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启示录(柳溪)-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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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怎么样了?”他手里托着帽子,行一个军礼说:“皇军昨天已经从国民党军手中占领了该城。”
“那可太好了。我从东京出发前,去拜会闲院宫参谋总长殿下时,殿下说这次南昌作战,由于冈村使用了两个战斗力薄弱的特设师团,大家都非常担心。我在广东视察中,也是怀着不安而来的。啊,现在好了,将军,你真是帝国的栋梁啊!”
他明白,朝香宫对他的褒奖,那就等于是天皇对他的嘉奖。这些话,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他从十一军任内,升任为华北派遣军的总司令,这又是他在平步青云的戎马生活中,上升了一个阶梯。他知道,五年的战争不仅没能消灭华北的共军,而且越打共军的势力越大,这就意味着他肩上的责任加重了。上任的头一个月,他曾乘着飞机到华北铁路沿线视察,他也发现共军发动的“百团大战”给他的皇军损失太惨重了。这些天他一直闷在屋子里沉思遐想,企图想出比他的前任多田骏在制服八路军方面更有效的方法。他头脑里正在构思一个大规模的作战计划:“既然中共的大头目彭德怀发动了‘百团大战’,打得我们晕头转向,害得我皇军好苦,这一回我一定要发动一次‘百万大战’。来报复他们,让共军知道我冈村宁次的厉害。”他这样思谋他的军事进攻方案。
在他等待今井武夫到来的时候,他在自己的记事小本上,写下了他现在正聚精会神考虑的另一个事项,那就是在华北派遣军里建立“慰安妇团①”的问题。这是他在1932年在上海任派遣军副参谋长时首先在陆军中创始的,他效仿出征的海军,曾通过长崎县知事召募“慰安妇团”。不过现在他不用非在本国去召募,而只需下令在朝鲜或中国妇女中强征就可以了。现在几乎各兵团都有“慰安妇团”随行,已形成兵站的一个分队。他觉着这或许可以避免或减少他的士兵发生的强奸事件,为他的发明而感到欣慰。所以他又想到,不知“慰安妇团”征集得如何了,有点悬心。
①慰安妇,即军妓。
正在这时勤务兵向他报告:“今井武夫来到。”他当即看一下摆在桌上的怀表,相当准时,便命令对他传进。
今井武夫穿着整齐笔挺的军服、刮了脸,挺着胸脯像吞了一根棍子似的提着大公文包走进了南屋的大办公室。
屋里陈设的很气派,一色的雕花紫檀木家具,显得肃穆和古香古色。在一张宽大的镶有银灰色大理石桌面的桌子前,正襟危坐着神态严厉的冈村宁次。今井武夫报门走进,严肃地行了军礼,笔直地站立。他用目光凝视着冈村宁次,见他留着茂密的平头,长方形的脸上架着一副玳瑁宽边圆光眼镜,乌黑的短髭中,露出一种大人物纡尊降贵的适度微笑。他看见这位“军中骄子”穿着大将阶级的军服,胸前佩戴着一枚一级金鵤勋章,闪闪发亮。
冈村招招手,请他在沙发椅上就座。勤务兵端上清茶、汽水和甜酒,便退下了。照例经过一阵寒暄,便攀谈起来。今井在这次会见前,便听说这位冈村将军日常喜好阅读书报,广交朋友,视野宽广,健谈善听,记忆力非凡,他告诫自己,有问必答,不可抢答或锋芒外露。
“我听说扶植汪精卫的工作,是你直接负责的,是吗?”冈村直接了当地提出了问题。这棘手的问题使今井暗吃一惊,他心想:“要提的,终究提出来了!”他马上据实回答:“是我配合影佐大佐一块儿干的,这当时是根据近卫首相的指示。司令官对此有什么看法和新的指示,我依然奉命执行。”
冈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紧皱着眉头用严厉的语气说:
“我可以直率地说,我反对汪精卫的工作。近卫当初发表的‘不以蒋介石为谈判对手’的声明,只不过是不懂中国国情,徒为解决事变增加困难而已。中国的政治,现在仍然是掌握武力实权的说了算,仅靠言论的汪精卫,能否导致和平确属疑问,毋宁说可能产生相反的效果。可是,我国指导战争的当局,满足于汪精卫的脱离重庆,并考虑将来以他为中心建立和平的中国政府。哼,以此等临时政府压迫重庆,不过是白日作梦。我认为汪精卫的工作,只不过玩弄小技,反而会造成阻力,如果借此搞重庆和平妥协工作,不仅至为困难,还可能适得其反。我当时对汪精卫访问南京总司令,以及搞的那些狂热活动,感到不胜惊讶。为何费尽心机要以汪为中心打开如此重大局面?这样反使敌人看透我们的内情,而招致相反的结果。如果觉察到汪的主张,只不过是向重庆照搬日本方面解决事变的根本方针,日本最高首脑部则有再次检讨当今这一根本方针的必要。可是据传总理以下五位大臣都捧汪上台,陆军大臣甚至还要亲赴香港表示欢迎,想来实在可怜。啊!请你告诉我,你后来的‘桐工作’之所以没能取得进展,是不是这是症结所在?”
“是的,将军所言极是。”今井唯唯诺诺地说。
冈村反剪着手,在宽阔的屋里踱起步来。屋里很寂静,只有挂钟均匀的滴答声音。这是他的习惯。每当他思索重要的问题时,都是如此。他猝然转身,停在今井的脸前,用笔直的目光,凝视着今井武夫的眼睛,直接了当地问着:
“今井君,以你来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今井慎重地考虑了一会儿才说:
“我以为当前最关重要的还是想尽一切办法结束中国的战争。”
“对!”冈村伸出一个手指用力地指点了一下,然后叹息了一声,才说下去:“在中国战争上,指导国家战争的最高人物,犯了许多错误:一是事变爆发当初的不扩大主义;二是攻占南京后不以蒋为对手的声明;三是攻占武汉后,近卫的再次声明;四是为拥汪建立新政权盲目奔走,等等。总之,我感到这是由于全盘贯穿着对现今中国要求国家统一的觉醒判断错误——迄今未改变以过去的旧中国为对手的作法;其次是错误判断蒋的为人和实力——当然加上国共的暂时合作和国际的支援;再有就是我们的政治谋略的不统一。特别重要的是日本政情不稳,内阁更迭极为频繁和海陆军的不统一,在心理上都给敌方以自信。……”他间歇了一下,喝了一口清茶,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又补充着说:“唉,由于陆军当局的强硬态度,丧失了早期解决事变的机会。哦,现在悔之晚矣喽!”这次他呷了一口日本甜酒,举着酒杯,“来,别客气,喝一杯!……唉,想当初七七事变,共产党还没插手,咱们跟蒋介石谈判,那时他的确很害怕,当时他只要求不要公开承认满洲国,要照顾他的面子,可是板垣不答应,非说:‘那有什么为难?承认满洲国,不过是多写上几个字的问题嘛!’现在我们日本被中国拖入了战争长期化的泥潭,可见当时忽视了蒋的面子是多么严重的失误!其实那时的局面很好收拾,那时中国某些地区虽有中共发动的暴动,但根本不成气候,连它的党魁毛泽东不过是困居陕北一隅而已,但现在眼看中共的势力坐大,还发动了‘百团大战’!”他在桌上抓起那本《剿共指南》抖动着,“不得了呀!唉,现在我们只好别开蹊径了。唉,难哪,难哪,……”
今井武夫的酒刚喝下半杯,就被冈村宁次这种大胆而坦诚的谈话惊呆了。初次单独见面就跟他这样推心置腹地谈他对大本营、军部的意见,他感到这是这位司令官把他视为知己和亲信的表示,使他极为感动。
“好啦,发牢骚,提意见,都已经没用了,我们还是面对现实吧,”冈村微笑着自我解嘲地把话锋一转,“今天我叫你来,是觉得你是一位有名的‘中国通’,而且从事变前就插手中国问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今后将向何处去?”
今井沉默下来。他觉着司令官把他视为“中国通”专家和亲信,他应该坦率地抒发己见。幸好他在通知晋见之前,做了汇报准备,于是他侃侃而谈,对贯彻近卫的声明——扶汪和与重庆谈判之间的重重矛盾,都做了详细的汇报,最后才说出了他今后的主张:
“我想,在华北,最重要的是剿共,因为,战争拖得越长,我国的国力越弱,依靠我们本国来支持这个战争是根本不可能的,必须是借助于中国的物资打中国,也就是‘以战养战’,把华北建设成我国的‘后方兵站基地’。但是国民党虽然进了峨嵋山,可是迅速成长的中共军事实力实行着游击战,却使我们一天不得安宁,而且最重要的是,生产粮食、棉花许多重要战略物资的地方,都不在我们皇军手里,现在我们维持大中城市人口的用粮都成了问题,不得不从满洲国运来大豆、玉米和文化米救急,更谈不上对前线的支援,这两年只凭着麦秋抢粮,这不是常事。看来,如果想达到兵站基地的目标,除了更加有效的剿共以外,别无良策。……”
冈村宁次的目光闪亮了一下,他激动地站起身打断了今井的话说:
“是的,你说的完全对,这正符合我的想法,我正在想一个用重兵在全华北来一次重大的‘扫荡’战役。我打算进行一次立体战争,采用‘梳篦式’的‘剔抉’战术,以期达到一举剿灭共军。”
听了这话,今井也很激动。他知道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就要和今天的执牛耳者搞好关系,而他更知晓彻底否定前任长官的政绩则是和现任领导接近的最好法宝,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说:
“以往多田将军过于手软,没有抓住事变后的头二年机会,给了中共坐大的机遇,后来他制定了一些扫荡的计划,但规模大小。重病,需要下重药,我以为您是一位常胜将军,我完全拥护您的这个战略,集中优势兵力,一网打尽,现在华北只有调您这样赋有威望的军事指挥家来做收场的工作了。”
虽然冈村日常的作风是严谨的,甚至是冷峻的,他不易被一般的阿谀奉承所迷惑,但他对今井对多田的这些评议,仍然感到非常惬意,并且立刻对这位在军内搞特工的高级谋略人员产生了好感。他坐到沙发上,亲自给今井斟了一杯酒,兴奋地说:“看来,我们俩算是‘泥瓦匠’了。哪儿有崴泥的活儿,哪儿就需要咱们去干喽!”他们举杯一同喝下一口酒,又用鼓励的口吻说:“还有呢?说下去,我很喜欢听。”
“这第二条,我以为我们没有很充分地利用国共矛盾。前两年蒋介石为了从中共手里抢夺敌后的地盘,曾经派了一些国民党中的宿将和杂牌军中的将领,像搞过逼宫的鹿钟麟,他被蒋委为河北省主席,冀察战区总司令,还是国民党河北省党部主任委员,他的使命就是跟共产党争天下。可是身为华北日军最高指挥官的杉山元大将,不但没有照顾他,并且对他所在的冀南,实行了‘扫荡’。其实这鹿钟麟干得蛮不错,他一到任就撤换中共的县长,实行‘政令统一’,取消中共成立的冀南行政主任公署,还派兵进占枣强县城,将八路军冀鲁豫军区战委会驱出县城。这样的机会我们并没抓住,中共却善于作工作,刘伯承和宋任穷亲自从南宫到冀县跟鹿钟麟谈判,解决磨擦和团结一致抗日问题,后来鹿还不是撤出河北省吗?再有,国民党河北民军总指挥张荫梧,一心跟共产党制造磨擦,搞了几次对共产党干部、群众的大屠杀,是有名的‘曲线救国’论的倡导者,我们的特工和部队跟他的配合也很不够,后来终被八路军打得落花流水,只身逃往重庆。这都是我们没有充分利用国共矛盾冲突的典型例子。还有,对旧军阀国民党军的石友三,又‘亲热’得过了火,我军一直毫不隐讳地配合他的行动,有一次在南宫北仓庄,他打着友军的旗号,暗算了八路军东进纵队三团十一、十二两个连和一个骑兵班,为此,冀鲁豫军区的政委邓小平都跟他举行过会谈,后来在冀东地区,我出动军队跟他协同对共军‘扫荡’,结果惹恼了中共,冀南冀中的部队联合起来围歼石友三部,那一次为了掩护石友三部逃窜,我日军还在广平、邱县、曲周,永年、肥乡、威县一带出动了三千多部队,才掩护他逃跑了。可是结果呢,倒被蒋介石下令以‘通敌’罪名,命令高树勋在濮阳把石友三扣押枪毙①了。……”
①石友三是在1940年11月4日被枪决的。
“哼,真是愚蠢!我们养了很多笨蛋。”冈村愤慨地濞响了鼻子,气忿地说,“谋略9滩患埃疾恍校”匦胱既返厍〉胶么ΑN乙晕簿檬卤涞某て诨亟忧看蟆5鼻肮菜淞峡拐剑勘静幌嗳荩戳秸咧钥梗略诒厝弧9膊潮澈蟮乃樟的巳栈焦餐小!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