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雪霓裳-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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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出谷之法(下)
在第二天,在阳光还没有照进谷里来的时候,天空中陡然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尖叫声,两人齐齐抬头,就见一个黑色的东西正向这谷中坠落下来,到得近了,路霓裳甚至可以看到从那灰色的庞大身体中坠落出来的血迹。
只听得“嘭”的一声,地面上尘土飞扬,待得灰尘散去,他们赫然看见,落下地来的竟就是那只大雕!只是如今的它如同浴血而来,身体竟缓缓流出鲜血。
方剑云上前一步细看,那只大雕的胸腹间竟斜插着一支羽剑,鲜红的血液就是从那伤口中允允流出,将它的羽毛洗得如同泡过血池一般。
看着那大雕痛苦的模样,方剑云将它的身子轻轻翻转,待看到那箭头的时候,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箭头竟满是倒刺,鲜血淋漓,那倒刺将这大雕背部的血肉整个勾住,他透过那箭头,甚至可以看到大雕身体内的构造。
这样的羽箭,如果从它的身体内直接拔除,怕是会痛得要死吧?
他不禁回头看了看路霓裳,却见她正娉婷走来,手中还拿着一块小小的尖锐的石头。她一走近便将石头交给方剑云,神色平定的说道:“先把羽箭这一头切除。”她春葱般的手指所指之处,正是那羽箭有羽毛的一头。
方剑云接过石头,运气在石头之上,一面握紧羽箭,一面用石头向那羽箭切去!
而路霓裳则蹲在那大雕的身侧,对它温柔的微笑:“不用怕的,我们先把这箭拔出来,然后才能清理伤口,否则,一直留在身体里面,会很痛的。”说着,她伸出自己白皙的手在那大雕的身上轻轻的抚摸,轻得如同一片羽毛划过。然而,那只雕却在她这样的抚摸之下逐渐安静了下来。
此刻,方剑云已然将前面这一头有羽毛的切除,不禁抬头看了看路霓裳,最终两人互相点了点头,似是心有灵犀一般。他将那只雕的身子微微翻转过去,看着那满是倒刺的箭头,他还是不禁咽了咽口水,然而,若是不拔除这箭,那这只雕怕也不会活得长久了。
微微闭了闭眼,方剑云已然将手轻轻握住那箭头,“呼”的一声,鲜血喷溅而出,伴随着大雕凄厉的叫声,那血淋淋的箭已经被他拔出握在手中。
那只雕叫了一声,用翅膀将路霓裳纤弱的身躯撞开,在地面上痛苦的打起滚来。
“啊!”没想到那大雕竟会如此,路霓裳猝不及防,被撞开老远,幸好有方剑云在一旁相互,否则这一撞,她就算侥幸不伤,也必定心疾发作。
“我去弄些草药来。”看着大雕在地面上痛苦的打滚,点点血迹挥洒在这地面之上,她不禁叹息一声,朝那草木繁生的地方走去。她在这谷中待了半月有余,虽然还是无法想出顺利出去的法子,然而,对谷中的花草倒是研究了个遍,止血的草药这里是有的,幸好那大雕受伤了还往这里飞,否则,它死了他们俩都还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想起了那枚蛋,那个即将孵化的小小的生命。
微微一笑,路霓裳缓缓走到那丛繁盛的长草前,仔细的在其中寻找着可以解毒的草药。虽然已是深秋,然而,山谷下的草仍旧翠绿繁盛,仿若春天才刚到来,它们竟丝毫没有凋零枯萎之色。
待寻到草药之后,她又走到不远处那一滩死水边,仔细的将手中的草药清理干净,再细细将之捣碎,然而,如此简单的动作却令她禁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这响动惊动了正在大雕身边安抚大雕的方剑云,他猛然间转头,就看到那如桃花般娇艳的脸庞,他的心不禁一颤——她的身子似乎是越来越弱了,自从他的毒解了之后,她似乎就特别容易病发,这……是为什么?
他的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安,然而,还未细想,那只刚刚被他安抚下来的大雕却猛然间嘶叫起来!叫声惨烈异常,方剑云陡然一惊,无暇多想,忙用左掌抵住大雕的胸口,缓缓向它体内输送内力。
或许是伤得实在太重,那大雕在地上猛的一颤,那一颤似乎循着方剑云的手到达了他的身体一般,他猛的一震,双手齐出,转瞬间将它的双翅牢牢按于地面!然而,那大雕在这一刻,血红色的眼却猛的张大,透着一股难以言传的愤怒,爪子向前一蹬、双翅猛的一挥,方剑云整个人便被它弄飞开。它的身子重获自由,却无力再做出任何动作,只在地面上痛苦的呻吟着。血水因它刚刚的巨动,如流水般流出,瞬间便染红了地面。
方剑云在空中一个跟头,稳稳落在地面上,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雕儿在如此重伤之下仍旧有如此的力气,神色之间惊诧不已。但见那大雕痛苦的模样,心中又升起一丝丝怜悯来,眼光不自觉投向那在水边清理药草的路霓裳。
此刻,她已然站起身来,娉婷向那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大雕走去,到得它身边,她蹲下身去,一边用手在大雕的胸口上轻柔的抚摩,一边将捣碎的草药敷在它胸口上。
“很快就可以好了,要乖一些,不要乱动!否则会牵动伤口,到时候再治就会难很多了。”如春风般柔和的声音,低低的在这谷地响起。
方剑云不可思异的看着在地上躺着的大雕,虽然他看不清大雕的表情,然而仍旧可以看出,它神色之间透出来的……温柔?
看来,这只雕已然被路霓裳的温柔收服了。
就在这个时候,山谷内什么东西轻微的“咯啦”一声响,声音极其细小,然而,他二人均是武林上难得的高手,这一声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然后,当二人同时转头看向那声音发出的地方时,令他们几乎难以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一只毛色微黄的小雕正跌跌撞撞的从长草遮掩的山洞内走出,那小雕的眼睛清澈异常,一如高山中流下的山泉般动人。
它正一步一步、慢慢的向他们靠近。
它的到来,似乎令这晦暗的山谷瞬间亮了起来。
***
纷纷扬扬的雪花慢慢从空中飘洒下来,一股彻骨的寒风迎面扑来,而,方剑云却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是确定了什么一般,他微微叹了口气,如今已是寒冬了,也不知何时他们才能上去。
有一人高大的大雕在此刻在他身后低低的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呼唤着他。
方剑云拢了拢那在深秋之际急忙赶制而来用于御寒的羽衣——那些保暖的灰色羽毛还是唯一可以出谷的雕儿打下的鸟的羽毛。
转过身去,就见雕儿身前那一只奄奄一息的灰白的兔子,它似已无力,一双眼半睁半闭,在雪白的雪花上孱弱的颤抖着,看上去着实可怜。在冬天,飞禽走兽大都已绝了踪迹,也难得这大雕每日都给他们叼来这些活物。
自从那日替大雕疗伤后,它居然每日都送来不同的食物供他们吃喝,否则,他们又如何能在这谷底撑过这几月光阴,又如何能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存活?怕就算不是饿死,也是被冻死吧?
将厚厚的积雪扫开,方剑云躲在他们用干木架起的一个简陋的屋棚里,用一旁的柴火堆起一个小小的柴堆,然后再用内力将较细小的柴火引燃。劈劈啪啪几声响动,火堆已然燃了起来,似乎在瞬间温暖了整个山谷。他的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眼光逐渐看向那在他身旁摆放着的灰色兔子。
它仍旧像刚刚在雪地上一般,整个身子不住的抽搐着,双眼似闭非闭,但,方剑云却从那狭长的眼缝中,看到了那双血红的眼中的恨,那种可以穿透人心的浓浓的恨意,即便是那即将闭下的双目也无法遮盖。
它或许只是为了寻食才出自己的家,又或许是去拜访什么朋友,然而,却被双眼锐利异常的雕儿发现了……
微微闭了闭眼,方剑云再次叹息,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人间本就是如此残酷,不是我死就是你亡,如果想要活下去,他们就必须杀了它然后吃掉。否则,他们在这谷底是绝对无法撑过这个冬的。
然而,在回头的一刹那,在再次触到它半闭的眼时,他还是有了些许的不忍。对着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出掌将那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熄灭。
站起身来走出去,就见路霓裳窈窕的身影孤立在雪中。她的身上也披着一件与方剑云一般无二的羽衣,在雪白朦胧的雪花之中,显得格外显眼。他不禁微微一笑,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在逐渐靠近她身躯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阵低低的咳嗽声。他不禁微微一怔,旋即皱起自己的双眉,自己心中也不知是怎样的滋味,看着那孤立在雪中、孤立在风中的纤弱的身影,他甚至什么都不愿想!
如果不是自己,她如何会困在这谷底?如果不是自己无能,她又如何会在这谷中待如此之久?
在这时,路霓裳却回过头来,满脸都是笑意,那因心疾发作而泛起的潮红,却为她的笑更增了几许艳丽。
“你知道吗?”她微笑着问他。
方剑云为她的话又是一怔,不明白她要问什么,只木讷的摇了摇头,自己适才所想竟被她这简短的一言完全抛之脑后。
路霓裳轻轻的抬起自己的手来,接住一片在空中缓缓飘落的雪白的雪花,再看着它在自己的手心慢慢的化开,嘴角不禁有了一丝微笑,“我是第一看雪呢!”她抬头看他,如莲花盛开般的微笑已在她的嘴边静静的绽放,“天命楼是从来不下雪的!”说着她便是微微一叹,“小时只听母亲提起过,雪是一种很美很美的东西,圣洁而光明。今天见到才知道,它不光是圣洁。”说着她又伸手将即将落在肩头的雪花接住,“它还很清澈,清澈得令白云失色,天地黯然。”
方剑云静静的听完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那捧着小小的雪花微笑的女子周身散发出一种光芒,这样的她在他的眼中竟是令白云失色、天地黯然!
路霓裳的眼光不知何时已经转向那屋棚下的灰兔,她微微一愣,随即走向那兔子。
它抽搐得似乎比刚才更厉害了!一双腿在地面上不住的颤抖着,双眼也闭得更下去了,然而,方剑云仍旧可以从那只剩一线的眼中看出那仇恨的光彩来。
路霓裳慢慢走向它,然后极其爱怜的抱起那只已经浑身冰冷的兔子来。那兔子感觉到一丝温暖,将头使劲往她怀中蹭了蹭,最终却无力的跌在了她的怀中。
路霓裳微微一惊,用双手将它孱弱的身躯死死护住,似乎想这样传递给它一些温暖。
而方剑云见此,忙走上前来,将适才熄灭的火从新点燃。一瞬间,小小的屋棚中流溢出温暖的气息,渐渐将那寒冷的冬驱走。
那兔子感受到温暖,眼微微张开了些,旋即又闭下倒头睡在路霓裳怀中。
两人见此都没有开口说什么,只这样沉默着,静听那柴火燃烧的声音。
路霓裳低头看了看那在她怀中奄奄一息的兔子,再抬头看了看方剑云面无表情的脸,“可以……放了它么?”她也知道,这是雕儿今天为他们寻来的食物,在大寒的冬天,能寻到食物已然不易,也许下一顿,他们就没有吃的了,也许这只兔子就是他们唯一的食物。甚至,靠这只兔子的肉,他们可以多撑几日,或许就会想到出谷的法子。
然而,她还是提出了这个请求,极其艰难的。
方剑云的双眼直直望向那熊熊燃烧的火,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但容光却是温和的,一如冬日里的阳光般灿烂,“当然可以。”
路霓裳的脸上马上浮现出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将已经逐渐恢复生气的灰兔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入背后那小小的山洞中——这是那只小雕的洞穴,也是整个山谷最温暖的地方。
放入兔子后,她看见那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雕摇头晃脑的看着眼前这个和它差不多大的动物,似乎很是感兴趣,上前去用还未长齐羽毛的翅膀碰了碰灰兔,而灰兔元气未复,只懒洋洋的睁开双眼看了看,便又蜷缩在一旁睡下。
路霓裳看得兴起,高兴的笑了起来,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是带着笑的:“你看!这样一来小雕儿也不会觉得寂寞了!”
方剑云被她那纯真的笑所感染,不自觉的,嘴角也已经溢出了一丝浅浅淡淡的微笑。
——就这样吧!就算活不过这个冬,就算再无法上去,起码,还有她在。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突兀的咳嗽,紧接着,一滩殷红的血已经突兀落在了白雪之上,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路霓裳的身子就已经软软的倒在了他的身边。
他一惊之下忙扶住她,心跳得却是比任何时候都紊乱。
“雕儿!雕儿!”方剑云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