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惑 作者:彭绪洛-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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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揉了揉眼睛,才知道我和她都是和衣而眠。
昨天晚上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更不知道是房东扶我到床上,还是我扶房东到床上,抑或是两人相互扶着。
房东还睡得正香,她的睡姿简直可爱极了,就像小时候睡在我旁边的小白猫。
我凝视了她许久,便轻轻地退出了房间,回到三楼自己房里,先淋了一个澡,再洗脸刷牙,最后下楼开始晨跑。
我有一个习惯,洗澡时从不洗脸,脸要特别对待,所以每次都是单独洗。
这个习惯绝不是遗传,好像是几年前从一本日本小说中看来的,那个小说的主人公就是这样洗脸的,我认为很有道理,就效仿了。
晨跑回来时,房东已经起床了,她看见了我,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嗨!早。
嗨,早。
打过招呼后,我上楼了。她怎么不提昨晚的事?并且以后自始至终也从没提过,好像生命中没有我们和衣而眠的那一夜。
十八
房东开始帮我洗衣服了,最开始是叫冬冬上来抱下去的,后来慢慢地她就自己上来拿了。
开始我觉得很不妥,就不让她洗,可冬冬这小子每次都偷偷溜进我的卫生间里,等他妈把衣服洗完了才告诉我。
这肯定是他妈教他的。
最后房东跑到我房间里,要拆我的被子,揭我的床单,我急得大叫,干什么?干什么?你还让不让我睡?
你有多久没洗了,不要以为不是你的你就不心疼,可这些都是我的,我心疼啊!
想想也是,这房间的一切都是房东的,除了我和电脑。
自从房东提醒我不要和周围的租房女人来往后,我就一直注意回避着有任何照面的机会。所以在一幢楼一起住了一年多了,还互不相识,甚至有许多也没见过面。
如果没有意外就会这样一直平静地生活下去,可生活中怎么会没有意外呢!
那是一个初秋的下午,虽然夏天早已过去,但炎热还没有丝毫地减退。火红的残阳挂在西空,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睡了一整个上午,我突然想到附近一条小溪里去钓鱼,这是我一直以来钟爱的一个游戏。
就在我提着钓杆打开门时,看见楼梯口上躺着一个女子,确切地说是趴着。躺是有姿态的,趴才会很随便。
我歪着脑袋仔细看,从白天看她们挂的衣服分析,才知道是四楼的。姓什么名谁,住几号房就不知道了。
她肯定是有病才倒在这里的,我该不该管呢?想起房东的话,我就又犹豫了。最后决定多事不如少事好,不管。
我轻手轻脚地从她身上跨了过去,刚走到二楼,就后悔了。就这样溜了,见死不救我还是人吗?
良心是不允许善良的人做蠢事的。
我又踱了回去,轻轻叫了几声,不见有任何反应,又仔细看了看,猜她可能是晕迷不醒或者是休克了。
我在走廊里大叫了几声,看楼里还有没有人帮我解决这个难题。可除了回音,还是回音。
我只好把她背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第一人民医院,十五分钟后到了,我又是付钱又是背她进急诊室。
挂号时,医生问我病人的名字。
我跟着附和说,病人的名字?病人的名字?
我在问你呢?医生有点不耐烦了。
我这才突然想起来,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只好老实交代了,说是捡来的病人,我怎么知道她的名字,要想知道你们快医醒了她问她自己去吧!
医生写字的手突然停住了,望着我不说话。
我领会到他的意思了,他是担心医疗费没人付。我才补了一句,好事做到底,医疗费我先垫着,赶快救人吧!
医生这才忙招呼了几个白大褂冲进了急救室。
我就坐在外面的长凳上,不是在等,而是静静地坐着,像是坐在车上或是轮船上,只要车一停或者船一靠岸,我就会下车或者下船。
半个小时过去了,医生还没有出来,我心里开始着急了,不知为什么急。是因为我想回去,还是替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担心,还是担心自己会惹上麻烦,说不清楚。
医生终于出来了,还没等我开口就问,你是病人家属吧?
我犹豫了,我该怎么说呢?正在深思熟虑一个万全之策时,医生又拍了我一下,快去交住院费和押金,病人需要住院治疗。
我机械般地向收费室跑去,跑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问医生,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痨病,很严重。
痨病?痨病是什么病?
我忙回家拿了些钱给她交住院费,在交费时,我问那个收钱的小妹妹,痨病到底是一种什么病?
收钱的小妹妹听到“痨病”这两个字眼,就紧张地加快了开收据的速度,把收据和找零一把塞给我,还不停地招呼着,快走,快走。
不说就不说,干吗还这个态度!
十九
我一边思考着我的行为属不属于学雷锋做好事,一边向病房移动。
我进去时,她已经醒了,还冲我很甜地笑,是强忍着病痛勉强笑出来的。
太谢谢你了,今天要不是你我不敢想像会有什么后果了。
她像和我很熟的样子说着话。
我走过去把收据和拿的药一股脑儿都放在她的床头,也回敬了一个笑。
真不好意思花你的钱,出院后我会还给你的。
她看了一眼医院的收款发票后又说。
这正中我意。
我给她倒了杯白开水让她喝药,她坐起来接水,这时我才真正看清她的脸,看清她的容颜。
一个典型的南方女孩,虽称不上很漂亮,但大病时看起来还仍留有几分姿色。因为我知道她的职业,所以用姿色来形容,否则就要说她很有气质了。
我想我的好事已经做到底了,不能再停留,否则就要和一个妓成朋友了。因为话一说多就容易成朋友,房东曾提醒过我的。
我转身准备走,她突然叫住了我,你晚上有事么?没事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我欲言又止,想到回去和机器聊天还不如留下来陪人聊天,我就又坐了下来。
从交谈中,我才知道了她叫林微,就住在我的头上。难怪对我这么熟悉。
我说你们不是一起有很多姐妹吗?怎么不相互照应?怎么没人管你?
林微轻笑了几声,说这是在天方夜谭,在这个行业的人都是只认钱不认人,谁照应得了谁啊!有时为了抢生意还互相算计对方,一不小就会人财两空。
我像是在听天书,全是我从来不敢想像和没听说过的故事,真是江湖多险恶。
从进一步的交谈中,我对妓的真实生活和她们的心理世界有了深入的了解。
一般的妓都有着大同小异的开始,有的是生活所迫,有的是不小心失足,便破罐子破摔,有的是麻木的一种发泄的方式,总之多种多样,形形色色。
这行回头的多不多呢?
很少,少得可怜。
这是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用,因为心理上的阴影压着这个行业的人,使她们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再者就是回头了,又有几个正常人能够理解,能够相信。
说得也是,妓在国外是一种正规的职业,可在中国是一种丑行,是一个和卖淫嫖娼联系在一起的贬义词。
我们周围的人确实是很难接受这种思想和观点的,包括我在内。
我问她看过法国作家小仲马的《茶花女》没有?
她吃了一惊,轻轻地摇了摇头,问那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写的是什么?
我说写的是一个妓女的真正的爱情故事。
那个妓女叫玛格丽特,因喜爱茶花而被称为茶花女,她在一个偶尔的机会认识了一个中资产阶级青年阿尔芒,并爱上了他。
阿尔芒也很爱玛格丽特,可他靠自己的收入无法养活玛格丽特,他很悲伤。
玛格丽特为了体现她是真正爱他的,从不花阿尔芒的钱,因为她不想把真正的爱情建立在金钱之上。
后来阿尔芒的父亲找到了茶花女,说她应该替阿尔芒的名声和前途着想。如果真心爱他,就应该离开他。
茶花女是真心爱阿尔芒的,她选择了离开。可不明真相的阿尔芒以为是茶花女暴露出了妓女的本性,以为她不爱他了,他便百般地谩骂和折磨茶花女,但茶花女一直强忍着,没有说明原因。
在这期间,茶花女病了,病得很严重,可阿尔芒却选择了独自环游世界。
茶花女病得不能起床,一直到最后病得不能拿笔写字,可她仍然坚持每天给阿尔芒写信,就在她生命垂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时,她嘴里还不停地喊着阿尔芒的名字。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是爱他的。
讲完故事,我发现林微哭了,不知她是因为剧中的情节,还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
谁说妓女没有自己的爱情?你想听我的故事么?林微说。
从林微激动的神情中,我猜出她肯定也有一段不平凡的故事和经历,我说我很喜欢听故事。
林微就开始给我讲述她的经历。
二十
我从卫校毕业后,就被分到武汉一家医院干护理,那年春节前夕,医院里突然住进了一个因车祸而受伤的年轻人,因为我是新来的,就被护士长安排留下来值班并护理这位病人。
这个年轻人就是涛。
涛是一个汽驾培训中心的教练,因学员在学习倒车时不小心撞倒了他,造成了左腿骨折并还带有严重的外伤,我出于职业心理对他护理得很认真。
他告诉我他父亲是一个公司的老总,母亲是某局的副局长,工作太忙顾不上他,由此我包揽了他的饮食起居。
他的父母每周也来看他一两次,对我的护理非常满意,见到我总是满腹的感激和歉语,有时还给我带来一些小礼物,使我从中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和满足感。
那年春节涛因病情严重而没有回家,他父母也特地到医院和他一起过春节、吃团年饭,理所当然他们把我也叫去了。
第一次在外过年,因有了他一家人的陪伴,而未使我感到孤独和寂寞。
在我的精心护理下,涛恢复得很快,3月底他就顺利出院了,并且未留下任何后遗症。出院后他爸没让他再去当教练,而是到他爸公司里当了一个部门经理。
一天我正在上班,涛突然跑来找我,要我下班后和他一起去吃饭,说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推辞不掉我只好前往。
以后涛经常来医院找我,约我喝咖啡、吃宵夜,有时还给我送花,出于女孩的本能我知道他的用心,但我不敢也不能接受他。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姑娘,文化水平又低,他是个大学生,而且有着不同凡响的家境和身世,我不敢奢望。
涛却一如既往,对我穷追不舍,他说他想好的事决不回头,并且相信自己的眼光,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7月15日那天是我二十岁生日,正巧那天我们医院开全体职工会议,由于延长了时间下班已很晚,同事们都一窝蜂往外走。
走到医院门口时不知为什么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我仔细一看,天啦!那个穿着洁白的西装,抱着特大一束火红玫瑰的人竟然是涛。
他看见我出来了,径直向我走来,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我的脸烫得可以烤熟两只鸭。
他很有绅士风度地站在我面前,双手捧着玫瑰对我说:“这是六十朵玫瑰,代表二十句‘我爱你’,祝你生日快乐!”。
在一阵欢呼和掌声中,我手足无措地接受了他的爱意。那个生日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开心、最幸福、最满足的生日。
我和涛确立关系后不久,他就要把我带回他家,我想到和伯父伯母都见过面,他们对我也不错,就随从涛去了他家。
没想到的是他父母在知道我们的关系后脸色大变,冷笑着说些挖苦我、让我琢磨不透的话,我气得发疯似的逃了出来。
虽然涛的父母不同意我和他的事,但涛对我却很好,他并未因为父母改变对我的态度。
不久后他提出要去看看我的父母,我考虑到自己家境不好,开始有点犹豫,在涛的再三坚持下我带着他回到了乡下老家。
当他看见我瘫痪在床的母亲和弱不禁风的父亲,以及两个还在上初中的小妹时,他没有表现出异常的惊讶,而是平静地面对了这一切,并主动提出资助两个小妹以后的学费。
父母对涛十分满意,特别是惟利是图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