做一个能给别人带来温暖的人。
    他终于考上大学。
    那是一个夏雨初停,山洪陡涨的午后,善良的山民把他送出很远,一直到山坯
口的古槐树下,他们手指对面的大山,朴实地喊道:
    “看啦,那个被踩住胸口的人,站起来啦!”
    “那山叫作杨侯山,”花冲向朋友们解释,“两坡梯田,从上面直挂下来,象
两只靴子形状,一只男靴,一只女靴。这两只靴子直插河边,河心呢,则隆起一个
长长的沙包,很象睡着的一个人。这人头枕激流,双脚伸进山里,而刚才说的山上
挂下来的靴子,恰好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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