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令人心颤的故事-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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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沉默的高墙背后,就是死亡的宫殿,只要随便推开一扇,他们就能相遇。
死,有什么不好呢?她想。
对于她,死已经不是件令人恐惧令人颤栗的事,那只不过是生命的消亡,而一
切曾经有过的荣与辱,都可以随着这样的消亡而混灭,这何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而选择活,等待着她的将是什么呢?漫长的刑期,和伴随这刑期的悠长的耻辱
和永无止境的痛悔。她知道她罪孽深重,穷这一生也难以洗刷。对于她,选择生是
要有勇气的。
生,是一场苦役。要有希望才有勇气服下去。而她的希望在哪里呢?人生的那
些值得留恋的东西,爱情、友谊、家庭,她都没有。
她的初恋早就在一场闹剧中死亡;她最好的朋友也早就背弃了她;她的家,在
她的生母过世以后也就名存实亡了。她还有什么呢?就连她为之付出生命的这份爱
情也是虚空的。
她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牵挂着去服那一场苦役呢?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哐”的一声,铁门打开了。又到了女囚们“用水”的时间。主管队长提着一
个大桶走进来。
“明天,就是元旦了,我想你也该好好洗洗身子了。”她招呼曹丽琴。
不锈钢的手铐被除下了。温热的水漫过已经有了一圈茧皮的腕脖,和那些红红
的碎裂的口子。轻微的刺痛和毛孔张开的舒畅混合着,让曹丽琴感觉到了一种自由
的轻快。
手,还是自由着好呵。
没有束缚的手在水中搅动着,撩起一波一波的水花,泼洒在身上。水流顺着肌
肤,自顶至踵地流下来,把那一层污垢都冲刷干净。
这一刻,曹丽琴在桶里,队长在桶外。桶外的队长时不时地给桶内加注热水,
这令曹丽琴不由得想起了童年,想起了母亲用木盆给她洗澡的情景。
氤氲的水气中曹丽琴闭上了眼,她希望这种感觉能多停留一刻。她慢慢地擦洗
着,回味着。
等到曹丽琴把自己收拾妥帖以后,队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曹丽琴。
“这是一封来自贵州的信。报社的同志说是一个小男孩让他们转给你的。”她
注视着她,慢慢地说。
曹丽琴的记忆忽闪了一下。可是她有些不敢相信。
“他说他在他们报上看到了你的事,他说他想问你,这些年你资助他上学的钱
是你的吗?他说你是一个好人,你不该死。他说他愿意再不上学,愿意把这些钱寄
还给你,让你去还给别人,只要你能不死。”
曹丽琴动容了,她颤抖着手去拆那封信。一张小男孩的照片掉了出来,照片边
缘的空白处端端正正地写着一行稚嫩的字——
阿姨,我是大风,你还没见过我呢。
曹丽琴拿着它端详了好一阵,然后仔细地把它放进了贴身的口袋。
队长走了过来,她把握在她手心的还带有她体温的铐子重新给曹丽琴戴上。她
戴得很仔细,尽量避开那些开裂的皮肤。
“队长,”曹丽琴突然攥紧了正在给她上铐的那双手,“我想上诉,我还有时
间吗?”
手铐“咋”地一声锁死了。
一向严肃的队长抬起头来笑了。她的笑容像一道阳光,一下子照亮了这片生死
禁地。
“当然有。”她说。
而曹丽琴却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她没想到,她面前的这一个女警官居
然也会为了她的想活而这么欣喜。
可是她的上诉能成功吗?她能活吗?
如果可能,她真想再去一次老巷口,再去向那个总坐在巷口对面梧桐树下的瞎
子问一次命运。
她不能了。
事实上,就在数月前,就在她打定主意跟着齐世杰离开这座城市之前,她曾去
过老巷口,前途难卜,她要问问凶吉。她没有找到他。老巷口对面的梧桐树也不复
存在了。人们说因为市政工程的需要,这条街上的梧桐树一夜之间都被连上带根地
拔起迁走了。人们还说那瞎子也是一夜之间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原来从哪里来,
也没人知道他又去了哪里。
谁是落魄者
孔明珠
一
陈洁舒展着两条长腿,躺在从地铁回家的路边拖回来的一个席梦思床垫上。床
垫又厚又结实,看上去有八成新,是一家日本人搬家时遗弃在门口的。陈洁在床垫
上铺了棉花胎。又盖了床单,睡在上面一弹一弹地心情很不错。
陈洁看中这只床垫已经好几天了,无奈没有人帮她来搬。结果是陈洁自己推着
自行车费力地将它拖回来的,好在她下班时已经深夜3点多了,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那种狼狈只有天上的星星才能看到。陈洁到日本3年,榻榻米睡了3年,阴雨天总觉
得骨头缝里冒出丝丝的酸痛。这种风湿性关节炎的症状最让陈洁害怕的是到老太婆
时的景况,不知怎么,出现在脑海里自己的晚境总是凄凄凉凉,不是拄拐杖就是坐
轮椅,而且没有儿孙缠膝的迹象。三十五岁至今独身的陈洁不得自己保重。身体好,
人生就是春天。
有钱就好了,日本的商品那么丰富,购物如此便利,只要花二十万日元,打几
个电话,立即就可以让陈洁这间小小的居室变成温馨的家。可是陈洁是留学生,她
没有钱,她房间里的小柜小桌、彩电冰箱、洗衣机烤箱都是晚上在路边捡来的,还
都是名牌货,虽说没花钱,可也是劳动的果实。
已是日头高照的中午时分,陈洁还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今天是星期六,专门
学校不上课,晚上打工要到8点钟开始,现在正好养精蓄锐。
星期六晚上的卡拉OK“BOX”的热闹繁忙是可想而知的,这种穷学生的娱乐场所
星期六总是大爆满。不过陈洁一点儿也不烦这些大孩子,她爱站在柜台里看他们推
推揉搡地挤进门,害羞似地问:有没有唱歌的空房间?陈洁觉得日本的大男孩都特
别害羞,他们身材长得高高壮壮的,举止愣头愣脑似乎每一个动作都会碰碎杯盘玻
璃,可是见了陈洁那双亲切的带点儿嘲弄意思的眼睛,他们会不由自主害起羞来。
陈洁有一次问一个大男孩,为什么见了她会害羞?大男孩低头“呵呵”笑了:
“你太漂亮了。”陈洁听罢飞红了脸颊,不相信自己的魅力有这么大。说实话,陈
洁的年龄赶得上做大男孩的妈妈了,但是日本30岁以上的女人是怎么也不会有上海
人这样的皮肤、这样的眼神和这样的打扮。日本妇女的青春是短暂的,义务是永久
的。
漂亮的陈洁就这样套着宽大、白色、上面印天蓝点子的睡袍,躺在床垫上胡思
乱想。突然地电话铃响了,肯定是闲在家里的同学打来约她出门逛商店的,陈洁先
打定主意不去,因为天气晴朗等会儿要晒晒被子,然后她操起话筒:“木西木西”,
话筒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我……”他犹豫了一小会儿,不顾一切地说:
“我是裴自力,是你的朋友徐蓓的朋友,刚从泰国飞到东京,现在已经出了机场。
我在东京一个人也不认识,想请你来接我。”
“我也不认识你呀!”陈洁怕是哪个男同学与她开玩笑,可是感觉又不像。听
上去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低沉严肃,好像还带着几分焦急。
“对不起!陈洁小姐,我现在走投无路,需要你的帮助,请你赶快到机场门口。
我穿深色西服,一米八五的个子,戴着眼镜,其他面谈。电话要断了,10块钱是问
人家讨来的……”刚说完,电话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电话被切断
了。
放下听筒,陈洁目瞪口呆。怎么会呢?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个男人需要她帮助!”
而且听他口气简直是不容分说。这么有自信的男人陈洁还是第一次碰到,真是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花几千日元,牺牲几个小时的宝贵时间,赶到老远的成田机场去接
你!陈洁有点赌气地重又躺下,她自言自语道:“你是谁呀!谁认识你呀!这是在
日本,不要搞错,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哎!”
可是睡是无论如何睡不着了,陈洁想,这个男人难道是瘪三,一分钱也没有吗?
打电话的10块钱也是要来的,你乘车到市区更不会有钱了。真是奇怪,他却说穿着
一套西装,还戴眼镜,口气也不像穷人,穷人讲话不会有这种果断作风的。陈洁又
想,他说是徐蓓的朋友,蓓蓓一年前去了加拿大,他怎么不是从加拿大来,而是从
泰国过来的?奇怪!要么是蓓蓓在上海的朋友?
哎呀!想起来了。陈洁从床垫上跳起来,莫非这个男人就是徐蓓曾经在电话里
告诉过她的那个爱得刻骨铭心的律师男朋友?那么,这人怎么跑到东京来了呢?
陈洁来不及细想,马上起身套上牛仔裤,抓了件白夹克衫,拿了钱包和证件就
匆匆地朝车站赶去。陈洁人在走,第六感觉隐隐觉得:我现在去见的这个男人落难
了。这样想着,她咧嘴笑了,自己觉得像个梁山好汉去救人于危难之中。
陈洁在飞机场见到裴自力时才知道,这次接人与以往同时接到很多行李的接人
不同,这次是真正的接“人”。因为裴自力他连一件行车也没有,只有手中提着的
一只像是盛着百万美钞的数码手提箱。裴自力西装笔挺,皮鞋铮亮,只是眉宇间掩
饰不住些微的惊慌失措。他一见到陈洁,像见到救星一样扯住她的胳臂,急急地告
诉她说:“我只有72小时的逗留签证,我的护照是假的,我想留在东京,你得帮我。”
陈洁尽管心理上已经有了准备,还是被裴自力的话吓了一跳。她张大眼睛瞧着
眼前这位不速之客。裴自力高大的身材像一个运动员,疏朗的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
而鼻梁上的一副秀琅架眼镜又掩盖了一部分运动员气质,显出几分知书达理的样子。
裴自力显然意识到在机场候机室的大庭广众面前,他们一男一女如此大眼瞪小眼的
神色太失态了,他俯下身子,在陈洁的耳边说:“不要站在这儿发呆啦,我们走吧。”
陈洁机械地抬腿领他穿过宽阔的大厅过道,朝连接地铁站台的楼梯走去。她很
不习惯裴自力那一见如故的腔调。哼!简直就像上海中国银行门口缠着行人调换外
币的“模子”。走到地铁售票处,陈洁心里有些不情愿,便侧过头看看他,裴自力
立即领会到,他压低声音说:“对不起!你先垫一下买车票的钱吧,我的美金全部
被锁在这手提箱里,出机场时心急慌忙把钥匙搞丢了。因为在这儿撬锁太招眼,所
以我只好问人家讨了一只角子打电话向你付救兵。让你跑这么远,实在不好意思。
等到了家,我详细说给你听,现在你不要问,先听我的,好吗?”
陈洁见裴自力躬着腰,这么诚恳地求她,不觉为自己的小心眼不好意思起来。
她掩饰地笑了一下说:“没关系的,人总归有倒霉的时候嘛。”接着她又问裴自力:
“先到我住的地方歇一歇,再做打算好吗?”裴自力的牙齿在腮帮里动了一动,感
激地点点头。
一路无语,陈洁因为根本不了解裴自力这个人的来龙去脉,尽管心中疑窦丛生
却又无从问起,而坐在她身旁的裴自力闭着嘴,绷紧一副严肃的脸孔,看不出有丝
毫谈话的欲望。地铁广播喇叭里不断报出一个个站名,车门打开又关拢。上上下下
的日本人衣冠楚楚眼中无神,谁也不说话。陈洁见裴自力那副刀枪不入的样子,无
趣地闭了眼打起瞌睡来。
下午四点总算到家了。陈洁先去煤气灶上烧水,又将冰箱里的鸡肉放到冷水中
去融化。待她做完这些再转身看到裴自力,竟又吓了一跳。
裴自力这时双膝跪在榻榻米上,十个手指插入浓浓密密的头发里,身子扑倒下
来,双肩一耸一耸无声地哀恸着。
“你怎么了?”陈洁过去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问他。
良久,裴自力红着眼眶抬起头来,陈洁连忙递过纸巾盒,裴自力抽出几张擤了
擤鼻涕说:“你不能想象的,今天我是死里逃生出的关,几个一同来的兄弟全都在
机场被海关逮捕了,我们全部持的是假护照,是用最后的一笔美金买来的,真正的
孤注一掷啊!可是,我……我裴自力今天怎么会弄到这步田地呢?我想不通啊!……”
裴自力失态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像一个农民面对荒芜的土地,完全没有了他在机场
时的潇洒风度。“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怎么去救他们!我想什么办法去呢?”
裴自力一句接一句地对自己说。
陈洁不忍心看这个悲伤的大男人,她去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