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我们太贪玩-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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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卿一楞,默笑了起来。
沈忱端起茶盏,吹了吹茶叶,不是太有兴趣追根刨底似的。
“不如说个故事给你听吧。”严卿摆在膝上的手握了握,又慢慢松开,眼神越过沈忱看向远方,轻轻开了口:“有一个男人……年幼时就双亲不全。”
沈忱端茶的手滞了滞,举到唇边喝了一口后,放回了茶几。
“十岁的时候,母亲的幼时好友从海外回来,收养了他。”他的目光愈发迷离了起来。
十岁,多年在亲戚间辗转的男孩早已懂了什么叫寄人篱下,知道什么叫客套疏离,忽然被一家人真的当至亲看的时候,真的会手足无措。
哥哥哥哥,爸爸说你来了以后大毛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是真的吗?
哥哥,今天大毛说他喜欢我,好讨厌哦。
哥哥哥哥,谈恋爱太奇怪了,我们都不要好不好?
……
“他有了一个妹妹。”他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的时候看向了沈忱,带些审视意味,“很老套的,被收养的人喜欢上了那家的女儿。青梅竹马朝夕相处很容易产生感情,这你很了解对不对,小三?”
沈忱泛起个浮浮的浅笑:“现在是听你的故事还是评论我的生活?”
“父亲,他的养父,是个很成功的商人。”他调开目光,语调又遥了起来,“男人那点心事自然瞒不过心思深沉的他。有一日他把男人叫到书房——”
卿儿,做爸爸的总都有些私心。囡囡虽然不是顶好的,可我还是想她有个顶好的归宿。以你现在……
我知道了,爸爸。
嗳,你那表情做什么。爸爸不是要反对,哈哈哈,只是想你有些成就。呶,这些是投资,等你把它们翻到了这个数目,就来跟我提亲吧……
“呵。”他自嘲的笑了笑,“非常愚蠢的,急着达到要求的人和提出要求的人都忘了一件事。忘了去确定故事的女主角的心意。”
他看了看依然一脸清淡表情的沈忱:“你不好奇后来么?”还以为女人都会爱听这类的故事。
“后来不就在眼前吗?”她指了指孤身坐在她面前的他,结局已经很明显了。
“后来……”他执意要将故事说完了,只是不再用代称,“我还没有达到父亲的要求时候,她已经先有了孩子。”
眨了眨眼,将自己从故事中抽离了出来,他的语气恢复平静与理智。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心的时候不要忘了让目标知道他的目的性。”他抬起眼,意有所指的看着她。
“我不觉得,”她摊摊手,“我觉得这个故事是告诉我们,不要忘了女人也有自主权。”
他失笑:“这句话的意思是拒绝吗?”
拒绝吗?
骗谁呢?佯作平静的心室里,早就被满园的仙人掌扎出千百个细小孔隙,呼一口就会觉得痛。
“不试试看吗?或许我会是你那条路。”他双手搭在膝上,春水般的眼清澈诚恳的等着她的答复。
她也看着他,一脸举棋不定进退两难。
试试吗?
“不要束缚,不要缠绵,不要占有。只是两个人肩并肩的,看这个落寞的人间。”他探过身子,字字咬的精准,让她听的仔细。
真是很有说服力的说辞呀。
动心的时候,那轮大而明亮的月就晃动在了眼前。
沈忱闭了闭眼,让自己不要去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来之前不是都想好了,跨进这个展厅的时候,决定就已经下了呀,还想什么?
这是她人生最大的豪赌,拿她的未来作为赌注,要么不玩,要玩就一定要玩大一些。
她往后一靠,让自己坐的更舒适一些,斜睨着他,笑着说:“交往太浪费时间,如果有诚意,直接把婚结一结吧。”
“忱少!”
“嗯?”
“阿随不知道你要结婚吗刚刚听说他回国了给他打问候听话的时候提到你的事他好象一点都不知道而且还发了好大一顿火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尹舜的时候焦急不解,连语句之间都忘了停顿。
“我们没事。我现在和他在一起。我先挂了。”沈忱很耐心的听他说完一大堆话,简洁明了的给他答案,然后合上了手机,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欧阳随,友善的微笑,“刚刚回来累不累?”
第一次,欧阳随第一次发现这个与自己生命纠缠了三十年的几乎令他以为是世上另一个自己的青梅竹马让他完全看不透。
刚刚踏上这片自己成长的土地就发现不过一个月间,他的天就变了,气急败坏的从她家中拉出了她到他的住所,一路上她都看清了他阴霾的脸色,而方才尹舜的电话也该让她知道了他怒愤的原因,而这一切,她居然只是云淡风轻的带过不提。
“……解释。”他双手环在胸前站在她面前,用力吐呐让自己平静,从喉咙里逼出了两个字。
“解释什么?”她坐到了他的沙发上,无辜的眨眨眼,似听不懂他的话。
他不发一言的看她,墨色的眼里聚集着风暴。
知道自己的装傻混不过去,沈忱举起双手:“我不知道要解释什么,但是如果你要问我是不是要结婚,要嫁的那个是不是叫严卿,那我可以告诉你——”她停了一停,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是。”
心里残存的那一点点侥幸在那刹那间被撕的粉碎,连带的把他一颗备受折磨的心也扯了出来,任人践踏的丢在了地上。
“为什么……”他的手指掐进了自己的臂里,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发现自己所有的悲痛居然只能化成这三个字。他不明白,日日的国际电话里,依然是亲密无间的,为何回来收到的却是她要嫁人的消息。
“哎呀,”她却是一脸哥俩好的死相,“你自己也说过,我都三十了,也该嫁人了啊,有什么为什么的。”
“就算要嫁也该是嫁我!”他的脸上呈现恼怒悲愤的神色,谴责的看着她的一脸轻松。
“为什么?”她淡淡笑了,象是听到个笑话,将他的问话抛回给他。
为什么?她居然问他为什么?如果这是出戏,他真的想问是哪个编剧写的烂剧本。
“因为我爱你!因为没有人会比我爱你!因为我十几年前就爱你!”他的心被她脸上的不以为意刺伤了,绷着嗓音吼了出来。
“很了不起吗?”她收起了虚伪的友善,撇了撇嘴,轻描淡写的开口,“十几年前我也爱你,甚至爱到怀着你的孩子的时候还能强笑着祝福你情路顺畅——那又怎么样?我现在还是不要嫁你。”
他被听见的消息惊得微张开唇。
他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她对他的感情该是难以定义的第四类情感,比友情多,但是又比爱情少,只是最近的连日相处和他的蓄意进阶才会往前迈到了爱的范围,因为她从来没表现出来过!
“既然……”他被困扰了,他不懂她的意思,他们不是明明彼此相爱的吗?为什么会到今天的地步?问话都开始语不及意起来,“既然……我们明明……为什么不要和我在一起?”
“你也说了,你十几年前就喜欢我,那为什么当时不和我在一起?”她反唇相讥。
“当时你有小顾!”不想提及那让他伤心的往事,他别开头,几不可闻的说出一句。
“现在我也有严卿啊。”她回的轻巧。
“……那不一样!”他低吼的象个困兽。当时是不想破坏她的宁静,可现在明明已经两情相悦,都坦白了心迹,为什么还要把别人牵扯进来?
“没什么不一样。”她平平静静的睇着他,一次说个明明白白,“十几年不是十几天。爱我?呵,爱我不是照样环肥燕瘦?十几年了,也并不是没有我身边没人的时候,不是照样不见你有什么表示?什么为对方着想?呵,借口。说到底不过是三个字,”她竖起三根手指,“不——够——爱。”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焦急的想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摇醒,却被她眼中的寒意给震醒了,意识到他从未发现过另一个事实。
“你……怨我?”
她扯了个不否认的微笑,转身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夜幕。
“不可以吗?站在青梅竹马的死党立场,我当然谅解你当年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怪你,一来年纪小,二来情感上你没有任何责任。可是是你在和我提‘喜欢’,你以为,挺着肚子看孩子的爹为其他女人献尽殷勤是很好玩的事吗?我也是有情绪的呀。”
“忱……”
“嫁你,嫁了你然后又看你因为谁谁谁一个电话半夜要出去,因为谁谁谁的喜好又要满市的找新奇种类仙人掌,因为谁谁谁哭了就提供肩膀吗?”
“不会的!我不会的!我喜欢的不是她啊!”痛恨自己的不良记录,让自己此刻掏心挖肺的话语显得那么苍白不可信,可是他真的不可能让自己做出伤害忱的事情啊!她为什么就不信呢?
“当年你考上海的大学不就是为了去找她吗?”她的手在窗玻璃上戳着,“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很好啊,现在她自己来了,也不用你去找了。”
她说的是事实,他辩驳不了,明白自己心情太迟,又一条罪。
“记得住在上海的时候,洋楼的外面有一株会开白花的树,你每天回来都会看几眼,可是到走的那天你还是不知道那棵树的名称,反而是将仙人掌的科目都倒背如流了。是不是太便利了就不想了解?是不是太便利了就不想珍惜?凭什么你以为那棵树会一直在那等你,只要你想,就会为你满树繁花?”
她的背影孤单清苦,他想上前拥住她,却发现自己动不了,沉重的罪恶和被鄙弃的痛苦让他手脚僵硬。
“……每个人都是一段弧,能刚好凑成一个圆圈的两个人是一对。”她突然背起曾经两个人都听过的一句话,“我一直都很信这个说法。”
“欧阳随。”她骤然转身看他,清清冷冷的扬起嘲讽的微笑,“是我们自己把那么多的圆弧扯到彼此中间,即便你是我遗失的那一半,我们也永远组不成完整的圆了。”不完美的部分,就应该被舍弃。
“你说过……你爱我……”他能抓住的,居然是这根怎么看都觉得不牢靠的救命稻草。
她又笑了,倔强的扬起下颚:“欧阳随,你知道吗?我早就想过了,我可以放下你一次,就可以放下你第二次。”
体内多了一个黑洞,他的心一直往下落,深不见底的,浑身冰凉。
她素来是平和随遇而安的,当只要她认真出口了,就言出必行。
“原本你要是不问,过了这一阵我们还可以是好朋友。”她垂了垂眸,“现在都说破了。朋友也不必当了。”
“所以……”他涩涩开口,面色惨白,明白了她话下的意思,“就连这段时间的心意相通,也只不过是你的游戏。”
“还是很了解我呀。”她一扯嘴角,但是很快就收起了笑,“曾经伤我几分,我还你几分。”说完这句的时候,她不再逗留,转身往门边走去。
她的背影太决绝,要走出他生命一样。
“忱!”他叫着她的名字,惊慌的踏过茶几去追她,踉跄的脚步让他抓住她的嗣后两个人乱成了一团。
挣扎抗拒扭打,她好不容易将他推出一臂距离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的头发纠缠在了他衣服的纽扣上。
没有思考过的,手就绕了上去解结。
方才的强作镇定已经花去了她所有耐性,烦躁的解着头发却发现只是越解越乱,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狠,头发都发痛了起来。
“先别……”他不想看她伤了自己,握住她的手想叫她让他来。
他的触碰却让她怒气更添,索性拿出了袋中挂钥匙的瑞士军刀,左手抓起脑后的所有长发,右手就毫不留情的压了下去。
当唯一的牵扯被切断的时候,她快速的往后推了一步,左手举高,然后,松开。
丝丝缕缕掉落的头发象纠缠了许多年的纷乱。
割断的另一边,是他不敢置信的眼眸。
空气都变灰了。
随便呼吸一口,都会感觉到许多的粉尘顺着气体钻到心室沙沙的磨着。
房间里到处都她的残象,或坐或立的,都背着身子。
他走到窗前,站在她方才站过的地方,额头抵在她手指戳刺过的地方,轻轻撞着,想着她站在这说那番话时的心情,原以为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居然又是一裂,痛到他抱着胸口蹲了下去。
无法再呆在这个空间里,他拉开门跑了出去。
没有拿车钥匙,甚至没带钱包,就这样在这个城市里漫无目的的跑着。
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不在意路旁行人偶尔投来的惊艳或诧异,甚至根本不晓得自己跑过的路——只因为一停下,心就要暴裂开一样。
他就这样跑,跑过大街小巷,然后又从小巷跑上大街,直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