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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夜城外传:影子瀑布-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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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事,因为他随身携带了一桶沙土,必要的时候可以立刻把头埋到土中。他环顾挤满动物的法庭,大声地嗤之以鼻,表示他很不愿意浪费时间站在原地等待某个动物安静下来。观众们都知道这个声音所代表的意义,于是他们开开心心地坐回位子上,彼此传递水果,等待着第一个他们看不顺眼的证人上台。鸵鸟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清了清喉咙。由于他的喉咙很长,所以清喉咙也得清很久,而且他还好整以暇地慢慢清,边清还边神情不屑地瞄着观众。他们都很热爱这种表情。既然上了法庭就要看到这种表情才过瘾。
  「法官大人与陪审团诸位成员,今日我们为了一件非常严重的案子而齐聚一堂。一名外来者开枪射伤了我们之中的一员。我们必须讨论对方的动机、手法,以及伤口的位置。」
  「就在我肚子上!」海羊大声叫道。「接着子弹又从我背后穿了出去,然后我就不知道它飞到哪去了。」
  「法庭之中禁止喧哗!」狮鹫兽法官一边敲槌一边说道。「安静!安静!」
  「喧哗!」一头庞克造型的美洲驼为了反对而反对地叫道。「混乱!暴动!不要投票,投票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接着他目空一切地往各个方向吐口水,直到法警以一把大木槌击中他的脑袋后才终于让他安静下来。三只身穿水手服的小鸭子趁着美洲驼昏昏沉沉的时候洗劫了他的口袋,抢走所有看起来有趣或是可以点起来抽的东西。
  「法官大人,」鸵鸟说道。「我要求全场肃静。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议题,一定要严肃以待。」
  「废话!」一头神情紧张的独角兽叫道。「我们遭受攻击了。狩猎公会的人终于找上门来了。我说我们应该通通去找个最深的洞躲藏,和他们捉迷藏,直到有人跑来告诉我们一切都结束了再出来。前往最深的通道,把所有入口都堵起来,各位。我来带路。」
  「你给我待在位子上。」狮鹫兽法官愤怒地击打木槌叫道。「除非我们讨论完毕、陪审团作出结论,不然谁也不准离开。」
  「什么?那群废物?」海羊怀疑地看向坐在陪审团板凳上的那十几只动物。「那些家伙连我的体重也猜不出来。就连挂在屠夫窗边的尸体看起来都比他们聪明。他们之所以还待在原位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他们的脚被链子锁在板凳上。坦白讲,这些家伙真的是我们选出来的吗?还是抽签抽输了?」
  「一切都是按照传统的程序进行。」鸵鸟不屑地翘起嘴角。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又翘了一次,虽然要翘起他的鸟嘴并不容易。「陪审团的成员全都有足够的资格。」
  「没错,」海羊说道。「他们有体温,还会呼吸。」
  「闭上你的羊嘴!」鸵鸟忍不住叫道。
  「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海羊道。「我没心情闭嘴。就算有心情,只要一看到你就忍不住要开口了。我怎么看你怎么讨厌。」
  「你会有机会上台陈述证据的。」鸵鸟道。「要记住你身处何处。」
  「快点继续吧。」海羊说。「不然我要在你的脖子上面打个结。」
  驼鸟假装没有听见,转而面对陪审团。大部分的陪审团成员早就已经开始无聊,试图用贿赂的方式和观众交换位置。其中一个陪审员想要用赌博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另外一个宣称持有一副春宫图扑克牌,不过由于牌上画的都是鸭子,所以也没办法证明是不是真的春宫图。法警没收了扑克牌,一口吞入腹中,确保法庭秩序。鸵鸟再度清理喉咙,陪审团全体则以十分不爽的神情瞪视着他。
  「尊贵的鸭子们、田鼠们、松鼠们……以及那位有着恶心嗜好的毛茸茸的哺乳动物,我必须坚持各位将全副注意力放在呈堂证供上面。」鸵鸟语气坚决地道。「不然大家都必须在这里耗上一整天,我们之中有些人可是有家要回的呀。」
  陪审团认同地点了点头。这些才是他们听得懂的话。他们摆出一副专注的神情,期待地看着鸵鸟,而鸵鸟则在他们的目光下满头冒汗。他非常喜欢成为目光焦点。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这么多观众面前讲话了,所以一定要好好地把握这个机会。
  「我传唤我的第一组证人。」他十分隆重地宣布。「光芒四射的放射性小乌龟!」
  许多人轮流叫唤小乌龟,包括一些想要帮忙的观众。在一阵冗长的沉默之后,一名法警跑去法庭外察看,接着立刻回来,大摇其头。
  「小乌龟不会来了。」他冷冷地说。「显然他们为了影集酬劳谁领得最多而吵了起来,此刻正在决斗,至死方休,或是到他们打到无聊为止。不管怎么样,现在外面有很多武器乱飞,我一点也不打算接近他们。传唤其他证人吧。」
  「好吧。」鸵鸟检察官道。他很希望自己有牙齿,那样就可以磨牙了。「传唤忧郁小子,罗比免。」
  很多动物开始叫唤罗比兔的名子,越叫越起劲,搞到后来法警必须拿着大木槌冲入观众之中才能维持秩序。狮鹫兽法官好似没有明天地敲击小木槌,但是除了几只脏兮兮的黄鼠狼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动物理他,而这些黄鼠狼也只是在下注打赌看他的木槌在松脱后会飞往哪个方向而已。土狼神气活现地挥舞大木槌,最后终于在暴动边缘压下群众的鼓噪。土狼咧齿而笑,转头看看身边还有没有谁可以威吓的。他很享受身为法警的感觉,因为这个职位让他可以公然使用暴力。
  群众中有只动物清了清喉咙,迟疑地举起一只手。附近动物立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往四面八方跑开,以免遭受炮火波及。土狼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几名胆小的观众当场吓晕过去,因为他们认为如果无论如何最后总是会昏倒的话,那还不如选择一个不会留下瘀青的方式昏倒。法警穿越群众,动物有如潮浪般在他面前窜开。他以凶狠万分的目光瞪视举手的那只动物。
  「什么事?」土狼高举木槌问道。
  「我不想打扰各位,而且我也可能弄错了,但是我想我可能是你们在找的人。我好像有可能是罗比兔。」
  土狼放低木槌,对着兔子眨眼道:「要嘛就是,不然就不是,你到底是不是?」
  兔子哀怨地叹了口气。「如果那么单纯就好了。」
  法警大手一抓,紧紧扣住兔子的喉咙,然后好像拔除杂草一般将他自群众之中扯了出来。他走回法庭前方,兔子始终一言不发地瘫在他的手中。接着他将兔子丢在被告席上,因为被告席同时也是证人席,原因是没有动物有空另外架设证人席。鸵鸟拉过一把椅子让兔子站在上面,兔子则一脸阴郁地偷偷瞄向台下的旁听席。他的外表不怎么样,基本上很矮、很瘦,全身都是灰色。即使有些部分的毛发不是灰色,但是因为他整体而言太过死气沉沉的关系,所以大家还是会忍不住将这些部分自动归类为灰色。他的胡须下垂,长耳朵挂在脑袋上,脸上由一双极度阴沉的眼睛以及不断抽动的鼻子所组成,看起来一副沮丧到了谷底的样子。
  「法官大人,」鸵鸟说道。「请允许我介绍我的第一名证人。」
  「有罪。」狮鹫兽法官立刻说道。
  「但是法官大人,他只是一名证人呀!」
  「你确定吗?他看起来就是有罪的样子。」
  「非常确定,法官大人,如果我可以继续的话……」
  「你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继续吗?」
  鸵鸟决定不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将全副心力集中在兔子身上。在他的目光之下,兔子的耳朵越垂越低。
  「你是罗比兔,绰号疯狼,又叫作杞人忧天的野兔?」
  「这个嘛,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兔子伤心地说道。「我可以说对,但是我又怎么能够肯定呢?只因为镜子里的我长得像他,并不表示我真的是他。我记得自己曾经是他,但是那些记忆很有可能是被人植入,甚至可能是我的幻觉。你们也是。你们通通可能是我的幻觉。据我所知,这整座法庭可能是我在极度沮丧之下所幻想出来的。果真如此,我就是在自言自语,而我很不喜欢自言自语。我想回家了,拜托。我觉得自己很不真实。」
  「我能够证明你真实存在。」土狼道。「只要我用木槌的槌头击打你的脑袋,而你又感到疼痛,我保证一定会痛的,到时候就能证明你是真实存在的。」
  「未必。」兔子道。「也可能是我在幻想你打我。」
  「喔,不,照我的打法绝对不可能是幻想。到时候你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真的被打了。」
  「但是那又怎么证明我是罗比兔呢?」
  「因为我在打你之前会告诉你说你是罗比兔。」
  「但是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出于你的想象?你可能是在幻想自己拿着大木槌到处乱打人,但是现实之中你根本是在做另外一件截然不同的事情,比方说是看书或是采花之类的。我是说,你怎么知道你是一只土狼?我的眼前的确站了一只土狼,但是你怎么能够将自我认同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我这个什么都不能肯定的人物判断呢?」
  法警数度张嘴欲言,但是又阖上了嘴,接着在被告席的台阶上坐了下来,陷入沉思。鸵鸟的心智比较坚强,于是继续尝试。
  「我说你就是罗比免,而既然我是这个案子的检察官,当然是我说了算。现在,可不可以请你向庭上陈述海羊遭遇枪击的当时你所看见的景象?」
  「我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兔子伤心地说。「我真的有看见任何东西吗?这些东西真的存在于现场吗?我甚至无法肯定自己此刻就在这里。就算我真的在这里,我也希望我不在这里。我想要离开了,如果我还没有真的离开的话。」
  法官自木桌后探出头来,不悦地瞪着鸵鸟。「在这只兔子说服我们相信我们都不在这里之前,赶快把他带离法庭。我可不想自行消失……」
  「说得对,说得对。」鸵鸟立刻说道。「没你的事了,罗比兔。你可以离开证人席了。」
  他比个手势指示罗比兔离席,但是这时罗比兔已经认定自己不存在于法庭之中,所以不打算接受一个很可能根本没有听见的命令。鸵鸟无奈地指示法警将兔子赶出去,而法警十分热心地执行这个命令。他终于确定自己真的身处法庭,因为自己实在过得太开心了,特别是当他可以用大木槌去执行命令的时候。他将毫不抱怨的兔子拖离证人席,丢在观众席前排的座位上,随即一脚踏上那张长椅休息。
  「我思我在思,故我思我在。我思……」兔子忧伤地喃喃自语,但是没有任何动物理他,就连他自己都不理自己。
  「传唤下一名证人。」鸵鸟语气有点绝望地道。「传海羊先生。」
  「我本来就在这里。」海羊说道。「但是我没办法离开轮椅,所以不要想把我弄上证人席去。把我推过去,我会靠在那座天杀的平台上。」
  褐熊先生和他齐心合力将轮椅推到定位。鸵鸟阴晴不定地打量着褐熊身上的那把大枪。
  「自卫用枪。」褐熊说着故意将枪口对准鸵鸟的方向。鸵鸟当场认为自己不该质疑这种说法。他将全副精神放在海羊身上,却发现海羊正拿着伏特加酒瓶大口喝酒。这头羊的状况看起来很糟,不过话说回来,他从来没有看起来好过。缠在他腹部的那捆血迹斑斑的绷带看起来与动物的世界格格不入。
  「你就是海羊?」鸵鸟检察官问道。
  「如果不是的话,今天回家的时候我老婆一定会非常惊讶的。我当然就是天杀的海羊,你以为我是什么?一只在流血的鸭嘴兽?天呀,那些家伙真是丑毙了。他们就是造物主具有幽默感的实际证据,非常可怕的幽默感。」
  「你必须跟法庭确定你的身分。」鸵鸟顽固地道。「说出你的姓名,然后向法庭陈述案发当时的情况。」
  「我是海羊,有个混蛋开枪射我。好了,真是够了,褐熊,把我推出去吧。」
  经过了一段时间,耗费了所有动物许多的耐心,法庭终于从海羊口中问出了事情发生的经过。观众们鼓噪地在台下高谈阔论。其中大部分的动物都不曾树立过真正的敌人,更别提什么躲在掩体后方狙击、然后又搭乘军事直升机逃离现场的敌人了。海羊藉由酒瓶汲取慰藉,然后狠狠地瞪了鸵鸟一眼。
  「我们什么时候才要开始讨论真正重要的议题?比如说,想个办法来面对这件事情?」
  「我们这次集会就是要决定这个。」狮鹫兽法官说完后立刻希望自己没有开口,因为海羊开始瞪他。被枪击加上束手无策让海羊的心情不爽到了极点,而他并不在乎让别人看出他的不爽。他看了看旁听席上的群众,然后将目光转移到陪审团上。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这堆废物就算鞋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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