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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李真的堕落与忏悔-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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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境遇当成是对自己意志的磨练,把所谓的‘名节、道义’思想当成是一种优
良的品格。”

    但是这种李代桃僵的想法毕竟是太狭隘了,所以感到精神上无限空虚。刚才经
过陈晓颖的善意沟通和有力提升,精神上得到了升华,但一想到交待问题,又惯性
般地回到了“名节道义”的怪圈上。

    李真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是讲名节和道义的。”

    陈晓颖开门见山地说:“你不交待问题也不是许云峰,你交待了问题也不是甫
志高。”

    李真神经质地说:“你们无非是想把我杀了。”

    陈晓颖说:“我们不是为了杀人。杀人有什么意义呢?反腐是为了政权巩固,
是从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着想的。你把法律看成啥了?老子说:”孰能一之,不
嗜杀者能一之。‘这不是剥夺几个人生命的问题。“

    李真说:“法律的本质是什么?”

    陈晓颖说:“法律是国家意志的体现,也就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在中国就
是人民意志的体现。法律是由国家强制力来保证实施的。教课书是这样说的。今天
我可以告诉你,法律体现着良心和正义。我作为一名检察官查处腐败案件,就是替
天行道。”

    李真自言自语地说:“噢,良心和正义。”

    陈晓颖知道,此刻李真已经有了一个飞跃。他一直把这次“不幸”,看成是对
立面在整他,有人在害他,所以总跟你较着劲,你不是有人整我、害我吗?我就等
着有人保我、救我。现在放在法律的天平上一衡量,这种想法太狭隘了。法律体现
的是良心和正义,而不是公报私仇。对立面整你反倒是最好的监督。

    对此他后来曾经反思说:“我很少考虑党纪和法律,觉得这离我太远。我给省
领导做‘大秘’时,虽说有人管我,但没人能监督我。我出任河北省国税局局长后,
由于这是个垂直系统,总部在北京,离我太远,要管我很难,而地方包括本单位就
没人能管得了我,有时只好拿批评与自我批评,算是对自己的监督。时间一长,脑
子里哪还有党纪和法律?不要说我,就连我坐的38号车,走到哪里都受到尊重,谁
敢惹?”

    的确是不敢惹,李真在石家庄市桥西区居住,到桥东上班时,他驾的车从来是
不管红灯绿灯,总是“勇往直前”,老警察看见知道是他的车,谁也不敢拦。一次,
在距离他机关不远的平安大街十字路口,有个新警察刚来此上班,不知闯红灯的是
李真的车,上前想收他的驾驶本,他摇下车窗“老老实实”等着,等警察到了跟前,
一口啐到警察脸上,然后开车扬长而去。回去又给有关人打电话,让解聘那个警察,
之后便再也没有看到那个警察在平安大街十字路口值过勤。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群众举报把他送到了党纪和法律面前。群众举报,在他看
来就是“对立面”举报。其实说“对立面”也没有什么错误,他自己首先与广大干
部和群众对立起来了,广大干部和群众不跟他对立,难道跟他同流合污吗?

    现在经过陈组长一番强大攻势,他终于从忌恨“对立面”的狭隘角度,走到了
法律的平台上,并进而上升到良心和正义的水平线。

    陈晓颖接着说:“你是一个挺开通的人,为什么这长时间还在抵赖?借用一句
军事术语来说,你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大量证据证明你犯罪,我一声攻击令可以
置你死地。根据新的刑诉法,有证据,没有口供,也同样可以定罪;反之,有口供,
没有证据,我们可以不定罪。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犯罪的大量证据。”

    李真下意识地朝四下看了看,好像要看到那些证据似的。

    陈晓颖继续说:“淮海战役时毛主席写的《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读过吗?写
得非常通俗,毛主席说,‘你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们想突围吗?四
面八方都是解放军,怎么突得出去呢?你们这几天试着突围,有什么结果呢’?‘
十几天来,在我们的层层包围和重重打击之下,你们的阵地大大地缩小了’。是不
是这样?李真。”李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陈晓颖进一步围攻:“连国民党将军都知道交枪,你却不知道。当然当时作为
国民党徐州‘剿总’副总司令的杜聿明没有投降,仍在负隅顽抗,结果在人民解放
军的强大攻势下全军覆没。他算不明智者。在这次战役中,其他6 位国民党高级将
领都率部起义或投降了。你不如他们,不是一个好军人。”

    闹来闹去,怎么跟国民党搅和在一起去了。

    “对了,我看你也不像个军人,你像个商人。”陈晓颖接着说,“商人就应该
知道怎么选择或交换利益。”

    李真仍然不吭。

    陈晓颖说:“同样,作为一个理智的罪犯,也应该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更为有利。
就算你过了五关,难道你还守得住麦城吗?何苦抱着元宝井里跳?”

    李真全身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灵魂的净化,精神的升华,最终还要落实到实
际利益的兑现上。日头没在云里,白粥盛在盆里。人家要的是这个结果。

    急走冰,慢走泥,刀趁利,火热光。一见这情景,陈晓颖加快了节奏,因为是
时候了。

    他说:“你对党对人民犯下了重罪,可你的儿子是无辜的。你出事后他很孤独,
许多小朋友不同他一起玩了,他主动向学校提出不想再当队干部了。他还不到8 岁,
这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何等的创伤啊!这对孩子是不公平的。所以你不仅要对自己
的未来负责,还要对亲人负责。”

    这话说到了他的心里,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

    陈晓颖继续说:“你受党培养教育多年,无论从人性的角度看事物,还是从政
治的角度看问题,你都应该有一个清醒的正确的认识。我们的工作是为了维护法律
的尊严,教育、挽救和警示更多的人们不要再搞腐败了。作为一个男子汉,你要有
勇气面对现实,向司法机关彻底地坦白交待自己的问题,并检举揭发,使那些腐败
分子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也是替天行道。”

    李真仍在思索。但斧利不怕柴纹皱,陈晓颖突然凑近了他,很机密地小声说:
“锣鼓不是偷打的。你往境外送两只装钱的箱子,乘的哪次航班,坐在几号位子上,
我们都知道。你到香港一下飞机,就把人民币到‘两替屋’换成美元了。”

    “两替屋”兑换行的意思,是香港惯用语。

    李真蚂蚱驮砖头———吃不住劲了,慌忙说:“那就是李军看到的,但她不知
道那是啥钱。”

    陈晓颖等待着,但李真意识到说漏了嘴,不再往下说了。

    是追问下去,还是继续等待,或者换个方式等待?陈晓颖决定换个方式等待。

    他说:“哎,我们犯规了。不谈案子。吃饭,吃饭去吧!”

    李真如同获救了一般。

    李真在《忏悔》中写道:由于进京活动的一些经费难以解决,向乙提出给予帮
助,“他听后非常积极地提供了经济、物质上的支持。”于是他们“建立了较为密
切的关系”,后来乙出事,他参与了营救,“乙复职后,对我感恩备至。”这样,
乙就成了他“通过建立‘合理’机制,获取经济保障的”一个重要砝码。

    吴庆五当然也是一个重要砝码。乙在国有企业掌握经济大权,适合于搞大的运
作,例如500 万美元外汇额度和5000万元贷款问题。但在这个大的运作中,没有吴
庆五也不行,他搞的是民营公司,可以通过“合理贸易的形式”化公为私。所以
“一政、一商、一国企”的联合是再好不过的了,跟“一家两制”并行不悖。

    吴庆五还有别的用处。正因为他是民营公司,所以自己通过职权给予他支持和
帮助,立刻就能得到回报。


               第二十三章

    23、李真说他最恨腐败

    1998年5 月,吴庆五突然来到李真办公室,很激动地说:“某市二建公司经理
王某是我的朋友,该公司是一个优秀单位,却在石家庄国税局大楼工程中连投标的
资格都没有,他们一定要给省四建干,这里边肯定有什么默契,主要是主管基建的
副局长在里面作怪。现在你当局长了,应当主持公道。”

    李真一听就火了。这发火的原因,一是自己的朋友(吴庆五的朋友就是他朋友)
遇到了麻烦,自然要非常仗义地发火;二是给朋友造成麻烦的原因竟然是不搞招投
标,这就更可以假公济私理直气壮地发火。帮亲不帮理,现在帮到理上了。他立刻
给石家庄国税局局长打电话:“你们办公大楼工程为什么不让某市二建参加公开招
标?前段省局下达的文件看到没有?”

    局长说:“我们已经和省四建议标定了,都签了合同了,没办法再改了。”李
真更生气了:“那怎么没办法改?为什么不按省局精神办?议标容易出问题,为什
么议标?我决定重新进行招标,走正常基建手续。这个工程就得让某市二建干。你
回头和书记说,这是我的意见。”

    牛不吃水强按头。既然让招标,却又指定让某市二建干,这不是横竖不讲道理
吗?

    打完电话,冷静一下,又觉得不该发这么大的火。和下面局长的关系处不好了,
对自己也不利。就又拨通了局长的电话解释说:“刚才是吴庆五找了我,他和二建
的关系不错。”

    接着他又给副局长打了电话,对副局长就不客气了,一顿批评,说不要搞什么
名堂,要让某市二建中标。副局长刚放下电话,局长就找他,说了李真意见,副局
长说李真刚找过他,批评了一顿。局长说:“我们也顶不住,只能照李真讲的办了。”

    过后李真又给副局长家里打电话催了一回。副局长只得忙着向建委打议标改招
标的报告。还得装模作样地向建委写邀请招标申请。被邀请的单位有:河北四建、
中建一局六公司、某市二建、河北冶金建筑公司、石家庄建工集团。明知道除了二
建,别的单位都是陪榜的,也得这么做。为了让某市二建中标,副局长把二建石家
庄分公司王经理叫到自己的小汽车里,偷着说了招标的想法和办法,看了他们的材
料,以便能让他们中标。但还不放心,让他们在标书上做个记号,后来因为事先看
了标书的内容,记住了,就没让做记号。经过一番折腾,明保王莽,暗保刘秀,终
于让某市二建中了标。

    中了标了,签了合同了,按照惯例,下一步就该给中介费了。对于这个程序,
李真早就非常熟悉了。这是“政、商、企”配合捞钱的最佳模式。李真是“政”,
有权力,但不好直接出面要钱。吴庆五是“商”,民营公司的老板,他可以要钱,
然后再把钱的一半给他。某市二建是“企”,国企,有实力,能出钱,是钱的雄厚
发源地。过去跟丙那个“商”配合,李真得了不少的钱,且配合默契,现在跟吴庆
五配合,还有点生疏。

    吴庆五说:“我非常感谢你的支持。”李真说:“没关系。”

    这时他肯定很希望听到中介费的问题了,而且不能少于6 个百分点。但是吴庆
五却没有下文了。

    他就忍不住提示说:“庆五,你就白给他们帮忙啊?现在都收中介费的,你已
经下海做生意,该要的钱就要。我在北戴河建了一个宾馆,总投资6000万元,我向
施工队要了6 个点。”

    吴庆五兴奋地说:“那就是360 万啊!”

    李真说:“对。但是这个钱我现在还不敢拿。但是你可以拿。”

    他得有所保留,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正因为李真不能明着拿,才需要吴庆五
这个中间人。联想起在某市二建参加投标过程中,李真曾向吴庆五流露过:“我和
柳絮离婚后关系很紧张,在新加坡的存款都控制在柳絮手中,我要办什么事,用钱
都很困难。”吴庆五就觉得更有必要帮李真要到中介费了。过了不久,吴庆五向王
经理要了50万元,又按10:1 的黑市价,换成了5 万美元,交给了李真。

    李真在运转“政、商、企”配套谋私的“合理机制”中,很注意“中间商”的
身份。吴庆五当然有身份,过去的丙也有身份,甲更是有身份的人。在这些人身上
不容易出问题。

    1996年5 月,甲带人找到在北京出差的李真,为深圳某公司刘某推销税务数据
采集器。李真表示回去商量一下再说。当时他还是河北省国税局副局长,决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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