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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彼得·潘 作者:[英]詹姆斯·巴里-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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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彼得,你不想跟我父母谈谈那件甜蜜蜜的事儿吗?”温迪有点迟疑地说。

  “不。”

  “关于我的事,彼得?”

  “不。”

  达林太太这时走到窗子前来,她现在一直在密切地监视着温迪。她告诉彼得,她已经收养了所有其余的孩子,也愿意收养他。

  “你要送我去上学?”彼得机警地问。

  “是的。”

  “然后再送我上办公室?”

  “我想是这样。”

  “我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大人?”

  “很快。”

  “我不愿意去学校学那些正儿八经的东西,”彼得愤愤地对达林太太说,“我不要变成大人。温迪妈妈,要是我一觉醒来,摸到自己有胡子,那该多别扭!”

  “彼得!”温迪安慰他说,“你有胡子我也会爱你的。”达林太太向他伸出两臂,但是彼得拒绝了她。

  “太太,你靠后站吧,谁也不能把我变成一个大人。”

  “可是你到哪儿去住呢?”

  “和叮叮铃一起住在我们给温迪盖的小屋子里。仙子们会把它高高地抬上树梢的,她们夜里就住在树上。”

  “多可爱呀。”温迪羡慕地喊道。达林太太不由得把她抓得更紧。

  “我以为所有的仙子都死了呐。”达林太大说。

  “总会有许多年轻的仙子生出来。”温迪解释说。关于仙子的事,她现在可说是个行家了。“因为,每个婴孩第一次笑出声的时候,就有一个新的仙子诞生了;既然总是有新的婴孩,就总是有新的仙子,他们住在树梢上的巢里。绛色的是男的,白色的是女的,蓝色的是些小傻瓜,说不准他们是男是女。”

  “我乐趣可多了。”彼得用一只眼瞅着温迪说。

  “晚上一个人坐在火炉边怪寂寞的。”温迪说。

  “我有叮叮铃做伴。”

  “叮叮铃有好些事干不了。”她有点尖酸地提醒他。

  “背后嚼舌头的家伙!”叮叮铃不知从哪儿钻出来,骂了一句。

  “那没关系。”彼得说。

  “彼得,这有关系,你知道的。”温迪说。

  “那好,你跟我一起到小屋子去吧。”

  “妈妈,我可以去吗?”

  “当然不可以,你好不容易回家了,我决不让你再离开。”

  “可是他真需要一个母亲哪。”

  “你也需要一个母亲啊,乖乖。”

  “那就拉倒吧。”彼得说,好像他邀请温迪去只是出于礼貌。但是,达林太太看到彼得的嘴抽动了,于是她提出一个慷慨的建议:每年让温迪去他那儿住上一个礼拜,帮他搞春季的大扫除。温迪宁愿有一个更长远的安排,而且她觉得,春天要等很久才到来。但是,这个许诺却使彼得高高兴兴地走了。他没有时间观念,他有那么多冒险的事要做,我告诉你们的,只不过是其中微乎其微的一点点。我想,大概温迪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最后向他说了一句这样悲伤的话:

  “你不会忘记我吧,彼得?在春季大扫除以前,你会忘记我吗?”

  当然不会,彼得向她担保;然后.他飞走了。他带走了达林太太的一吻。她的吻是谁也得不到的,彼得却不费力地得到了,真滑稽。可是温迪也感到满足了。

  自然,孩子们都给送进了学校;他们多数人上第三班。不过,斯菜特利先给安插到第四班;后来,又改上第五班。第一班是最高班。他们上学还不到一个礼拜,就已经懊悔,觉得他们离开永无乡真是冤枉;可是太迟了。他们很快也就安下心来,像你、我或小詹金斯一样过日子了。说来怪可怜的,他们渐渐失去了飞的本领。起初,娜娜把他们的脚绑在床柱上,防止他们夜里飞走;白天,他们的一种游戏是假装从公共汽车上掉下来;可是渐渐地他们发现,只要不拽住那根绑带,他们从公共汽车掉下时,就会摔伤。到后来,帽子被风刮走,他们都不能飞过去抓住它。他们说,这是因为缺少练习;其实,这话真正的意思是,他们不再相信这一切了。

  迈克尔比别的孩子相信得时间长些,虽然他们老是讥笑他;所以,第一年末彼得来找温迪时,他还和温迪在一起。温迪和彼得一起飞走时,身上穿着她在永无岛时,用树叶和浆果编织成的罩褂,她生怕彼得看出这罩褂已经变得多么短了;可是彼得根本没注意,他自己的事,他还说不完呢。

  温迪盼着和他谈起那些激动人心的往事,可是新的冒险趣事已经从他脑中挤走了那些旧的冒险趣事。

  温迪提起那个大敌时,彼得很感兴趣地问:“胡克船长是谁?”

  “你不记得了吗?”温迪惊讶地问,“你是怎么杀的他,救了我们大家的命?”

  “我杀了他们以后,就把他们忘记了。”彼得漫不经心地回答。

  温迪希望,叮叮铃看到她会高兴,但又怀疑这一点;彼得问:“叮叮铃是谁?”

  “啊,彼得。”温迪万分惊讶地说;即使她做了解释,彼得仍旧想不起来。

  “他们这种小东西多的是,”他说,“我估摸她已经不在了。”

  我想彼得大概说对了,因为,仙子是活不长的;不过,因为她们很小,所以很短的时间,在她们看来也显得很长。

  还有一点也使温迪感到难过:过去的一年,对于彼得来说,仿佛只是昨天;可在她看来,这一年等起来真长啊。不过,彼得还像以前一样招人喜欢,他们在树梢上的小屋里,痛痛快快地进行了一次春季大扫除。

  下一年,彼得没有来接她。她穿上一件新罩褂等着他,因为那件旧的已经穿不下了;可是,彼得没有来。

  “彼得许是病了吧。”迈克尔说。

  “你知道,彼得是从来不病的。”

  迈克尔凑到温迪跟前,打了个冷颤,悄悄说:“也许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吧,温迪!”要不是迈克尔哭了,温迪也会哭的。

  再下一年,彼得又来接她去进行春季大扫除了;奇怪的是,他竟不知道他漏掉了一年。

  这是小姑娘温迪最后一次见到彼得。有一个时期,为了彼得的缘故,她努力不让自己越来越痛苦。当她在常识课上得了奖时,她觉得自己是对彼得不忠实。但是,一年年过去了,这位粗心大意的孩子再也没来。等到他们再见面时,温迪已经是一位结了婚的妇人,彼得对于她,只不过成了她收藏玩具的匣子里的一点灰尘。温迪长大了。你不必为她感到遗憾,她属于喜欢长大的那一类人,她是心甘情愿长大的,而且心甘情愿比别的女孩子长得更快一点。

  男孩子们这时全都长大了,完事了,不值得再提起他们。你随便哪一天都可以看到孪生子、尼布斯和卷毛提着公文包和雨伞向办公室走去。迈克尔是位火车司机。斯莱特利娶了一位贵族女子,所以他成了一位勋爵。你看见一位戴假发的法官从铁门里走出来吗?那就是过去的图图。那个从来不会给他的孩子讲故事的有胡子的男人,他曾经是约翰。

  温迪结婚时,穿着一件白衣,系着一条粉红饰带。想来也挺奇怪,彼得竟没有飞进教堂,去反对这桩婚礼。

  岁月如流水,温迪有了一个女儿。这件事不该用墨水写下,而应用金粉大书特书。

  女儿名叫简,她总带着一种好发问的古怪神情,仿佛她一来到世上,就有许多问题要问。等她长到可以发问的时候,她的问题多半是关于彼得的。她爱听彼得的事,温迪把她自己所能记得起的事情全讲给女儿听。她讲这些故事的地点,正是那间发生过那次有名的飞行的育儿室。现在,这里成了简的育儿室;因为,她父亲以百分之三的廉价从温迪的父亲手里买下了这房子。温迪的父亲已经不喜欢爬楼梯了。达林太太已经去世,被遗忘了。

  现在育儿室里只有两张床了,简的床和她的保姆的床,狗舍已经没有了,因为娜娜也死了。她是老死的,最后几年,她的脾气变得很难相处;因为她非常固执己见,认为除了她,谁也不懂得怎样看孩子。

  简的保姆每礼拜有一次休假,这时候,就由温迪照看简上床睡觉。这是讲故事的时候。简发明了一种游戏,她把床单蒙在母亲和自己的头上,当作一顶帐篷。在黑暗里,两人说着悄悄话:

  “咱们现在看见什么啦?”

  “今晚我什么也没看见。”温迪说,她心想,要是娜娜在的话,她一定不让她们再谈下去。

  “你看得见,”简说,“你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就看得见。”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我的宝贝,”温迪说,“唉,时间飞得多快呀!”

  “时间也会飞吗?”这个机灵的孩子问,“就像你小时候那样飞吗?”

  “像我那样飞!你知道吧,简,我有时候真闹不清我是不是真的飞过。”

  “你飞过。”

  “我会飞的那个好时光,已经一去不回了。”

  “你现在为什么不能飞,妈妈?”

  “因为我长大了,小亲亲。人一长大,就忘了怎么飞了。”

  “为什么忘了怎么飞?”

  “因为他们不再是快活的、天真的、没心没肺的。只有快活的、天真的、没心没肺的才能飞。”

  “什么叫快活的、天真的、没心没肺的?我真希望我也是快活的、天真的、没心没肺的。”

  或许温迪这时候真的悟到了什么。“我想,这都是因为这间育儿室的缘故。”她说。

  “我想也是,”简说,“往下讲吧。”

  于是她们开始谈到了大冒险的那一夜,先是彼得飞进来找他的影子。

  “那个傻家伙,”温迪说,“他想用肥皂把影子粘上,粘不上他就哭,哭声把我惊醒了,我就用针线给他缝上。”

  “你漏掉了一点。”简插嘴说,她现在比母亲知道的还清楚,“你看见他坐在地板上哭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

  “我在床上坐起来,说:‘孩子,你为什么哭?’”

  “对了,就是这样。”简说,出了一大口气。

  “后来,他领着我飞到了永无乡,那儿还有仙子,还有海盗,还有印第安人,还有人鱼的礁湖;还有地下的家,还有那间小屋子。”

  “对了!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我想我最喜欢的是地下的家。”

  “对了,我也最喜欢。彼得最后对你说的话是什么?”

  “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是:‘你只要老是等着我,总有一夜你会听到我的叫声。’”

  “对了。”

  “可是,唉!他已经完全把我给忘了。”温迪微笑着说。她已经长得那么大了。

  “彼得的叫声是什么样的?”简有一晚问。

  “是这样的。”温迪说,她试着学彼得叫。

  “不对,不是这样,”简郑重地说,“是这样的。”她学得比母亲强多了。

  温迪有点吃惊:“宝贝,你怎么知道的?”

  “我睡着的时候常常听到。”简说。

  “啊,是啊,许多女孩睡着的时候都听到过,可是只有我醒着听到过。”

  “你多幸运。”简说。

  有一夜悲剧发生了。那是在春天,晚上刚讲完了故事,简躺在床上睡着了。温迪坐在地板上,靠近壁炉,就着火光补袜子;因为,育儿室里没有别的亮光。补着补着,她听到一声叫声。窗子像过去一样吹开了,彼得跳了进来,落在地板上。

  彼得还和从前一样,一点没变,温迪立刻看到,他还长着满口的乳牙。

  彼得还是一个小男孩,可温迪已经是一个大人了。她在火边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又尴尬又难堪,一个大女人。

  “你好,温迪。”彼得招呼她,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两样,因为他主要只想到自己;在昏暗的光下,温迪穿的那件白衣服,很可看作是他初见她时穿的那件睡衣。

  “你好,彼得。”温迪有气无力地回答。她紧缩着身子,尽量把自己变得小些。她内心有个声音在呼叫:“女人呐女人,你放我走。”

  “喂,约翰在哪儿?”彼得问,突然发见少了第三张床。

  “约翰现在不在这儿。”温迪喘息着说。

  “迈克尔睡着了吗?”他随便瞄了简一眼,问道。

  “是的。”温迪回答,可她立刻感到自己对简和彼得都不诚实。

  “那不是迈克尔。”她连忙改口说,否则要遭报应。

  彼得走过去看:“喂,这是个新孩子吗?”

  “是的。”

  “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现在彼得该明白了吧,可是他一点也不明白。

  “彼得,”温迪结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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