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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第二种人-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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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达宝的倔强很没有理由,只是倔强。”
    我道:“你认识他很久了?”
    老教师又笑了起来,道:“他在十一岁那年,由附近的孤儿院,送到我的学校来,
到如今,怕已经有十七八年了吧。”
    我心中一动,白素显然也想到了我想到的事。那四个人,全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身
世不明。他们如何长大成人的过程,只怕也没有甚么人知道。这个老教师,在达宝初入
中学时就认识他,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我接著道:“原来已经有那么久了,我们很想知道达宝先生是怎么样的人,你一定
了解他。”
    老教师摇著头:“很难说,例如他为甚么会那么倔强,我就不了解。那次,他几乎
被校长开除,是我一再为他讲情,他才能完成中学教育。”
    白素道:“哦,他犯了甚么错误?”
    老教师笑著:“倔强,从那件事之后,他就得了‘倔强的达宝’的外号。”
    年纪大的人,讲起话来,都不免唠唠叨叨,我心急:“他究竟做了甚么?”
    老教师道:“他不是做了甚么,而是不肯做甚么。”
    白素笑道:“那么,他不肯做甚么?”
    老教师道:“上化学课时,他不肯做一个简单的化学实验。”
    我和白素对达宝的过去,都感到兴趣,一定以为他有甚么怪异的行迳,才会几乎被
学校开除。原来是不肯做一项化学实验,那真令我们大失所望。我和白素都是一样的意
思,不想再和那老教师再交谈下去。
    可是,老教师的话匣子一打开,想他不再讲下去,却不容易。他道:“那是他来到
学校第一年的事,我记得十分清楚。我那天没有课,正在教员休息室,听到外面传来呼
喝声,那是化学教员的声音,他是一个脾气十分暴躁的人。”
    老教师一面说,一面望著我们,期望得到我们热烈的反应。
    我们不好意思让他不高兴,大力点著头,心里只希望他的叙述简单一点。
    可是,事与愿违,老教师叙述达宝在中学一年级发生的那件事,叙述得十分详细。
    由于这件事,达宝得了“倔强的达宝”这个外号。
    这件事,当时,我和白素在听的时候,都全然不将之放在心上,只是听过就算。但
如今,我却将老教师的叙述,详细记述出来。
    因为,这件在当时听来,全然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实际上是一件极具关键性的大事
。在一连串的谜团中,就是由于这件“小事”的启发,才真相大白。
    老教师道:“那化学教员的脾气很坏,我一听到他在呼喝,知道他一定是又在斥责
学生,我忙开门去看,看到他正在拉著达宝,达宝竭力挣扎,化学教员愤怒得胀红了脸
,看他的样子,是想将达宝拖到校长室去。达宝的同班同学,有许多跟了出来,化学教
员大声喝著,要他们回课室去。”
    老教师又道:“达宝是孤儿院来的,性格可能很特异,所以他一到学校,校长就指
定要我对他特别照顾。而事实上,达宝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孩子,天份高,随和而又讨人
喜爱  ”
    老教师讲到这里,我不禁笑道:“不对了,他不是叫倔强的达宝么?你怎么说他随
和而讨人喜欢?”
    老教师笑了起来:“真的,我一直不知道为何达宝在那件事上这样倔强,或许是他
对那位化学教员的坏脾气反感。”
    我作了一个请他说下去的手势,老教师继续道:“我看到了这种情形,化学教员对
孩子,简直粗暴!我走过去,一下子将达宝拉了过来:‘别这样对待孩子!’化学教员
怒气冲冲:‘一定要将他开除,这……学生,这学生……’我忙道:‘他怎么啦?’化
学教员道:‘他一点也不听话,我只不过叫他向石灰水吹气,他竟然说甚么也不肯。’

    老教师说到这里,停下来向我们望来。
    我一时之间,不明白甚么叫作“向石灰水吹气”,所以现出了疑惑的神色来。老教
师道:“这是一项最简单的实验,用一根吸管插入石灰水之中  ”
    老教师才讲到这里,我就明白了。
    这的确是初中课程中一项最简单的实验,目的是为了证明人的呼吸,呼出来的气体
中,含有极多二氧化碳。
    用一根吸管,插入石灰水之中,石灰水本来是透明的,经过吹气之后,二氧化碳进
入石灰水之中,石灰水起了化学作用,会变成乳白色。
    这种简单的实验,每一个中学生,即使自己未曾做过,也一定看到同学做过。通常
,在课室或实验室中,教师会随便叫一个学生出来,向石灰水吹气,一直到石灰水变成
乳白色为止。
    只怕自有这项课程以来,从来也没有一个学生,会拒绝教师这项要求。
    那么,达宝为甚么要拒绝?
第八部:温室中会流血的怪植物
    我当时绝未想到这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只是觉得事情不合常理。
    老教师看我的样子,已经明白了甚么叫作“向石灰水吹气”,所以他也没有继续解
释下去,只是继续说当时发生的事。
    他道:“当时我就对达宝道:‘达宝,你不应该拒绝教师这样的要求!’达宝的神
情,既倔强又害怕,只是一言不发。化学教员又发起怒来,我忙道:‘这样吧,达宝,
你向教师道歉,然后再去吹石灰水,就不必闹到校长那里去了。’化学教员也接受了我
的意见,可是达宝,唉,这少年,太倔强,硬是不肯。”
    白素笑道:“这样倔强的少年,倒真是少有。”
    老教师道:“是啊,后来,化学教员将达宝拉到了校长那里。校长是好好先生,也
像我一样提议,可是达宝仍然拒绝,连校长也激怒了,要开除他。”
    老教师讲到这哀,停了一停,我道:“为了这样的小事,好像不必开除一个学生。

    老教师道:“事情本来是小事,可是达宝的态度实在太倔强,不论多少人劝他,他
就是不肯答应,所有人都很愤怒,我竭力主张就此算了,达宝硬是不肯那样做,那有甚
么办法?”
    白素像是对这件事相当有兴趣:“那么,结果怎么样?”
    老教师笑了起来:“结果,自然不了了之。达宝得了一个‘倔强的达宝’的外号。

    白素又问道:“他在其他事情上,也这样倔强?”
    老教师道:“一点也不,一直到中学毕业,他始终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老教师讲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十分感慨:“别看我教了三十年中学,一直在接
触少年人,可是他们的心理,我还是一点不了解。”
    我随口敷衍了几句,老教师骑著自行车走了。白素道:“这件事很怪!”
    我打了个呵欠:“想像力再丰富的人,也无法将不向石灰水吹气,和二十年后的一
件航机失事,联结在一起。”
    白素怔了片刻,显然她也无法将这两件事联结起来,她道:“好,去看看达宝的温
室。”
    我驾著车向前驶去,不一会,便到了达宝的温室后面。
    白素道:“格局、大小,几乎全是一样。”
    我道:“他们是同事,可能是其中的一个,先有了一个温室,然后,其余三个人,
也有了兴趣,跟著建造了同样的温室。”
    白素并没有出声。嗜好有一种传染性。在同事、朋友之间,会传染开去,假设他们
四个人,从事同一行业,大家又全是单身汉,其中一个有了培植植物的兴趣,其余三个
人跟著学样,这是很合理的一种推测。我们一直来到了温室的门前,发现温室之中,自
动喷水器正在工作,像是下著霏霏细雨,看起来,一片水气朦胧。
    白素紧贴著玻璃门,向内看著。
    温室就是温室,本来,没有甚么可看的,可是曾经看到连能在温室中,“日光浴”
的那种怪样子,再来到同样的温室之前,心中总不免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由于温室中水雾弥漫,所以里面的情形,看来有点朦朦胧胧,更增加了神秘的气氛

    十五分钟之后,自动喷水停止,温室中的一切,看来清晰了许多。同时,亮起了灯
光,使一切看得更清楚。我已经可以肯定,温室之中除了植物之外,并没有人。我开始
去注意温室的门锁,门并不是由内拴上,只是锁著。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看到她仍然在
注视著。我先推了推门,没有推开,就取出了一个小工具来,很快就将门打了开来。我
先将门推开了一些,然后望向白素,问道:“进去看看?”
    白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再将门完全推开,然后走进去,她跟在我的
后面。
    一进温室,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里面的空气,极之清新,就如同进入了清晨
的森林,令人身心舒畅。
    温室的地相当湿。我们要小心地向前走才不至于踏中地上的积水。整个温室的面积
虽然大,但是全是植物,可以行走的通道在中间,不过半公尺宽。在通道中行走,会被
两旁植物的枝、干和叶子,碰在身上,身上也不免被水珠沾湿。
    门开在温室的中间,进门之后,我向左走,白素向右走,在走完了中间通道之后,
我转身向白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们从不同的方向,绕著温室,再走一次。
    白素向我挥手,表示同意,在又走了一遭之后,我们仍在进门之后的中间通道中会
合。我问道:“有甚么发现?”
    白素摇头:“看来只是一个对植物有狂热爱好者的温室。”
    我笑道:“我同意。”
    在我们这样说的时候,已经不约而同。向外走去,准备离开温室。但由于我们两人
同时起步,而通道又十分窄,我们的肩头,撞了一下,白素的身子向旁侧了一例,碰到
了一盆树。
    那盆树是橡树,种在一个并不算大的盆中,树身已相当高,盆子重心不稳,白素一
碰,盆子就倒了下来,发出了一下声响,碎裂开来。
    我扶住了白素,白素道:“真静。”
    许多事情,都有连带关系。如果不是那一下瓦盆碎裂的声音,我们不会感到温室中
静得可以:除了水珠自各种植物的叶尖上滴下来的声音,简直没有别的声音。
    如果不是水珠下滴的声音,听起来比万籁俱寂更觉幽静,使人不由自主,要多逗留
一会,我们也不会听到那种呼吸声。
    那时候,我和白素靠在一起,都感到温室中这样静,十分值得多留恋一会。也就在
那时候,我听到了有呼吸声传入我的耳中。
    我以为那是白素发出来的,我笑著:“打碎了一个瓦盆,不必那么紧张。”
    在我这样讲的时候,白素的神情,看来已经十分异样,她立时向我作了一个手势,
示意我不要讲话,同时,转头向温室的一角望去。呼吸声正是从白素望过去的那方向传
出来的。
    我陡地一怔,刹那之间,除了水滴声,又甚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我们两人,足有半分钟之久,都不出声,然后,白素才压低了声音:“你刚才听到
了甚么声音?”
    我也不由自主将语声放得十分低:“好像,好像是呼吸声。”
    白素点头道:“好像是,但也可能是别的声响,声响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她伸手向前指著,我向前看去,看到很多盆植物,有一盆极大的羊齿,遮住了视线
。我道:“过去看看,有甚么会发出那样的声音来。”
    白素“嗯”地一声,和我一起向前走去。走出了只有几步,我们又陡然站定。那声
音,又传了过来。
    那真是呼吸的声音,相当急促,声音并不高,好像在发出呼吸声的人和我们之间,
有著一重甚么阻隔,可是那实实在在是一种呼吸声,而不能说是甚么和呼吸声十分近似
的声音。
    我在一怔之下,立时喝问道:“甚么人!”
    我自己也不知道,何以会这样大声呼喝,但由于事情实在太怪,不寒而栗。我想,
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才大声呼喝。
    在寂静的温室中,我的呼喝声转来相当刺耳,一喝之下,那种呼吸声突然停了下来
。但由于我们曾两度听到了这种声音,所以可以肯定这种声音,由那株巨大的羊齿后面
传出来。
    白素向前去,我急急跟在她的后面。向前走,根本无路可通,要推开一些植物,跨
过几个木架。来到了那株大羊齿前面之际,我们的身上,像是淋过了雨,湿得可以。
    我们在大羊齿的叶下,弯身钻了过去,我们看到,在一个木架子上,是一只灰白色
塑胶料箱子。
    那只箱子,大约有一公尺见方,半公尺高,箱子有盖,盖上有许多细小的小孔。整
个盖上,有一个和箱子差不多大小的凹槽,约有半公分深。这时,那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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