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种人-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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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初提出“仿制人”时,当然也想到过,仿制人的前一种,只怕还只是电影和小
说中的东西。而后一种“仿制人”,也十分繁复,白辽士只是一个副机师,绝不值得任
何人去仿制他。
所以,白辽士说他不是,白素没有理由不相信。可是,两个白辽士,又怎么解释呢
?
白素笑了一下:“再猜下去,唔,那是最偷懒的小说题材了,双生子?”
白辽士像是对白素的各种猜测都十分有兴趣:“不是,再猜。”
白素道:“唔,两个本来就一模一样的人?”
白辽士侧著头,想了一想,并没有立即回答,然后才反问道:“你才和我通过长途
电话?”
白素道:“是的。”
白辽士道:“那么,你只不过听到我的声音而已,或许和你在电话中讲话的人,只
不过是声音像我。”
白素道:“飞机失事之后,你在机场,有人看到你在一辆汽车中,在机场附近的旷
野疾驶。”
白素一面说,一面留意著白辽士的反应。她看到白辽士的脸色,越来越是难看,等
到她把话讲完,白辽士的脸色发青。
白素扬了扬眉:“怎么样?”
白辽士“哼”地一声:“不好笑,那个人……在说谎!”
白素已经看出,黄堂所讲的一切,全是事实,的确有两个白辽士。虽然她对其中的
关键,一无所知,但是这一点,她已可肯定。
她立时道:“当然不是说谎,他被你的三个同事,撞断了腿。”
白辽士一听,旋地站了起来。他震惊过度,忘了自己在车子中,以致一站了起来之
后,头顶重重撞了一下。
他立时坐了下来,伸手按著被撞的头顶,显出又痛楚、又尴尬、又愤怒、又无可奈
何的神情。
白素不肯放过他:“和你同车的那三个是甚么人?不会是文斯、连能他们吧?”
白辽士的神情更复杂,两眼直视向前,并没有回答白素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他
才道:“你……不必多久,你就可以看到他们。”
白素怔了一怔,这时,她心中实在极其吃惊:“甚么意思?真是你们四人?”
白辽士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又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
白素仍是莫名所以:“甚么不行?”
白辽士突然重重地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道:“我不应该出现,不应该让你看到我
。老天,我犯了大错,我犯了大错!”
他一面说著,一面向白素望了过来,白素不知道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也正转过头
去望他。那时,白素正在驾车,虽然公路上并没有别的车辆,但也不可能侧著头驾车。
可是,白素一侧头,和白辽士的眼光接触,她就无法转回头来了。白辽士的双眼之
中,有一种奇异的光采,这种难以形容的异样的眼神,使得白素要一直望著他,无法转
回头去。
一切经过,全是白素再和我见面之后讲给我听的。在这里,我必须打断一下,记一
记当时我听到她和白辽士奇幻的眼光接触时的对话。
我忙道:“催眠术!”
白素在犹豫了一下,像是不敢肯定。
我连忙再道:“我和你,都学过催眠术,而且修养极高。如果有人向我们施催眠术
,他不能将你催眠。”
白素道:“是的,还会给我反催眠。记得德国的那个催眠大师?他自称是催眠术世
界第一,结果给我反催眠,昏睡了三天三夜!”
我道,“是啊,我不相信白辽士的催眠术会在那个大师级人物之上。”
白素吸了一口气:“所以,我不认为他在施行催眠术。”
我道:“怎么不是,你刚才还说,一和他的目光接触,你就无法转回头去。”
白素道:“是的,当时的情形是这样。但那不一定表示这是催眠术,可能是另外一
种力量,总之,当我的视线一和他视线接触,我就失去了控制,失去了知觉,全然不知
道自己在做些甚么!”
我闷哼了一声,心中不知想了多少种可能,但是却没有头绪。
白素在和白辽士对望了一眼之后,立时一片迷茫,在刹那之间,全然没有了任何感
觉。她在失去知觉前一刹那,只是想到了一点:将车子停下来。
她想到了这一点,可是却已经没有能力使自己的右脚离开油门。她的这点愿望,在
她的潜意识中,化为要踩下一个掣的愿望,她尽一切可能,用力踩下去。
她右脚根本没有离开油门,就踩了下去,结果是怎样,当然可想而知。
当白素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四周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声,和一种异常尖锐的噪音
。
白素睁开眼来,看到了强光,也看到了许多人,她的车子,撞在路边的山石上,整
个车头已完全毁坏,车身还扭曲起来,以致车门完全无法打开。
在她的车旁,聚集了不少警方人员。而她听到的噪音,就是消防人员用电动工具在
锯开车门,想将她拖出车来的声音。
白素第一件想到的事是:撞车了,受伤了?
她立即肯定一点伤也没有,因为她感不到任何疼痛,而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
,也没有任何不舒服。
接下来极短的时间中,白素想起了白辽士,想起了黄堂所讲的话,想起了遇见白辽
士之后的一切经过,心中想:白辽士一定受伤了。
可是她才转过头去,便呆住了。在她旁边,根本就没有人。
车门无法打开,救护人员动用电动工具将门弄开。白辽士怎么离开车子呢?
白素未能深一层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她一转头,就听到车外有人叫了起来:“她在
动,她没有死。”
接著,一声巨响,电锯切开车门,向外倒下。白素拉著一只伸进来的手,向车外钻
了出去。她出了车子,站在车旁,所有的警方人员和救护人员,都怔怔地望著她。
因为白素一点也没有受伤,车子损毁得如此严重,她竟然一点没有受伤,实在是奇
迹。
在现场的警方人员,有的认识白素。她本来想问他们,是不是看到白辽士,但是她
看出,所有的人,显然都不知道车中原来有两个人。就算问了,也不会有答案,说不定
以为她在胡说八道。
她只是问了问时间,发觉自己昏迷不醒了大约八小时左右。
救护人员问她,是不是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白素当然拒绝。不但拒绝,而且反问
警方人员借了一辆车子,说是要尽快回去。
警方人员答应了,借了一辆车给她。白素驾著车,看来是想驶向市区,但是在第一
个转弯处便转了弯,又向著原来驶出的方向驶去。
她望向白辽士,产生了好像受催眠一样的反应而撞车,在车子撞毁前的一刹那,白
辽士在车中,车子被撞到人完全被困在车厢中,而白辽士却不见了。
单是这样的事,已经要使白素追查下去,何况这个白辽士还有那么多的古怪行为,
白素自然非彻查下去不可。她记得白辽士提及过一个地名,是海边,清沙滩。
白辽士本来是要由素到清沙滩去的,后来不知为了甚么原因,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说了一句“不该和白素相见”,就不见了。
清沙滩,一定要到那地方去看一看!
到清沙滩的路,十分荒凉,当她看到了路尽头处的大海,海面上,已经闪起金光,
天已亮了。
白素将车子一直驶到海边,然后下了车,攀上了海边的一块大石,站在大石上,四
面看看。
清沙滩十分荒僻,风浪险恶,海边全是大大小小的岩石。白素站在大石上,视线所
及,可以看清楚四周围两百公尺以内的情形。除了海浪之外,海面上也没有船只。她只
看到,在离她不远处,有一个人,双足浸在水中,正在岩石上,采集著紫菜。
当海浪拍打上来之际,那人全身都被浪花淹没,等到浪退了下去,那人才摇摇晃晃
地站定身子。
白素在一块又一块的岩石上移动,不一会,她就来到可以居高临下的地方,看清楚
那人了。那人皮肤粗糙黝黑,约莫有五十上下年纪。一看便知道,是生活在海边,生活
极不如意的那类人。
白素向他大声叫了几下,那人抬头向上看来,白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上来。那
人犹豫了一下,向上攀了上来:“小姐,可要新鲜的紫菜?煮汤,清火去痰。”
白素点头道:“可以,我买你采到的紫菜。”
那人立时显出十分高兴的神色来。白素又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那人道:“天没亮就来了。”
白素问道:“你可曾见到一个外国人,西方人,穿著浅灰色的西装?”
那人摇头:“没有,这里很少人来。”
白素又问道:“不一定是今天,前几天,你有没有看见甚么陌生人?”
那人只是不断摇头,白素又向海边望了一下,四周围实在没有甚么值得注意。白素
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发现甚么,只好给了那人钱,换来了一竹篮湿淋淋的新鲜紫菜,回
到了车中。
当她在车中坐定之后,她将头伏在驾驶盘之上,又将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
遍。
白辽士神秘消失了。假定他是在撞车的一刹那之前离开车子的,那么,他上哪里去
了呢?
何以一个白辽士在北欧接听长途电话,另一个白辽士,却会在这里拦截她的车子?
白辽士提到,要她到清沙滩来,有甚么特别的意义?
白素的脑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疑问,无法获得任何答案。
这时候,她想起来了,应该立刻回家,和我商量一下。由于一连串的事,来得实在
太突然,以致她根本没有想及这一点,直到这时候才想了起来。
她陡地抬起头来,一抬起头来,她又不禁吓了老大一跳,她看到有一个人,正自车
窗外,向她望著。白素吸了一口气,看到那人就是那个采集紫菜的人,那人已经道:“
小姐,你问这几天,这里是不是有陌生人?”
白素忙道:“是啊,有没有?”
那人指著海面:“人,我倒没有看见,但是前几天,我看见一艘船。”
白素不禁十分失望,在海面上看到一艘船,那寻常之极。
白素当时的反应,只是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再问下去。那人像是感到了白素一点不
感兴趣,现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来。白素也在那时,发动了车子。那人又道:“这只船
,很怪。”
白素心中一动,向那人望去:“很怪?怪成甚么样子?”
那人有点忸怩,道:“我看到那艘船,很大,白色的,很大……”
他一再强调那船“很大”,白素耐心地听著,只是道:“大船有甚么怪?”
那人搔著头:“我明明看到那艘船的,很大,就在那海面上,我要是游水过去,可
以游得到。可是,我一弯腰,采了两片紫菜,再抬起头来,那只大船,已经不见了。”
白素一怔:“采两片紫菜,要多少时间?”
那人弯下腰去,做了两下动作,又直起身子来,用动作回答了白素的问题。
那两下动作,至多不过十秒钟。
十秒钟之内,一艘很大很大的白色的船,会突然消失了踪影,这事情,的确很怪。
白素望著那人,那人道:“或许……或许……根本是我眼花了。”
白素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船是甚么样子的,你能形容得出来?”
那人显然不明白甚么叫“形容”,迟疑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白素又道:“你将那
船的样子说一说!”
那人双手比著:“那是洋船,两头全是尖的,颜色很白,白得耀眼,比我们的渔船
要大得多。”
白素皱著眉,想了一想,那人的形容词不算好,可是也可以知道那是一艘形状很奇
特的船。
世界上有甚么船可以“一下子就不见”的呢?除非那是一艘具有超级性能的潜艇。
白素想将那船和神奇的白辽士联系在一起,可是除了白辽士要她到这里,而这艘船
又曾在这里附近的海面出现以外,看不出两者之间可以联得起来。
她转进了一条小路,下车走到海边,沿著海边步行了相当的路程。
她这样做毫无目的,只不过想偶然有发现。
偶然的机会毕竟不大:所以白素一点也没有发现,反倒耽搁了不少时间。如果她在
这样做之后,立即回家去,那么她一定可以发现我留下的录音,在我到达了北欧之后和
她联络时,就可以联络得上。
可是白素却仍然没有立即回家,她离开海边,回到市区,已近黄昏,她驱车直到那
间航空公司的办公室。
第五部:站在那里像一株树
航空公司的本地负责人,曾在那次两天的冗长会议中和我们见过面,自然认得白素
。白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