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晋书-第1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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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臣曰:陆晔等并以时望国华,效彰历试,迭居端揆,参掌机衡。然皆率由旧章,得免祗悔。而充抗言孺子,虽屈压于权臣,翊奉储君,竟导扬于末命,频参大议,屡画嘉谋,可谓忠贞在斯而已。殷浩清徽雅量,众议攸归,高秩厚礼,不行而至,咸谓教义由其兴替,社稷俟以安危。及其入处国钧,未有嘉谋善政,出总戎律,唯闻蹙国丧师,是知风流异贞固之才,谈论非奇正之要。违方易任,以致播迁,悲失!蔡谟度德而处,弘斯止足,置以刑书,斯为过矣。
赞曰:士光时望,士瑶允当。政既弟兄,任惟台相。祖言简率,遗风可尚。蔡葛知名,或雅或清。次道方概,谋远忠贞。中军鉴局,誉光雅俗。夷旷有余,经纶不足。舍长任短,功亏名辱。
************列传第四十八
孔愉(子汪 安国 弟祗 从子坦 严 从弟群 群子沉 丁潭 张茂陶回
孔愉,字敬康,会稽山阴人也。其先世居梁国。曾祖潜,太子少傅,汉末避地会稽,因家焉。祖竺,吴豫章太守。父恬,湘东太守。从兄侃,大司农。俱有名江左。愉年十三而孤,养祖母以孝闻,与同郡张茂字伟康、丁潭字世康齐名,时人号曰“会稽三康”。吴平,愉迁于洛。惠帝末,归乡里,行至江淮间,遇石冰、封云为乱,云逼愉为参军,不从将杀之,赖云司马张统营救获免。东还会稽,人新安山中,改姓孙氏,以稼穑读书为务,信著乡里。后忽舍去,皆谓为神人,而为之立祠。永嘉中,元帝始以安东将军镇扬土,命愉为参军。邦族寻求,莫知所在。建兴初,始出应召。为丞相掾,仍除驸马都尉、参丞相军事,时年已五十矣。以讨华轶功,封余不亭侯。愉尝行经余不亭,见笼龟于路者,愉买而放之溪中,龟中流左顾者数四。及是,铸侯印,而印龟左顾,三铸如初。印工以告,愉乃悟,遂佩焉。
帝为晋王,使长兼中书郎。于时刁协、刘隗用事,王导颇见疏远。愉陈导忠贤,有佐命之勋,谓事无大小皆宜谘访。由是不合旨,出为司徒左长史,累迁吴兴太守。沈充反,愉弃官还京师,拜御史中丞,迁侍中、太常。及苏峻反,愉朝服守宗庙。初,愉为司徒长史,以平南将军温峤母亡遭乱不葬,乃不过其品。至是,峻平,而峤有重功,愉往石头诣峤,峤执愉手而流涕曰:“天下丧乱,忠孝道废。能持古人之节,岁寒不凋者,唯君一人耳。”时人咸称峤居公而重愉之守正。寻徙大尚书,迁安南将军、江州刺史,不行。转尚书右仆射,领东海王师。寻迁左仆射。
咸和八年,诏曰:“尚书令玩、左仆射愉并恪居官次,禄不代耕。端右任重,先朝所崇,其给玩亲信三十人,愉二十人,禀赐。”愉上疏固让,优诏不许。重表曰:“臣以朽暗,忝厕朝右,而以惰劣,无益毗佐。方今强寇未殄,疆场日骇,政烦役重,百姓困苦,奸吏擅威,暴人肆虐。大弊之后,仓库空虚,功劳之士,赏报不足,困悴之余,未见拯恤,呼嗟之怨,人鬼感动。宜并官省职,贬食节用,勤抚其人,以济其艰。臣等不能赞扬大化,纠明刑政,而偷安高位,横受宠给,无德而禄,殃必及之,不敢横受殊施,以重罪戾。”从之。王导闻而非之,于都坐谓愉曰:“君言奸吏擅威,暴人肆虐,为患是谁?”愉欲大论朝廷得失,陆玩抑之乃止。后导将以赵胤为护军,愉谓导曰:“中兴以来,处此官者,周伯仁、应思远耳。今诚乏才,岂宜以赵胤居之邪!”导不从。其守正如此。由是为导所衔。
后省左右仆射,以愉为尚书仆射。愉年在悬车,累乞骸骨,不许,转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复徙领军将军,加金紫光禄大夫,领国子祭酒。顷之,出为镇军将军、会稽内史,加散骑常侍。句章县有汉时旧陂,毁废数百年。愉自巡行,修复故堰,溉田二百余顷,皆成良业。在郡三年,乃营山阴湖南侯山下数亩地为宅,草屋数间,便弃官居之。送资数百万,悉无所取。病笃,遗令敛以时服,乡邑义赗,一不得受。年七十五,咸康八年卒。赠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贞。
三子:訚、汪、安国。訚嗣爵,位至建安太守。訚子静,字季恭,再为会稽内史,累迁尚书左仆射,加后将军。
汪字德泽,好学有志行,孝武帝时位至侍中。时茹千秋以佞媚见幸于会稽王道子,汪屡言之于帝,帝不纳。迁尚书太常卿,以不合意,求出。为假节、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征虏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甚有政绩,为岭表所称。太元十七年卒。
安国字安国,年小诸兄三十余岁。群从诸兄并乏才名,以富强自立,唯安国与汪少厉孤贫之操。汪既以直亮称,安国亦以儒素显。孝武帝时甚蒙礼遇,仕历侍中、太常。及帝崩,安国形素赢瘦,服衰绖,涕泗竟日,见者以为真孝,再为会稽内史、领军将军。安帝隆安中下诏曰:“领军将军孔安国贞慎清正,出内播誉,可以本官领东海王师,必能导达津梁,依仁游艺。”后历尚书左右仆射。义熙四年卒,赠左光禄大夫。
祗字承祖。太守周札命为功曹史。札为沈充所害,故人宾吏莫敢近者。祗冒刃号哭,亲行殡礼,送丧还义兴,时人义之。
坦字君平。祖冲,丹阳太守。父侃,大司农。坦少方直,有雅望,通《左氏传》,解属文。完帝为晋王,以坦为世子文学。东宫建,补太子舍人,迁尚书郎。时台郎初到,普加策试,帝手策问曰:“吴兴徐馥为贼,杀郡将,郡今应举孝廉不?”坦对曰:“四罪不相及,殛鲧而兴禹。徐馥为逆,何妨一郡之贤!”又问:“奸臣贼子弑君,污宫潴宅,莫大之恶也。乡旧废四科之选,今何所依?”坦曰:“季平子逐鲁昭公,岂可以废仲尼也!”竟不能屈
先是,以兵乱之后,务存慰悦,远方秀孝到,不策试,普皆除署。至是,帝申明旧制,皆令试《经》,有不中科,刺史、太守免官。太兴三年,秀孝多不敢行,其有到者,并托疾。帝欲除署孝廉,而秀才如前制。坦奏议曰:
臣闻经邦建国,教学为先,移风崇化,莫尚斯矣。古者且耕且学,三年而通一经,以平康之世,犹假渐渍,积以日月。自丧乱以来,十有余年,于戈载扬,俎豆礼戢,家废讲诵,国阙庠序,率尔责试,窃以为疑。然宣下以来,涉历三载,累遇庆会,遂未一试。扬州诸郡,接近京都,惧累及君父,多不敢行。其远州边郡,掩诬朝廷,冀于不试,冒昧来赴,既到审试,遂不敢会。臣愚以不会与不行,其为阙也同。若当偏加除署,是为肃法奉宪者失分,侥幸投射者得官,颓风伤教,惧于是始。
夫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临事改制,示短天下,人听有惑,臣窃惜之。愚以王命无贰,宪制宜信。去年察举,一皆策试。如不能试,可不拘到,遣归不署。又秀才虽以事策,亦汜问经义,苟所未学,实难暗通,不足复曲碎垂例,违旧造异。谓宜因其不会,徐更革制。可申明前下,崇修学校,普延五年,以展讲习,钧法齐训,示人轨则。夫信之与法,为政之纲,施之家室,犹弗可贰,况经国之典而可玩黩乎!
帝纳焉。听孝廉申至七年,秀才如故。
时典客令万默领诸胡,胡人相诬,朝廷疑默有所偏助,将加大辟。坦独不署,由是被谴,遂弃官归会稽。久之,除领军司马,未赴召。会王敦反,与右卫将军虞潭俱在会稽起义,而讨沈充。事平,始就职。扬州刺史王导请为别驾。
咸和初,迁尚书左丞,深为台中之所敬惮。寻属苏峻反,坦与司徒司马陶回白王导曰:“及峻未至,宜急断阜陵之界,守江西当利诸口,彼少我众,一战决矣。若峻未至,可往逼其城。今不先往,峻必先至。先人有夺人之功,时不可失。”导然之。庾亮以为峻脱径来,是袭朝廷虚也,故计不行。峻遂破姑熟,取盐米,亮方悔之。坦谓人曰:“观峻之势,必破台城。自非战士,不须戎服。”既而台城陷,戎服者多死,白衣者无他,时人称其先见。及峻挟天子幸石头,坦奔陶侃,侃引为长史。时侃等夜筑白石垒,至晓而成。闻峻军严声,咸惧来攻。坦曰:“不然。若峻攻垒,必须东北风急,令我水军不得往救。今天清静,贼必不动,决遣军出江乘,掠京口以东矣。”果如所筹。时郗鉴镇京口,侃等各以兵会。既至,坦议以为本不应须召郗公,遂使东门无限。今宜遣还,虽晚,犹胜不也。侃等犹疑,坦固争甚切,始令鉴还据京口,遣郭默屯大业,又令骁将李闳、曹统、周光与默并力,贼遂势分,卒如坦计。
及峻平,以坦为吴郡太守。自陈吴多贤豪,而坦年少,未宜临之。王导、庾亮并欲用坦为丹阳尹。时乱离之后,百姓凋弊,坦固辞之。导等犹未之许。坦慨然曰:“昔肃祖临崩,诸君亲据御床,共奉遗诏。孔坦疏贱,不在顾命之限。既有艰难,则以微臣为先。今由俎上肉,任人脍截耳!”乃拂衣而去。导等亦止。于是迁吴兴内史,封晋陵男,加建威将军。以岁饥,运家米以振穷乏,百姓赖之。时使坦募江淮流人为军,有殿中兵,因乱东还,来应坦募,坦不知而纳之。或讽朝廷,以坦藏台叛兵,遂坐免。寻拜侍中。
三康元年,石聪寇历阳,王导为大司马,讨之,请坦为司马。会石勒新死,季龙专恣,石聪及谯郡太守彭彪等各遣使请降。坦与聪书曰:
华狄道乖,南北回邈,瞻河企宋,每怀饥渴。数会阳九,天祸晋国,奸凶猾夏,乘衅肆虐。我德虽衰,天命未改。乾符启再集之庆,中兴应灵期之会,百六之艰既过,惟新之美日隆。而神州振荡,遗氓波散,誓命戎狄之手,局蹐豺狼之穴,朝廷每临寐永叹,痛心疾首。天罚既集,罪人斯陨,王旅未加,自相鱼肉。岂非人怨神怒,天降其灾!兰艾同焚,贤愚所叹,哀矜勿喜,我后之仁,大赦旷廓,唯季龙是讨。彭谯使至,粗具动静,知将军忿疾丑类,翻然同举。承问欣豫,庆若在己。何知几之先觉,砎石之易悟哉!引领来仪,怪无声息。
将军出自名族,诞育洪胄。遭世多故,国倾家覆,生离亲属,假养异类。虽逼伪宠,将亦何赖!闻之者犹或有悼,况身婴之,能不愤慨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诚反族归正之秋,图义建功之日也。若将军喻纳往言,宣之同盟,率关右之众,辅河南之卒,申威赵魏,为国前驱,虽窦融之保西河,黥布之去项羽,比诸古今,未足为喻。圣上宽明,宰辅弘纳,虽射钩之隙,赏之故行,雍齿之恨,侯之列国。况二三子无曩人之嫌,而遇天启之会,当如影响,有何迟疑!
今六军诫严,水陆齐举,熊罴踊跃,龁噬争先,锋镝一交,玉石同碎,虽复后悔,何嗟及矣!仆以不才,世荷国宠,虽实不敏,诚为行李之主,区区之情,还信所具。夫机事不先,鲜不后悔,自求多福,唯将军图之。
朝廷遂不果北伐,人皆怀恨。
坦在职数年,迁侍中。时成帝每幸丞相王导府,拜导妻曹氏,有同家人,坦每切谏。时帝刻日纳后,而尚书左仆射王彬卒,议者以为欲却期。坦曰:“婚礼之重,重于救日蚀。救日蚀,有后之丧,太子堕井,则止。纳后盛礼,岂可以臣丧而废!”从之。及帝既加元服,犹委政王导,坦每发愤,以国事为己忧,尝从容言于帝曰:“陛下春秋以长,圣敬日跻,宜博纳朝臣,谘诹善道。”由是忤导,出为廷尉,怏怏不悦,以疾去职。加散骑常侍,迁尚书,未拜。
疾笃,庾冰省之,乃流涕。坦慨然曰:“大丈夫将终不问安国宁家之术,乃作兒女子相问邪!”冰深谢焉。临终,与庾亮书曰:“不谓疾苦,遂至顿弊,自省绵绵,奄忽无日。修短命也,将何所悲!但以身往名没,朝恩不报,所怀未叙,即命多恨耳!足下以伯舅之尊,居方伯之重,抗威顾眄,名震天下,榱椽之佐,常愿下风。使九服式序,四海一统,封京观于中原,反紫极于华壤,是宿昔之味咏,慷慨之本诚矣。今中道而毙,岂不惜哉!若死而有灵,潜听风烈。”俄卒,时年五十一。追赠光禄勋,谥曰简。亮报书曰:“廷尉孔君,神游体离,呜呼哀哉!得八月十五日书,知疾患转笃,遂不起济,悲恨伤楚,不能自胜。足下方在中年,素少疾患,虽天命有在,亦祸出不图。且足下才经于世,世常须才,况于今日,倍相痛惜。吾以寡乏,忝当大任,国耻未雪,夙夜忧愤。常欲足下同在外籓,戮力时事。此情未果,来书奄至。申寻往复,不觉涕陨。深明足下慷慨之怀,深痛足下不遂之志。邈然永隔,夫复何言!谨遣报答,并致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