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种人-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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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意。她道:“好,我可以再进一步告诉你,何以我可以肯定你认错了人,因为我对这
架飞机失事的经过,再清楚也没有。”
当白素决定要向黄堂详细讲述白辽士那架飞机失事的经过之际,当然需要时间,而
她又怕我久等,所以打电话通知我,有了一点事,要迟点回来。
当时,我再也想不到她的所谓有事,原来是力图说服黄堂,要他承认自己是认错了
人!
第三部:当时情形机长不知
女人的固执,有时莫名其妙。
但有时,莫名其妙的事,会引起意料不到的事态发展,白素的决定,就是如此。
白素如果当时不坚持相黄堂争辩,对以后的事态发展,可能全然不同。她坚持争辩
下去,影响了以后的许多事。
以后的事情,自然放在以后再说。
我赶去看马基机长的旅途,一点也不值得记述,只是心急,希望快一点见到他。
航机到达目的地,一出机场,就看到了祁士域。
祁士域看来仍是那样衣冠楚楚,文质彬彬,但是他神情十分焦切,一看到我,立时
急步向我走了过来:“谢天谢地,你来了,马基越来越不像样了。”
我怔了一怔:“越来越不像样?”
祁士域叹了一声,颇有不知从何说起之苦,他望了望我的身后:“尊夫人 ”
我解释了一下白素临时有事出去,我没有找到她的经过,又道:“马基机长究竟怎
么了?”
祁士域急步向机场外走去,并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好跟在他的身边。那地方接近
欧洲北部,深秋时分,天气十分凉,凉风扑面,我拉了拉衣领,祁士域挥著手,一辆汽
车驶了过来,由穿制服的司机驾驶,我们上了车,祁士域便吩咐道:“到拘留所去。”
他转过头来:“马基机长一直被警方拘留著,几个律师几次申请保释外出候审,都
不获批准。”
我皱著眉:“情形那么严重?”
祁士域叹了一声:“可是我却担心,开庭审讯的结果,马基不是在监狱中度过余生
!”
我陡地吃了一惊:“贵国还有死刑?”
祁士域神情苦涩:“不是这个意思,我怕他会在精神病院中度过一生。”
我怔了一怔,一时之间,弄不明白祁士域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只好问道:“在飞行
途中,马基突然看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他究竟看到了甚么?”
祁士域摇著头,不断唉声叹气。
他一面叹息著,一面道:“起先,他甚么都不肯说,我去看他几次,有一次,他只
对我说,叫我带点酒去给他。那……带酒入拘留所,是犯法的。”
我也不禁苦笑了一下:“你当然 ”
我本来想说,祁士域当然拒绝了马基的要求。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然道:“
我当然带去了给他,谁叫我们是朋友。”
我不禁呆了半晌,盯著祁士域。祁士域和马基之间的友情如此深厚,我又有了新的
体会。像祁士域这样身份的人,行事自然小心,可是他却冒险带酒进拘留所给马基。虽
然这不是甚么了不起的罪行,但也足可以使得他身败名裂!
我摊了摊手,表示在某种情形下,我也会这样做。祁土域继续道:“马基和我会面
,有警员在一旁作监视,我趁警员不觉,将酒给了他,他也趁警员不觉,一大口一大口
的吞著酒;直到将一瓶酒喝完,我看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就问他:‘马基,当时你究
竟看到了甚么?’他一听得我这样问他,瞪大了眼,望了我半晌:‘看到甚么?’”
祁士域说到这时,车子一个急转弯,令他的身子侧了一下,打断了话头。他坐直身
子之后,又叹了一声:“我再问:‘每个人,都说你好像看到了甚么,所以才惊恐,下
达紧急降落的命令。’他听了之后,显出一片迷茫的神情来,接著,又急急问我:‘他
们说了些甚么?’”
祁士域向我望了一眼:“马基竟然会这样问我,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想了一想,也想不出马基何以要这样问,马基口中的“他们”,自然是航机上其
余的人员,白辽士、文斯、达宝、连能等人,他们会说甚么呢?自然是航机失事的经过
了,马基何必问?
祁士域得不到我的回答,又继续道:“马基连问了三次,我只好道:‘他们向调查
小组作供,说当时事情发生的经过。’马基又坚持著追问:‘他们怎么说?’我叹了一
声:‘唉,当时发生的事情,你难道不记得了?他们只不过说出了经过。’马基仍不满
足,他吼叫著:‘告诉我,他们怎么说!’我看他的神情极激动,只好准备告诉他。但
是刚才,他偷喝酒,时间已过去了许多,当我刚要开始说的时候,他和我的谈话时间已
经到了,警员押著他进去。”我听到这里,略一挥手,打断了祁士域的话头。
我道:“他不看报纸?不知道他同僚的供词对他不利?”
祁士域道:“以前几次探访,他根本一句话也不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报纸。
”
我略想了一下,总觉得这其中,有十分跷蹊的事在,但是究竟是甚么事使我有这样
的感觉,我却又说不上来,只好暂时放开,不去想它。
祁土城继续道:“马基被警员拉起来之际,忽然激动了起来,陡然大叫一声,一拳
打向那警员的面门。可怜,那警员十分年轻,也算是个美男子,马基的那一拳打得十分
重,一定打碎了他的鼻梁骨 ”
我极不耐烦,大声说道:“别理那警员的鼻梁,马基为甚么要打人?”
祁士域苦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当时也吓呆了,忙过去抱住了他,他却竭力挣扎
著,那警员一脸是血奔了出去,拘留所中立时乱了起来,冲进来了几个警员,制住了马
基。我只好大声叫道:‘马基,镇定些!马基,镇定些!’马基被警员拖向内去,我又
不能跟进去,只听得他在大叫。”祁士域讲到这里时,疑惑地望著我。
我忙道:“他又喝醉了?乱叫些甚么?”
祁士域道:“不,他没有喝醉,我可以肯定他没有喝醉,只不过他的行为,激动得
有点不正常,他一面挣扎著,一面高叫道:‘他们不是人!他们不是人!’我听得他连
叫了七八次,听来好像一直被拖了进去之后,还在不断地叫著。”
我皱著眉:“看来马基和他的同僚,相处得不是十分好,心中以为同僚故意将所有
的责任,全推到了他的身上,所以有了点酒意,就骂起人来了。”
祁士域听得我这样讲法,大摇其头,道:“不是,他不是在骂人,只是在叫:‘他
们不是人!’”
祁士域这样说了之后,再重复了一遍。我听懂了,不禁“啊”地一声,明白了马基
口中在叫著的“不是人”,并非骂人,而是说:“他们不是人类!”
说白辽士他们几个不是人类,这样的话,当然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当时想,马基真
是不能喝酒,一喝了酒,甚么怪事,甚么怪异的话,都讲得出口,在这样的情形下,祁
士域带酒进拘留所的事,只怕要东窗事发了。
我望著他,道:“你还是不该答应带酒给他的。”
祁士域有点激动,道:“我算甚么,况且警方也不知道他喝了酒,我带去的是伏特
加。”
我笑了一下,祁土域倒可以说是深谋远虑,伏特加酒喝了之后,口中闻不到酒味,
拘留所中的警员,居然会没有发觉。祁士域又道:“第二天,我再去看他,才知道他已
被列为危险人物。他昨天,后来又打伤了两个警员,危险人物的探访,要经过特别批准
,我立刻去申请,可是不批准,理由是马基的精神不正常,我又申请,让两个著名的精
神病专家去探视他,总算批准了,但是马基却只是翻著眼,一句话也未曾说过。”
我呆了半晌:“既然如此,我又如何可以见他?”
祁士域道:“我费尽了心机,聘请了五个律师,也用尽了人事关系,总算你可以见
他,不过,他们只给半小时,而且,有武装警员监视。”
我一听得祁士域这样说,几乎直跳了起来:“如果马基机长有话,只愿意对我一个
人说,有人在旁监视,见了岂不是白见?”
祁士域道:“是啊,我也是这样想。”
他在这样讲了之后,停了一停,忽然道:“我和一些人接触过,那些人说,就算马
基机长在拘留所中,接受特别看管,但是要弄他出来,倒也不是太难。”
祁士域这几句话,讲得十分急促,一时之间,我还弄不明白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
当然,我立即明白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了。
一时之间,我惊讶得只是怔怔地望著祁士域。这真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一个像
祁士域这样的人,有著良好的事业、教育程度,竟然也会有这样向法律挑战的念头,比
起来,带一瓶伏特加进拘留所,简直微不足道之至!
我呆望了他半晌:“你……想劫狱?”
祁士域神情极无可奈何:“我不相信马基有罪。可是每一个律师都说,马基绝逃不
了法律的制裁。”
我忙道:“万万不可,祁士域先生,万万不可。”
在我连声说“万万不可”之际,车子已在一幢建筑物之前停下。那建筑物全用红砖
砌成,方方整整,看来十分悦目。车子停下之后,祁士域道:“到了。当然,那只是我
的一个想法。”
我拍了拍他的肩,表示钦佩他的为友热忱,马基有这样一个朋友,那真比甚么都好
,我下了车。祁士域跟在我后面。
建筑物的铁门紧闭,祁士域按了门铃,对讲机中传来了语声,在祁士域道明了来意
之后,铁门打了开来。
铁门之内,是一个三十公尺见方的院子,有一些被拘留的人,在警员的监管下,缓
缓步行。我们穿过院子,进入建筑物,一个值日警官带我们进入一间办公室。
一个警官带我进了会见室。会见室中,有一些简单的陈设,进去之后不久,两个武
装警员先进来,在角落站好,过了不一会,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叫道:“卫斯理。”
我立时循声看去,看到马基机长在两个武装警员的押解下,走了进来。
老天!我认不出他是甚么人!他魁梧的身形还在,然而,高大的身形看来只像是一
个空架子。
那样子,真是可怕极了,他头发看来是一片斑白的蓬松,双眼深陷,眼中布满了红
丝。两颊向内陷,胡须渣子发黑,一看到了我,那样的一个大个子,显出一副想哭的神
情,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唉,当我看到了马基,才知道祁士域为甚么会有“将他弄出来”的念头,作为好朋
友,实在不忍心看到神采飞扬的马基,变成如今这等模样。
我忙向他走过去,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用力摇著。我忙道:“我们只有半小时可
以交谈,而他们 ”我指著四个警员,“又必须留在这里。”
马基立时显出愤怒又激动的神情,我立时阻止他:“用法文交谈,他们一定听不懂
。”
我这句话,就是用法文说的,谁知道我这句话才一出口,一个警员立时也以极其纯
正的法语道:“我不想偷听你们的谈话,用德文吧。”
另一个警员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想偷听,你们还是用中文好些。
马基当然不会中文,他又想冲过去打警员,我用力将他拉住:“他们是有权随时中
止我们会面。”
马基一听,才静了下来,他的嘴唇发著抖,神情激动之极,我按著他坐了下来,将
一支烟递给他,由于他抖得厉害,那支烟,他衔在口中,竟然跌下了三次,才吸到了一
口。
我看他比较镇定了些,才道:“飞机失事的过程,我已经全知道了。”
马基用他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盯著我:“是谁告诉你的?”
我道:“我参加过调查小组,是你的同僚白辽士、文斯 ”
我才说出了两个名字,马基已陡然站了起来,他口中所衔的烟,再度落下,他也不
去拾,只是厉声道:“他们,他们……他们……”
他连说了三声“他们”,实在因为太激动,所以根本无法讲下去。我又按著他坐了
下来:“虽然只有半小时,你可以慢慢说。”
马基陡然之间,显出了十分悲哀的神情来:“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一点也不
知道,甚么也不知道!”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流露出一种极其深切的悲哀。
我实在不明白马基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但是,他是最直接的当事人,他既然这样说
了,一定有他的原因。
在白辽士他们的供词中,曾提到马基在飞行之中,突然看到了甚么,那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