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晋书-第2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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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仆射张离领五兵尚书,专总兵要,而欲求媚于石宣,因说之曰:“今诸公侯吏兵过限,宜渐削弱,以盛储威。”宣素疾石韬之宠,甚说其言,乃使离奏夺诸公府吏,秦、燕、义阳、乐平四公听置吏一百九十七人,帐下兵二百人,自此以下,三分置一,余兵五万,悉配东宫。于是诸公咸怨,为大衅之渐矣。
遣征北张举自雁门讨索头郁鞠,克之。
制:“征士五人车一乘,牛二头,米各十五斛,绢十匹,调不办者以斩论。”将以图江表。于是百姓穷窘,鬻子以充军制,犹不能赴,自经于道路死者相望,而求发无已。会青州言济南平陵城北石兽,一夜中忽移在城东南善石沟,上有狼狐千余迹随之,迹皆成路。季龙大悦曰:“兽者,朕也。自平陵城北而东南者,天意将使朕平荡江南之征也。天命不可违,其敕诸州兵明年悉集。朕当亲董六军,以副成路之祥。”群臣皆贺,上《皇德颂》者一百七人。时妖怪尤多,石然于泰山,八日而灭。东海有大石自立,旁有血流。鄴西山石间血流出,长十余步,广二尺余。太武殿画古贤悉变为胡,旬余,头悉缩入肩中。季龙大恶之,佛图澄对之流涕。
宁远刘宁攻武都狄道,陷之。使石宣讨鲜卑斛谷提,大破之,斩首三万级。
中谒者令申扁有宠于季龙,而宣亦昵之。扁聪辩明断,专综机密之任。季龙既不省奏案,宣荒酒内游,石韬沈湎好猎,生杀除拜皆扁所决。于是权倾内外,刺史二千石多出其门,九卿已下望尘而拜,唯侍中郑系、王谟、常侍卢谌、崔约等十余人与之抗礼。
季龙又取州郡吏马一万四千余匹,以配曜武关将,马主皆复一年。
镇北宇文归执送段辽之子兰降于季龙,献骏马万匹。
季龙以平西张伏都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帅步骑三万击凉州。既济河,与张骏将谢艾大战于河西,伏都败绩。
季龙虽昏虐无道,而颇慕经学,遣国子博士诣洛阳写石经,校中经于秘书。国子祭酒聂熊注《谷梁春秋》,列于学官。
燕公石斌淫酒荒猎,常悬管而入。征北张贺度以边防宜警,每裁谏之。斌怒,辱贺度。季龙闻之大怒,杖斌一百,遣主书礼仪持节监之。斌行意自若,仪持法呵禁,斌怒杀之。欲杀贺度,贺度严卫驰白之,季龙遣尚书张离持节帅骑追斌,鞭之三百,免官归第,诛其亲任十余人。
建元初,季龙飨群臣于太武前殿,有白雁百余集于马道南。季龙命射之,无所获。既将讨三方,诸州兵至者百余万。太史令赵揽私于季龙曰:“白雁集殿庭,宫室将空,不宜行也。”季龙纳之,临宣武观大阅而解严。
以燕公斌为使持节、侍中、大司马、录尚书事。置左右戎昭、曜武将军,位在左右卫上。东宫置左右统将军,位在四率上。置上、中光禄大夫,在左右光禄上。置镇卫将军,在车骑将军上。
时石宣淫虐日甚,而莫敢以告。领军王朗言之于季龙曰:“今隆冬雪寒,而皇太子使人斫伐宫材,引于漳水,功役数万,士众吁嗟。陛下宜因游观而罢之也。”季龙如其言。既而宣知朗所为,怒欲杀之而无因。会荧惑守房,赵揽承宣旨言于季龙曰:“昴者,赵之分也,荧惑所在,其主恶之。房为天子,此殃不小。宜贵臣姓王者当之。”季龙曰:“谁可当者?”揽久而对曰:“无复贵于王领军也。”季龙既惜朗,且猜之,曰:“更言其次。”揽曰:“其次唯中书监王波耳。”季龙乃下书追波前议遣李宏及答楛矢之愆,腰斩之,及其四子投于漳水,以厌荧惑之变。寻愍波之无罪,追赠司空,封其孙为侯。
平北尹农攻慕容皝凡城,不克而还。黜农为庶人。
时白虹出自太社,经凤阳门,东南连天,十余刻乃灭。季龙下书曰:“盖古明王之理天下也,政以均平为首,化以仁惠为本,故能允协人和,绢熙神物。朕以眇薄,君临万邦,夕惕乾乾,思遵古烈,是以每下书蠲除徭赋,休息黎元,庶俯怀百姓,仰禀三光。而中年已来变眚弥显,天文错乱,时气不应,斯由人怨于下,谴感皇天。虽朕之不明,亦群后不能翼奖之所致也。昔楚相修政,洪灾旋弭;郑卿厉道,氛祲自消,皆服肱之良,用康群变,而群公卿士各怀道迷邦,拱默成败,岂所望于台辅百司哉!其各上封事,极言无隐。”于是闭凤阳门,唯元日乃开。立二畤于灵昌津,祠天及五郊。
李寿以建宁、上庸、汉固、巴征、梓潼五郡降于季龙。
先是,季龙起河桥于灵昌津,采石为中济,石无大小,下辄随流,用功五百余万而不成。季龙遣使致祭,沈璧于河。俄而所沈譬流于渚上,地震,水波腾上,津所殿观莫不倾坏,压死者百余人。季龙恚甚,斩工匠而止作焉。
命石宣、石韬,生杀拜除皆迭日省决,不复启也。司徒申钟谏曰:“度赏刑威,后皇攸执,名器至重,不可以假人,皆以防奸杜渐,以示轨仪。太子国之储贰,朝夕视膳而不及政也。庶人邃往以闻政致败,殷鉴不远,宜革而弗遵。且二政分权,鲜不及祸。周有子颓之衅,郑有叔段之难,此皆由宠之不道,所以乱国害亲,惟陛下览之。”季龙不从。太子詹事孙珍问侍中崔约曰:“吾患目疾,何方疗之?”约素狎珍,戏之曰:“溺中则愈。”珍曰:“目何可溺?”约曰:“卿目睕々,正耐溺中。”珍恨之,以白宣。宣诸子中最胡状,目深,闻之大怒,诛约父子。珍有宠于宣,颇预朝政,自诛约之后,公卿已下惮之侧目。
季龙子义阳公鉴时镇关中,役烦赋重,失关右之和。其友李松劝鉴,文武有长发者,拔为冠缨,余以给宫人。长史取发白之,季龙大怒,以其右仆射张离为征西左长史、龙骧将军、雍州刺史以察之,信然,征鉴还鄴,收松下廷尉,以石苞代镇长安。发雍、洛、秦、并州十六万人城长安未央宫。
季龙性既好猎,其后体重,不能跨鞍,乃造猎车千乘,辕长三丈,高一丈八尺,罝高一丈七尺,格兽车四十乘,立三级行楼二层于其上,克期将校猎。自灵昌津南至荥阳,东极阳都,使御史监察,其中禽兽有犯者罪至大辟。御史因之擅作威福,百姓有美女好牛马者,求之不得,便诬以犯兽论,死者百余家,海岱、河济间人无宁志矣。
又发诸州二十六万人修洛阳宫。发百姓牛二万余头配朔州牧官。
增置女官二十四等,东宫十有二等,诸公侯七十余国皆为置女官九等。先是,大发百姓女二十已下十三已上三万余人,为三等之第以分配之。郡县要媚其旨,务于美淑,夺人妇者九千余人。百姓妻有美色,豪势因而胁之,率多自杀。石宣及诸公又私令采发者,亦垂一万。总会鄴宫。季龙临轩简第诸女,大悦,封使者十二人皆为列侯。自初发至鄴,诸杀其夫及夺而遣之缢死者三千余人。荆、楚、扬、徐间流叛略尽,宰守坐不能绥怀,下狱诛者五十余人。金紫光禄大夫逯明因侍切谏,季龙大怒,遣龙腾拉而杀之。自是朝臣杜口,相招为禄仕而已。季龙常以女骑一千为卤簿,皆著紫纶巾、熟锦裤、金银镂带、五文织成靴,游于戏马观。观上安诏书五色纸,在木凤之口,鹿卢回转,状若飞翔焉。
遣凉州刺史麻秋等伐张重华。
尚书硃轨与中黄门严生不协,会大雨霖,道路陷滞不通,生因而谮轨不修道,又讪谤朝政,季龙遂杀之。于是立私论之条,偶语之律,听吏告其君,奴告其主,威刑日滥,公卿已下,朝会以目,吉凶之问,自此而绝。轨之囚也,冠军苻洪谏曰:“臣闻圣主之驭天下也,土阶三尺,茅茨不翦,食不累味,刑措而不用。亡君之驭海内也,倾宫琼榭,象箸玉杯,截胫剖心,脯贤刳孕,故其亡也忽焉。今襄国、鄴宫足康帝宇,长安、洛阳何为者哉?盘于游田,耽于女德,三代之亡恆必由此。而忽为猎车千乘,养兽万里,夺人妻女,十万盈宫。尚书硃轨,纳言大臣,以道路不修,将加酷法,此自陛下政之失和,阴阳灾沴,暴降霖雨七旬,霁方二日,纵有鬼兵百万,尚未及修之,而况人乎!刑政如此,其如史笔何!其如四海何!特愿止作徒,休宫女,赦硃轨,允众望。”季龙省之不悦,惮其强,但寝而不纳,弗之罪也。乃停二京作役焉。
************载记第七
石季龙下
永和三年,季龙亲耕藉田于其桑梓苑,其妻杜氏祠先蚕于近郊,遂如襄国谒勒墓。
以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率并、司州兵二余人为麻秋等后继。张重华将宋秦等率户二万来降。河湟间氐羌十余万落与张璩相首尾,麻秋惮之,不进。重华金城太守张冲又以郡降石宁。麻秋寻次曲柳,刘宁、王擢进攻晋兴武街。重华将杨康等与宁战于沙阜,宁败绩,乃引还金城。王擢克武街,执重华护军曹权、胡宣,徙七千余户于雍州。季龙又以孙伏都为征西将军,与麻秋率步骑三万长驱济河,且城长最。重华大惧,遣将谢艾逆击,败之,秋退归金城。
勒及季龙并贪而无礼,既王有十州之地,金帛珠玉及外国珍奇异货不可胜纪,而犹以为不足,曩代帝王及先贤陵墓靡不发掘,而取其宝货焉。邯郸城西石子冈上有赵简子墓,至是季龙令发之,初得炭深丈余,次得木板厚一尺,积板厚八尺,乃及泉,其水清冷非常,作绞车以牛皮囊汲之,月余而水不尽,不可发而止。又使掘秦始皇冢,取铜柱铸以为器。
时沙门吴进言于季龙曰:“胡运将衰,晋当复兴,宜若役晋人以厌其气。”季龙于是使尚书张群发近郡男女十六万,车十万乘,运土筑华林苑及长墙于鄴北,广长数十里。赵揽、申钟、石璞等上疏陈天文错乱,苍生凋弊,及因引见,又面谏,辞旨甚切。季龙大怒曰:“墙朝戌夕没,吾无恨矣。”乃促张群以烛夜作。起三观、四门,三门通漳水,皆为铁扉。暴风大雨,死者数万人。扬州送黄鹄雏五,颈长一丈,声闻十余里,泛之于玄武池。郡国前后送苍麟十六,白鹿七,季龙命司虞张曷柱调之,以驾芝盖,列于充庭之乘。凿北城,引水于华林园。城崩,压死者百余人。
命石宣祈于山川,因而游猎,乘大辂,羽葆、华盖,建天子旌旗,十有六军,戎卒十八万,出自金明门。季龙从其后宫升陵霄观望之,笑曰:“我家父子如是,自非天崩地陷,当复何愁,但抱子弄孙日为乐耳!”宣既驰逐无厌,所在陈列行宫,四面各以百里为度,驱围禽兽,皆幕集其所。文武跪立,围守重行,烽炬星罗,光烛如昼,命劲骑百余驰射其中。宣与嬖姬显德美人乘辇观之,嬉娱忘反,兽殚乃止。其有禽兽奔逸,当之者坐,有爵者夺马步驱一日,无爵者鞭之一百。峻制严刑,文武战栗,士卒饥冻而死者万有余人。宣弓马衣食皆号为御,有乱其间者,以冒禁罪罪之。所过三州十五郡,资储靡有孑遗。季龙复命石韬亦如之,出自并州,游于秦、晋。宣素恶韬宠,是行也,嫉之弥甚。宦者赵生得幸于宣而无宠于韬,微劝宣除之,于是相图之计起矣。
麻秋又袭张重华将张瑁于河、陕,败之,斩首三千余级。枹罕护军李逵率众七千降于季龙。自河已南,氐、羌皆降。
石韬起堂于太尉府,号曰宣光殿,梁长九丈。宣视而大怒,斩匠,截梁而去。韬怒,增之十丈。宣闻之,恚甚,谓所幸杨柸、牟成曰:“韬凶竖勃逆,敢违我如是!汝能杀之者,吾入西宫,当尽以韬之国邑分封汝等。韬既死,主上必亲临丧,因行大事,蔑不济矣。”柸等许诺。时东南有黄黑云,大如数亩,稍分为三,状若匹布,东西经天,色黑而青,酉时贯日,日没后分为七道,每相去数十丈,间有白云如鱼鳞,子时乃灭。韬素解天文,见而恶之,顾谓左右曰:“此变不小,当有刺客起于京师,不知谁定当之?”是夜,韬宴其僚属于东明观,乐奏,酒酣,愀然长叹曰:“人居世无常,别易会难。各付一杯,开意为吾饮,令必醉。知后会复何期而不饮乎!”因泫然流涕,左右莫不殻ъぃ蛩抻诜鹁帷P寡顤取⒛财ぁ⒛渤伞⒄陨仍但J猴梯而入,杀韬,置其刀箭而去。旦,宣奏之。季龙哀惊气绝,久之方苏。将出临之,其司空李农谏曰:“害秦公者恐在萧墙之内,虑生非常,不可以出。”季龙乃止。严兵发哀于太武殿。宣乘素车,从千人,临韬丧,不哭,直言呵呵,使举衾看尸,大笑而去。收大将军记室参军郑靖、尹武等,将委之以罪。
季龙疑宣之害韬也,谋召之,惧其不入,乃伪言其母哀过危惙。宣不虞己之见疑也,入朝中宫,因而止之。建兴人史科告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