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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白银那-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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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别沾腥儿!”乡长又说:“我不沾腥要你做什么?”卡佳骂了一句: “当年我怎么偏偏看上了你这么个东西!” 

  乡长一怒便拍炕而起,朝卡佳喝道:“不要以为当年你迷倒了白银那的男人们就自以为是!那是当年,现在你问问这些人想不想要你?”乡长气急地说,“白送都不要!” 

  两个人因为一时说话绝情而彼此分开,一个睡炕头,一个睡炕梢。吵过架后乡长在黑暗中脑袋反而清醒极了,他以为卡佳会像以往一样哭闹一场,他等待着那个痛苦时刻的到来。然而卡佳不久就起了鼾声,渔汛带给她的疲乏终于战胜了屈辱和悲哀,这使乡长一颗高悬的心落了下来。他相信明日早晨起来卡佳会一切如旧,假若再有鱼贩子来或者意外得到了平价盐,他们错过的良宵也许会温柔重现。 

  乡长为自己判断的正确而感到愉悦。火炉里的火炭热情地证明了这一切。卡佳仍然在全身心地为这个家而忙碌着,虽然说她人老了,嘴巴也常常在众人面前现丑,但她仍然是白银那最出色的女人。她热爱鱼,热爱生殖,热爱饲养家禽,热爱用雪来酿制牙各答酒,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乡长便在心里跟自己说:“真不该多看那个姓古的老师几眼,让卡佳吃醋了,等到下次去黑河时一定给她多买几块头巾。” 

  乡长拍了拍膝盖,想想用几块头巾打发卡佳实在有点委屈她,于是又想着怎么再买点什么贵重物品,一时冲口而出:“再买一副银手镯!” 

  正当他想入非非之时,大门口一下拥进来五六个人,一看他们满脸温怒,乡长便知道又是为盐而来。人们都说为了那些鱼一夜都不曾睡好,早起时鼻子里已经腥气不足、臭气有余了。鱼无可挽回地开始腐烂了。 

  “我们不要盐了,我们想要马占军的命!”他们这样说。 

  乡长蔫头蔫脑地说:“你们要了他的命,最后你们的命也留不住,何苦呢?不就是几条鱼吗?鱼难道比人还值钱吗?都回家去好好歇着吧。” 

  “你哪儿像个乡长,纯粹马占军的孙子一个!”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人说, “他手里有你什么短处?拿他家值钱的东西了,还是睡他的老婆了?” 

  乡长鄙夷地一嘬嘴说:“我守着一头可爱的小母牛,我还去睡他的老婆,咦喝 ——” 

  有人短促地笑了一声,但敌对情绪的浓烈将这泡沫似的笑声击碎了:“既然这样,还怕他做什么呢?人都怕不要命的,我可不是吓唬你,我家连人吃的盐都没了,可别让我的老婆女儿成了白毛女,我家反正还有十二支雷管没用呢!” 

  “你们别急,也许卡佳想出了办法。”乡长来到院子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卡佳——” 

  雨悄悄地淋湿了他的头发。 

  “卡佳——”乡长来到仓房,见到昨夜被卡佳搬到户外的鱼一条条均匀地摆在木板上,便知这是她生过炉子后怕鱼挤在一起坏得更快而如此这般做的。 

  “卡佳——”乡长又来到屋后的厕所,葫芦瓜的藤蔓曲曲弯弯地爬到厕所的侧板上,正上扬的嫩绿的须子像个问号一样面向苍天。仍然不见卡佳的影子。 

  乡长回到屋里,问:“你们谁看见卡佳了?” 

  “你都看不见,我们上哪儿看见她?” 

  “这娘们儿爱鱼都爱疯了,她肯定为盐去找马占军了。”乡长说,“你们从来不知道过太平日子,造反造反,不出事你们是不会罢休的。都回家去吧,将来这烂鱼的钱等我发了迹赔给你们!” 

  “等你发迹——”大家都说,“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乡长撇开众人朝马家食杂店走去时心中忐忑不安。马占军若是把他平白无故要他们家酒的事一抖搂出来,卡佳会为此而瞧不起他的。他每回揣着酒回家,都说是买的,卡佳又不了解现在的酒价,以为乡长的那些钱喝酒绰绰有余,因为这个女人一向以为酒永远跟水一样廉价,因为它是让人喝的东西。在她心底,外面的酒都不如她自酿的牙各答酒甘醇可人,所以认定店里卖的酒全都是人老珠黄的货色,值不上块八角。若是告诉她稍稍好一点的瓶装酒的价钱都在十几元以上,她一定会哈哈大笑的。也许是由于马占军当年拒绝参加他们婚礼的小气劲惹恼了卡佳,那以后的日月她与马家疏于来往,买柴米油盐的事都由乡长代劳。有几次她听见白银那的女人议论马家开的店价格不公,就对乡长发牢骚说:“他家仗着什么?胆儿可真肥呀,要煞煞他的威风,别以为老虎的屁股长在了他身上。” 

  几十年的日子过下来,乡长已经习惯于当个和事佬了。他做官的诀窍就是糊涂度日,忍辱负重,并认定如此便能天下太平。 

  乡长走到马家时灰蒙蒙的天色已经转换成银白色,雨也小得多了,细若游丝,完完全全像是在下雾了。马家的屋子亮着灯,马家夫妇大概也是彻夜未眠,眼眶乌青,面上的疲惫之色格外明显。 

  “卡佳来过吗?” 

  马家夫妇困惑地摇摇头。 

  “卡佳不见了。”乡长觉得心凉了半截。 

  “你知道她从来不上这里来的。”马占军说,“她能去哪里?” 

  “她爱鱼爱得要疯了,白银那的人爱鱼都爱得要疯了。”乡长激动地说,“卡佳要去哪里肯定是为了鱼,不然她是不会一大早就离开家的。她还生了炉子。” 

  “大家宁肯让鱼烂了也不来买盐,这是为什么呢?”马占军颇为悲伤地说, “连我儿子川立也反对我,昨晚他一夜都不进家,现在还呆在雨里,他是想活活折磨死我们。” 

  “川立在哪里?”乡长问。 

  “就在园子的豆角架下坐着,淋了一夜的雨,他一夜都不进家,我和他妈差点给他跪下了,他就是不进来。” 

  “那你们怎么还不落下盐价?”乡长说,“川立可是你们的独苗。” 

  “我不相信他不吃不喝还能再坐上一夜。”马占军咬着牙说,“他犟,我比他还犟,我不信他不要命了!” 

  马家媳妇忽然哭了:“算了,这盐价还是落下来吧。” 

  “女人见识!”马占军喝斥了她一声,“你忘了当年向人求爷爷告奶奶借钱治病的那滋味了?我忘不掉!” 

  “那你就记着,带到棺材里去吧。”乡长回敬了一句,走出门来看了看在豆角架下坐着的马川立,他面色寡白寡白的,双目无光,像是个痴呆。乡长本想规劝他几句,但一想到卡佳,双脚还是迈出马家的门槛了。 

  乡长走在白银那被鱼腥气笼罩的小巷里,每见到一个人都要问一声:“见到卡佳了吗?”而别人的回答总是说:“还没来鱼贩子?马家的盐价落没落呀?” 

  当他走到小学校门口时正碰见踱着方步背手散步的校长,他一见乡长就苦不堪言地说:“为着那点鱼,老婆把我骂了个通宵,今早起来时没腌上的鱼都有味儿了,看来今天我连早饭都混不上了。你也真是蠢,渔汛结束的当夜请来几个鱼贩子不就好了吗?” 

  “电话线断了,我又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城里去;原想让每天一次路过咱这儿的长途车给捎个信出去,谁知道这几天连车也停了呢!一定是下雨天养路段的人怕毁了路不让通行了,唉。”乡长长叹一声说,“卡佳都不见了。” 

  “这么大的人怎么能丢?”校长说,“上哪家串门去了吧?” 

  “她哪儿还有串门的心思?”乡长说,“又没去弄盐,难道她发了疯走着进城了?” 

  “她可没你那么傻,徒步进城,等她走到城里时鱼早就烂成了苍蝇。” 

  他们正说着话时王丙林老汉扛着杆猎枪从山上下来了。他的裤脚被露水给打湿了,手上提着只花翎毛的野鸡。校长说:“这样的鬼天气还能打到野鸡,你老的眼力和运气都不坏呀。” 

  王丙林“咳”了一声说:“倒是碰见了大东西,没敢打,咱怕犯了法去坐牢。” 

  “就是这个野鸡现在都不能打。”乡长拍了拍后脑勺说,“这是国家几级保护动物了?反正是受到保护的,你们小打小闹打这个我就当没看见,自己吃行,可别拿出去卖,一张扬出去对咱白银那可不好。” 

  “碰见什么大东西了?”校长问。 

  “黑瞎子(意谓黑熊)。”王丙林说,“离我不过五十来米,出了树洞用爪子挠柞树叶子玩,挺淘气的一头小公熊。” 

  “没让它伤着你就不错了。”乡长说,“你要是打了黑熊,我这个乡长也就当到头了。” 

  王丙林说:“就是我不打,这头熊也会被其他人打死的。” 

  “你怎么知道?”乡长问。 

  “我在那一带的矮树丛中发现了一行新鲜的脚印,这么早进山的人一定是为了打猎。”王丙林老汉抖了抖手中提着的野鸡,那些斑斓的花翎毛随之飘摇着,“脚印倒不大,像是穿三十八码鞋的人,我还想不起来咱这里有穿三十八码鞋的猎人。” 

  “男人哪有这么小的脚?”校长说,“那脚印肯定是女人的。” 

  “谁家的女人能这么早进山?”王丙林说,“还是一个人?” 

  “卡佳可是不见了。”乡长心惊胆战地说,“可别是她。” 

  “她又不能缘木求鱼,又不能掘地生盐,她进山干什么?”校长背着手文绉绉地说着。 

  “你就说大白话得了。”乡长一搓胸脯说,“你一说书上的话我就更心烦。” 

  王丙林又说:“这个猎人倒也怪,还挑着一副铁桶。” 

  “你又没见着人,你怎么知道?”乡长问。 

  “我进了一辈子的山,我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我就白活了。”王丙林说,“在脚印旁边,有一处有两个圆圆的湿泥印,面积跟咱们吃水的桶一般大。如果不是挑着的铁桶,而是挎着的,那么两个圆圈会相扶着,而我看到的两个圆圈一前一后,中间有一米多的距离,证明这桶是被人挑着的,放下桶时扁担搭在了桶沿上。” 

  “听您的话可真长见识。”校长说,“那您说这个人在那个地方放下铁桶做什么?” 

  “肯定不是为了歇脚。”王丙林老汉嗬嗬笑着,“是撒尿。” 

  “你怎么知道不是为了歇脚呢?”乡长追问。 

  “这个人是挑着空桶进山的。”王丙林说,“这样人是不需要歇脚的。” 

  “你怎么知道是挑着空桶呢?” 

  “如果桶里挑着东西,人的脚下吃力,脚印会很深。可是我看到的脚印却浅浅的。”王丙林老汉又说,“何况桶的印迹也不那么深,若是桶里装着东西,桶痕会深深的。” 

  “可是这个人进山做什么呢?”校长问。 

  “我也纳闷,猎人是不挑着担子进山的,除非是采山货的人。可是现在才在春上,别看下了场雨,木耳和蘑菇也长不出来,都柿和牙各答连花都没有开。想来想去,只能还是打猎的人。这个人怕打着大动物回来不好交待,就挑着一副担子,把这动物给肢解了,用桶担回来。” 

  “所以你才说这熊也会被其他人打死?”乡长说。 

  “那是啊。”王丙林再次顿了顿手中提着的野鸡,说,“一会儿都去我家喝野鸡汤吧,挺肥的呢。” 

  “卡佳要是回来了,我真就去喝。”乡长说,“我都有两个来月没沾到野味了。” 

  “什么?”校长旁敲侧击道,“上个月咱俩还一起喝酒,吃着李阳打来的狍子肉呢。” 

  “狍子肉?”乡长鄙夷地一嘬嘴说,“那也算野味儿?” 

  “看来你是想吃熊肉了。”校长说,“连狍子肉都不算野味儿,胃口越来越大了。不过我可告诉你,熊肉吃多了头发爱生油腻,弄得枕头跟擦了黑鞋油似的,还不得天天换老婆的骂!为了这种口福可不值得!” 

  乡长回到家里时就冲着屋子喊:“卡佳,你让我找了一个早晨,全身都湿透了,你也不给我做碗热汤喝!” 

  屋子里没有回音,他挨屋子走了一圈,心中更加忐忑不安,这没有人影的屋子看上去空空荡荡的。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灰白的天色正渐渐变得更加明亮起来。乡长在去后园子找卡佳时被两只鸡挡了去路,便气咻咻地骂道:“找不到卡佳,我就宰了你们烧汤!” 鸡似乎明白了不妙的处境,一耸身子急急地落荒而逃。 

  然而房前屋后找了个遍,仍然不见卡佳的影子。乡长便去仓房去看铁桶在不在。结果他首先发现一直挂在山墙上的桦木扁担不见了,这使他的心剧烈地一沉。进了仓房,果然也不见了两只铁桶的影子,乡长的腿就软了,看来王丙林老汉所说的那个猎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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