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与自白-戈尔巴乔夫回忆录-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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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我们的新政权机关,我们大家都还没有学会运用已经获得的自由。党的危机的
根源恰恰在不善于、也不愿意去弄明白:我们已经生活并工作在一个新的社会里,
这个社会具有广泛的、实际上是无限的公开性和史无前例的自由。需要有另外一个
经过革新的党;不搞民主化,不加强同人民的直接的联系,不积极开展群众工作,
我们就会丧失阵地。”
当谈到在改革的主要方向上下一步该怎样做的时候,我提出要把经济改革战略
摆到首位。我说:“我国的全部历史证明,通过对指令性体制的修修补补来摆脱国
家和公民所处的困境的做法是毫无成效的。如果硬要这样走下去,我们会把国家搞
垮。市场经济的优越性在世界范围内得到证明,现在的问题只是,在市场条件下能
否有完备的社会保障机制,也就是说,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保护劳动者的制度所
特有的东西能否得到保障。答案是:不但可以,而且正是可调节的市场经济才可能
大大地增加社会财富,从而使所有人的生活水平得到提高。
宣布打算向市场经济过渡一事使人民感到恐慌。市场是以商品货架空无一物和
物价昂贵的形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从价格开始不是办法,不改革价格形成,也就
无所谓市场了。总之,我们要扭转这个印象,并在9月份以前向最高苏维埃、向社会
提出经过反复斟酌的建议,以便让它们确定立场,并作出选择。”对于改造党而言,
最重要的,当然莫过于确定其纲领目标。“全部问题就在于我们如何理解社会主义。
有些同志认为,只要我们现在在纲领性声明中写上仍然忠于老的观点,那么一切就
都到位了。到什么位呢?我们不是又要回到我们60多年来一直呆着的那个老地方了
吗?那种状况造成的后果是尽人皆知的。
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并不是一部什么都按照章节、条条、规则和原则分别写好
的教科书。它将随着社会主义本身一起形成,将随着我们促使国家变成一个丰衣足
食、安居乐业、文明、精神生活丰富、自由幸福的国家一起形成。随着我们重新掌
握全人类的价值观念,不是把它作为某种阶级方面异己的东西,而是作为正常人应
有的正常的东西来掌握。这些价值观念可是历时好几百年才锤炼出来的啊,对它们
采取轻视态度已经给我们带来众所周知的后果。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还将在使国家参
加到共同雉动文明进步的过程中形成。正因为如此,广范的范围是由新思维决定的,
而新思维已经在全世界作为我国新的国际主义被接受下来,这种国际主义是要把世
界团结起来,而不是把它分裂成为互相对抗的阵营。
我们要从马克思、恩格斯、列宁那里继承高级的思想方法论、辩证法的思维方
式,这将是我们理论上和政策上的依据。但是我们决不允许把经典作家创作的一切
变成例行的简明教程,看来,有人对此感到遗憾。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它对于改
革、对于社会都极其有害。”
坦率地说,我对于这些话能受到掌声欢迎感到高兴。这说明,人们已开始思考,
开始怀疑那些原以为不容怀疑的基本原则了,他们不愿意再次受制于仅仅享用一份
可怜的精神口粮了。
我还不得不出来维护我国的对外政策,当时原教旨主义者将其作为攻击的对象,
指责领导“丢失了”东欧(就好像那是我们的殖民地一样!),在西方国家面前
“屈膝投降”,还“出卖了”阿富汗。其实,“维护”这个词用得未必合适。我是
竭力想证实,只有顽固不化的“鹰派人物”才会咒骂能够结束国家的超军国主义化,
使世界摆脱掉核毁灭,为我国进入世界经济结构和世界政治结构的一体化创造前提
的方针。
我的最后一个题目是:党和政权。“许多代表都对苏共丧失威信,党受到其他
政治力量所排挤,在某些地方共产党员被迫转入反对派,深表忧虑。这可是实际情
况。如果党的干部仍然打算回复到过去那种可以从中央得到管理一个区。一个市、
一个州、一个共和国的委任状,不管你工作得如何、人们对你有何想法,你都可以
在这个岗位呆上一辈子的时代,那就不会有任何向好的转折。昨天是无论如何拉不
回来的了,而且无论怎样的专制(如果有谁脑子里还有这种梦中般的想法的话)也
都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要我们大家还不懂得苏共对政权和管理的垄断已经结
束,党就不可能得到改造。即使我们能够在选举中赢得多数(我们可以而且应该为
赢得执政党地位而工作),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应该同非党代表合作,同其他真正
关心国家命运的、法律上承认的政治流派的代表合作。要同宗派主义情绪、同这一
垄断彻底决裂,并从党的工作人员和全体共产党员的思想上根除这些东西。”我以
这一思想结束了我的发言。
宣布中间休息。我刚从讲台上下来,代表们就把我围住了:有人想跟我谈谈印
象,有人急于利用机会提出亟待解决的问题,还有人就只是想让我记住他。所有这
一切都是人性自然的表露。记者们也蜂拥而至,要求进行简短的采访。我摆脱羁绊
之后进了休息室,政治局全体人员都已聚集在大桌子旁。大家纷纷表示祝贺,真诚
的程度参差不齐。我记得很清楚,在一片赞扬声中也有利加乔夫的嘉许。
“米哈伊尔·谢尔盖耶维奇,你今天情绪极好。一篇提纲挈领的演说,一个准
备充分的纲领……”
我不敢担保每个字都那么有分寸,但总的意思确是如此。我很感激,但自忖:
莫非我真的相信这些说法了?然后立即想到,他是在耍滑头,是想解除对他的盘算
的怀疑。最近以来,我不止一次不得不在政治局“开导”利加乔夫。的确,他是右
翼的领袖,这一点对谁都不是秘密。我们面临选举,他已经“试着坐上了”党内的
第二把交椅,而且还对能赢得总书记的祝福寄予希望。
接着,开始起草决议。在党的代表大会上首次对这一工作如此认真(我这样说
是把列宁时期排除在外的,当时根据速记记录,即使是最简短的文件也总要对草稿
进行讨论,而且气氛活跃)。至少在我所曾经参加过的代表大会上一切都纯粹是走
形式而已,工作简单化到了粗俗的地步。在第二十四次代表大会上,干脆决定无须
故弄玄虚,因为“列昂尼德·伊里奇指勃列日涅夫。作了一个非常好的报告,那里
面无所不包,就让我们通过一项简短的决议:一切照总书记总结报告里的原则办。”
是的,这次代表大会在这方面也与历次大会有着很大的差异。当组建文件起草
委员会时便出现了尖锐的争论。比如,有不少代表对奥托·拉齐斯参加其中的一个
委员会(党章起草委员会)表示抗议。尽管我认为他当时的观点还是相当有分量的,
但对他发表在《消息报》上的文章不满意。有人把改革派人士排挤在外,与此同时
却大量吸纳秘书班子里的代表。
我觉得,这两种人参加委员会都是理想的对象。委员会略为大一些是可以的,
但不应该给人以印象,似乎有人害怕生出什么事来,也不能因有各种不同的派别和
不同的观点而设置人为的障碍。当选举各委员会的主席时,角逐就尤其激烈了。候
选人拉祖莫夫斯基在竞争党章起草委员会领导人的职位时落选了。当时我就提议由
我亲自出任,结果当选了。
起草纲领性声明的委员会由梅德韦杰夫主持。觊觎农业政策委员会主席职位的
人多达11名。有人以戏剧性的基调提出由利加乔夫来领导这个委员会的问题。这说
明,担任这一职务的活动家似乎就领到了一张“通关资格证”,是取得了代表大会
之后仍能留在党的领导组成之内的一种独特的保证。这是利加乔夫的支持者全力维
护他们利益的代表人物的做法。顺便提一下,在投票表决他时场内一片掌声;而赋
予阿巴尔金领导经济政策问题委员会的提案,则被持有保守情绪的代表否定了。
我想根据个人的经验来转述一下这些委员会的工作气氛。一般说,如果由总书
记来担任某个委员会的主席,那他似乎总会把实际工作中的全权托付给身边最亲密
的人员中的某一位。这一次,尽管争论很激烈,加之我必须经常出席代表大会,但
我还是不得不亲自召集好几次党章起草委员会的会议。
我就经常在代表大会主席团和我那个委员会的办公室之间“来回穿梭”。我结
识了许多很有意思的人,我把其中有些人列入了“中央调人名单”中,并通过这张
名单将他们调进了苏共中央领导机构。
我想,既然当时在党章里已经把党的民主化问题确定下来,那就总会有比较积
极的结果,没料到民主化的历史到1991年8月居然中断了。这里我所指的首先是扩大
共产党员和基层组织的权利,以及各共和国共产党的独立性。削弱中央集权、下放
职能有了保证,而吸纳各共产党的领导人参加政治局又保证了行动的统一。
每天都有人向我汇报其他委员会的工作状况。经济问题委员会里改革派和保守
势力双方之间的观点严重对立。关于所有制形式的交锋以“劳动者私人所有制”的
提法取得一致而获解决。正统派分子自始至终为反对市场而战。最后,委员会坚持
了符合已由社会认可,且在最高苏维埃例会上得到确认的立场。这段时间内,政府
已在为采取向市场经济过渡的紧急措施提出建议作准备了。
这是一场持久而紧张的斗争。只是到第13次会议之前,整个代表大会期间才出
现转折,我在这次会上作了总结报告。前面还有激烈的争斗,那是同选举新的领导
有关的争斗,但主要的问题已经解决,我们不能容许使党偏离既定的改革方针,我
们已经为党的改造奠定下基础。
第十六章 新思维和对外政策
出发点
要在经济领域和政治体制中实行彻底的改革,就必须在对外政策方面进行相应
的改革,创造一个有利的国际环境,否则是不可能的,这个道理大概不证自明。作
为开头,至少也得把“冷战”的积雪扫除干净,把由于我们被卷人世界各地的冲突、
参加糜费精力的军备竞赛而带来的种种问题所造成的压力缓解下来。必须认识到,
无论就国内而言,还是就国际而言,“长此下去是不行了”。
此时日益逼近的危机已经有目共睹。增长速度的减慢,技术和工艺落后于发达
国家,人民生活质量水准低下,一切都说明一场重大的改革势在必行。早在我当选
总书记之前,由于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关于对外政策必须进行重大改革的一些想
法就在头脑中形成了。我并不是要说我的文件包里此时已装着一份详尽的行动计划,
而是说此时已经有了一个相当明确的目标和关于头几个步骤的大体上的设想。所以
内政和外交两个方面的改革开始齐头并进,一个方面的成功推动着另一个方面的改
革,而挫折则会使两个方面的改革同时受阻。
但是,无论“第一把手”的思维方式和意图多么重要,总书记也不能独自统揽
对外政策。况且这里所谈的并不是什么小事,而几乎是180度的大转舵。当时必须让
国家集体领导班子认识到这个必要性,对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分则必须予以更换。这
项工作由我做了,读者对此已经了解。
问题还不仅仅在于领导班子。党中央、外交部、国家安全委员会、外贸机构中
国际部门的机关人员,总体上是保守的,他们在意识形态方面所受到的“训练”并
不亚于那些内务部门的官僚,很可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在“国际战线”上
确有不少向往变革的分析研究人员和专家。把这些人提拔到外交领导岗位上来,是
我的最初的几项任务之然而在这之后,事态仍然进展缓慢,党的二十七大决议和向
无核世界推进计划已经通过,人事方面已经做了调整,可是“外交马车。依然墨守
成规,步履维艰地走着老路。
1986年5月底,关于苏联外交新作用的问题提交外交部的会议讨论,驻各国的使
节、在莫斯科的“外交界精英”全都应邀到会。会议先听取并讨论了部长的报告,
后来(5月28日)我也向这些国际问题专家们发表了讲话。讲话的主题是:外交机构
跟不上步子,滞后于政治领导班子的构想和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