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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节

南诏王妃-第3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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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浦月容对此反应不大,显得异常冷静,心事不得为外人所知。夏安然痛苦不已,几番欲闯进王陵中陪伴银冀塌前。
  宫中似早有布局,一切尚称平静顺利。
  观王朝内外局势,时正逢云南四诏关系步入扑塑迷离,银暝国更换如此新主,不便诏告天下,以免军心震荡,百姓惊恐,故“摄政诏王”成为朝中最大的秘闻。
  有泄露者,连诛九族。
  黑夜,银翟独站在高高的殿堂之中,明月穿窗,月光似水,幽幽铺泻一地,覆上他冷峻的眼底眉间。不过数日,仿佛沧海桑田变幻,转眼千年。在他穿上银袍坐上龙椅的那一刻,前尘已逝,来日方长,过去的翟,将来的银冀、瓦儿都只成远远的幻影。
  银翟微微仰头,目光透过雕花的窗棱迎着那明净的月色,心中什么都无力想。满室清冷孤寂,苦涩疲惫,在日月交替、光阴流淌的岁月中只有此刻最是空虚迷茫。
  七日后。风波乍起。
  这日天气极好,透过娇艳含羞的花枝洒开一地碎影明媚,柳色舒展,榆槐成荫,浓浓翠翠已是一片秀润。一场延误多日的“百艺宴”在后宫御花园隆重举行,原来银冀应承过已逝的珍太妃,虽因各种原因延误,但他一直有命人筹备。本为王爷挑选王妃侍妾所用,如今王爷身份已升为“摄政诏王”,参加盛宴的女子莫不粉面含春,各尽其艺,乞盼着英俊冷漠的新主垂怜。
  银翟面无表情,眼底异样平静,一层摄人的光芒漾出在幽暗之中。他手指紧握椅把,目中无一人,隐藏的怒火全指向沉静躺在水晶塌上的人。然一想到摄政不过几日,便已深刻体会王位之上的责任与不得已失去的自由,他又不禁同情起那位沉睡的君王。
  银氏血脉与江山祖业,实在是无法排拒的两座大山。
  百艺盛宴,美女如云,长歌袖舞,琴棋书画。湖边上水光淡淡,暖风如醉微波点点,飞花轻舞落玉湖,飘香榭,轻轻袅袅,莫不引人暇思万千。
  陪坐官员老者撂须赞叹,年轻者惊羡不已,但景致再好,众人也难以忽略高台正坐之人的冷峻面色。人称银冀为冷君,殊不知摄政诏王更冷上三分。
  银翟看似目光落向百花争妍般的众女,实则心思早已飘到不知身在何处的瓦儿身上。每个呼吸,每次眨眼想得都是瓦儿或喜或悲的神情,想着想着,满心紧窒,呼吸沉重起来。
  方旋白衣轻扬,眉目冷静,立在园子一角,若细看可见她眼中冷意冰冻。筱水今日有特意打扮,明红轻纱修长曳地,月华湘水裙,玉钗斜横挽乌鬓,青丝婉转。但瓦儿不在,她曾经决心要参加“百艺宴”的计划无心实施,只得在一旁咬住贝齿,焦急观察银翟的反应。
  浦月容打扮雍容华贵,绣扇轻摇,嘴角似笑非笑,一副看戏的好姿态。高挑的眼角瞟过百花丛中那群娉婷女子,精光闪过,习惯地藏起一丝算计。丫鬟零儿不时为主子递上一颗水晶葡萄,半扬的唇角让表情显得与主子格外相似。
  夏安然面色平淡,看不出欢喜,想起孤独躺在王陵中与世隔绝的君王,她双眼一红,泪水几欲坠下。
  “王爷,这些女子无论是容貌、才情还是家世,都是经过重重挑选的。王爷若看中谁,直接点来即可,说实话老臣一直盼望着早日看到银氏王族开枝散叶。”夏世聪诚挚感慨道。
  郭太傅点头附和:“老臣身在宫中多年,跟先王一样盼着银族发扬光大已经好久好久了。”
  银翟静默,而后唇角一道冷弧,倨傲迫人:“如此大任,身为银氏子孙,看来本王无法不遵?”
  他眼底一丝精光如亮电裂空,飞闪即逝,瞬间恢复了黑夜般的深沉。长指向前轻点,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位明艳娇俏的女子被点中,在场之人或叹或羡,或失落或嫉妒……
  银翟不再出声,挥手将剩下之事交与臣子负责。淡淡瞥向方旋及筱水所在方向,便负手先行离去。
  此刻他全然明白,普天之下,再无一人能像瓦儿般进驻自己心底,再无一人!而瓦儿……他脚步微顿,闭了闭眼。
  银冀啊银冀,我是该去找回瓦儿,还是因你留守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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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4 野外追杀
  日暮苍山,黄昏间,空气处处夹杂躁热。
  银暝通往蒙舍国边境最后一个小镇,镇上有传言——银氏冷君让位,如今由摄政诏王银翟主持国政……
  月影初升,客栈里,瓦儿坐立不安,秀眉深锁,来回在房中走动,目光不住往窗外探去。终于,屋外一抹青影走进,瓦儿急忙奔上前:“云姨,有消息吗?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几日,宫中竟发生如此巨变,若说没有原由,瓦儿绝对不信。而她最恐惧的莫过于原由跟冀哥哥的诅咒有关,可是,为何事态转变如此急促?恶人翟的“摄政诏王”又是何意?是篡权还是仅以“摄政”之名隐藏野心,遮人耳目?
  蓝枫云坐下为自己倒上茶,喝一口道:“几经周折,大抵可以证实,银翟确已在把握朝政,百官俯首称臣,辅佐于他。”
  “那冀哥哥呢?”瓦儿脸色发白,难以接受,“我不信冀哥哥真会将社稷交给银翟,他明明知道银翟有多么恶劣。一个江湖中冷酷无情的浪子,冀哥哥怎会委以大统?所以云姨,我怀疑……”
  “怀疑什么?”
  “我怀疑是银翟趁冀哥哥病重,用卑鄙手段逼迫冀哥哥让位。”瓦儿攥紧拳头,双眸喷出怒火。
  蓝枫云较她冷静,“此事虽非空穴来风,但我有出示王宫令牌秘密向官府打探,城令官不会骗我。银翟虽把握朝政,但光明正大并无夺位之意,且满朝文武似是真心辅佐,细细想来,应该不是银翟阴谋所致。”
  瓦儿秀眉打结,愤慨难平:“一切都是道听途说。自古胜者为王,他既已掌得天下,天下人自然听他的,帮他说话。可是云姨,银翟是何等卑劣之人,我们都很清楚啊!我现在只担心冀哥哥已经遭他毒害……”说罢,泪光闪现,隐隐辍辍,恨不得立即返道回宫。
  蓝枫云一把握紧她发颤的手,严肃道:“小姐,我知你担心。此事你不相信云姨的判断,也该相信大王。大王冷静睿智,江山内政格局是他一手把定,他明知自己身患咒疾,定然早已安排好朝内外事务,银翟一人之力,如此快速趁虚而入,扳倒朝阕不大可能。所以,小姐仔细想想,现今局面,对大王休养身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云姨不怕那恶人将银暝江山毁掉?”瓦儿极力控制住混乱的思绪,颓然坐下,“我本只祈祷冀哥哥健康安福,早日摆脱诅咒折磨。可是,倘若银暝动荡,江山浩劫,冀哥哥纵然安然复原,只怕要面对的是另一场更大的考验。”
  蓝枫云肃静半晌,肯定道:“银翟纵有邪恶一面,但终究流的是银氏血液,我绝不信他会将王族数百年基业毁在自己手中。事已至此,你我该做的事早日寻得那下咒之人,为大王解除诅咒。”
  是!应该快点找到下咒的巫师须乌子,惟有他,这个世界上惟有他,才能救冀哥哥!
  只是须乌子,你到底在何方?冀哥哥,你一定要吉人天相!
  瓦儿垂眸,手指绞得关节一片泛白,想起可能伤害冀哥哥的最大祸首,声音低而决绝:“银翟,若冀哥哥有半点闪失,我将诅咒你生生世世,绝不放过。”
  蓝枫云惊愣,回眼仔细看她,只见她目视前方,浑然忘却周遭一切。清澈眼波本若幽然清泉,现被锋利冰芒覆盖,又似岩浆深流奔腾,穿透遥远长空焚烧天际。她的眼神那么冷冽极端,几番天真,几多纯情,在低眉敛目中悄声退去。
  蓝枫云只觉脊背窜上一阵寒意,心中呐喊“不要!”,何曾几时,天真热情的小姐变成这般?她惊恐上前,一把将瓦儿抱紧怀中,双手扣住那纤弱肩头,连声焦灼道:“小姐,我知道你最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但是,请你答应云姨,无论发生何事,小姐一定不要迷失自己!”
  “云姨觉得瓦儿……在迷失了么?”瓦儿低问,冷然中有丝茫然。
  “曾经有大王悉心呵护,我很放心,但现在是大王需要小姐来守护。小姐冰雪聪明,切不能被仇恨蒙蔽双眼和心智,这个世界只有善良和正义才能永久……小姐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和大王一样,不忍看小姐受苦,只想永远保护小姐,但仇恨报复却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啊!”
  蓝枫云怎能不忧不惧?瓦儿的恨太明显,太锐利,容易伤人伤己,尤其她恨的还是身份特别的银翟,若想将来得到平静、幸福,唯一的办法——她须放弃仇恨,从新开始,以宽容善良去原谅恨着的人。瓦儿若不能走出自己的心结,极可能因仇恨而丧失最初的美好,最后连同自己的幸福一起埋葬。
  瓦儿眨眨眼,逐渐明白过来,盯着蓝枫云担忧的神情,她淡笑:“云姨,人总要长大,不是么?我已经长大了,会爱也会恨。不知道将来还会发生什么,但我对冀哥哥有多少爱,便对银翟有多少恨!云姨,我答应你,或许我会迷失,但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在眼角泪水滑落前,她将头埋进蓝枫云怀中。
  她从不愿去恨,恨一个人是件太痛苦的事情,但,她无法不让自己恨……若冀哥哥不在了,她又怎会独活于世?命运徘徊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模糊的灰色沉淀着岁月光阴,每一丝感受刻烙最真实的痕迹,她的心一天天在迷离中蒙上寒冷的面纱。
  *
  次日,几声鸡鸣唤出天边一抹露白,旭日在山林那头的树梢上现出,栈道上两匹黑马鞑鞑而行。
  瓦儿紧了紧肩头包袱,望向前方。
  蓝枫云轻勒马鞍:“过了前面山头,便算正式离开银暝边界。山头那边,是属于四诏共有的山林境地,多年来都难以划定国界。我们只要一路南行,最快明晚便可以到达一个叫‘茶溪镇’的地方。”
  “茶溪镇?”
  “恩,属于蒙舍与北诏国交界之地,小镇是交通要塞,镇里比较繁荣,四诏都有商人在那做生意,曾经我跟夫人有去过那里一次。”蓝枫云勾起回忆。
  瓦儿蹙眉:“天下之下,不知那须乌子藏身何处。我好怕遍寻不获,耽误了冀哥哥……”
  蓝枫云一夹马腹,与她并骑,劝慰道:“小姐自小乐观,对事情充满信心,在这关键时刻,应该更加勇敢坚定才是。须乌子曾是蒙舍有名巫师,即便云游或隐退,我想也不可能全然不留下半点线索。茶溪镇上充斥着各国信息,我们先去打听再直往蒙舍国都大和城。”
  “我明白了。事不宜迟,立刻赶路。”瓦儿目光稳稳直视前方,银牙紧咬,手一扬鞭,马蹄飞践,栈道上扬起一片薄薄沙尘。蓝枫云抓住缰绳紧追上去,担忧喊道:“小姐慢点,你才学会骑马不久啊!”
  “云姨,你不知道我有多急切找到那须乌子,早一刻找到,救冀哥哥的希望便多一分!”瓦儿奋力扬鞭,带着全然的希望朝前奔去。
  一路飞蹄,日头东升又西落。次日黎明,露珠沾满草地之时,两匹黑马就已上路。
  旭日逐渐高照,明晃晃的光亮透过林间枝桠,偶有清风拂进丛林,轻掀马背上两人汗湿的发丝。中午停在树下吃了些许干粮又即刻赶路,太阳偏西时近黄昏,瓦儿不愿停歇,双膝早已隐隐发痛,可想而知,不善骑驾者数个时辰连续被坚硬的马鞍磨蹭,皮肤早已磨出青紫肿痕。她未喊半句疼痛,焦切渴望到达茶溪镇的念头驱除了一切苦难。
  林子越来越密,光线越来越暗。白色烟雾若隐若现,夕阳斜映,宛若神秘面纱。
  “小姐有没有感觉不适?这片林子最大的危险就是障气太重,小姐若不适应,千万不可勉强。”蓝枫云是练功之人,能调节内息屏除障气侵袭,瓦儿的身子却令人堪忧。
  瓦儿连连摇头,咬住发白的双唇,压抑住逐渐急促的气喘,眼神坚定不屈:“我没事。这不是最近的道路吗?若这点障气都不能克服,我还怎么去救冀哥哥?
  “可是小姐大病初愈,体质太虚。我不该带你走这条山路。”蓝枫云翻身下马,观察四周动静,“小姐,我们还是回头改走阳道。”
  “不行!时间宝贵,不能舍近求远,我心急如焚,片刻都不能多等。走吧,云姨,天色快黑,我们必须穿越山头,希望天黑前到达茶溪镇。”瓦儿主意坚决,蓝枫云不再多劝,让她服下护体药丸才稍稍放下心弦。
  林间小路,荆棘丛生,闻得马蹄急促响起。
  四周静谧,突然一声老鸦惊呜——“哇”声孤凄暗长,林间立刻掀起一阵冷风。
  蓝枫云双眸一紧,不动声色蹙起柳眉,右手警惕地握住腰间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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