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姆林宫的红衣主教-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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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听见闹钟或看见笑一线阳光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她没有收到任何信号。斯维也
特拉娜·瓦涅也娃第一个有意识的情绪是苦思不解。我这是在哪里?大约十五分钟
后她问自己。巴比土酸盐的后劲已逐渐缓解,但没有东西能代替那场无梦睡眠后的
舒服的宽松之感。她是在……漂游着吗?
她试图活动身体,但……不能?她完全安静下来,身上每一平方厘米都均匀地
得到支托,没有哪块肌肉被拉着或压着。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奇妙的轻松。我这
是在哪里?
她看不见东西,但那不对头。眼前不是黑色,而是……灰色……象夜空上的浮
云反射着莫斯科城的灯光,没有图形,却有某种编织的花纹。
她听不见声音,听不见那车辆的隆隆声,听不见哗哗流水和砰然关门的机械音
响……
她转一转头,但景象还是那个样子,灰色的一片空虚,象是在云雾中,在一个
棉花球里,在——她呼吸。那空气无臭,无味,不湿,也不干,连温度也不能感觉。
她说话……但难以置信地她什么也听不见。我这是在哪里!
斯维也特拉娜开始更仔细地观察世界。这种细心的试验持续了半小时。斯维也
特拉娜继续控制着她的情绪,强烈地告诉自己要镇静、放松。这一定是在做梦。什
么不愉快的事也没有真正发生,没有发生在她身上。真正的恐惧感还没有开始,但
她已经感觉到正在来临。她下定决心,拼命不让它接近。探索这个环境。她的眼睛
左右扫描。只有一些光线足以打破她原来的漆黑一团。她的手臂在那里,但似乎从
她身边脱开,她不能使它向里面移动,她试过了,觉得已经试了好几个钟头。双腿
也是那样。她试图让右手攥拳头……但她连手指互相接触都办不到。
现在她的呼吸更加快了。这是她所有的一切。她能感觉到空气的进出和胸部的
运动,别的就不行了。睁开眼是灰色,闭上眼是漆黑,她能作此选择,但这就是她
的一切了。我这是在哪里!
活动,更多的活动,她告诉自己。她翻动身体,寻找能挡住她的东西,寻找对
身外之物的触觉。她毫无所获,只是同样缓慢的、水一般的阻力——不管她怎么转
动,同样是一种漂浮的感觉。不管重力使她向上或向下,向左或向右,都没有关系
(她搞不清楚),反正都是一样的。她尽量大声叫喊,只是想听到某种真切的、靠
近的东西,只是想确定至少她自己是存在的。她听到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的遥远而微
弱的回声。
惊惶真正开始了。
“时间十二分……十五秒。”医生对着磁带录音机说,控制室在水槽上边的五
米高处,“心率在上升,现在是一百四十,呼吸四十二次,剧烈的熙操反应开始。”
他往下看看瓦吐丁,“比通常要快一些。受检对象智力越高……”
“感官输入的需求越大,是的。”瓦吐丁声音阻哑地温。他读了这种过程的报
告材料,但有怀疑。这东西是崭新的,而且需要一种熟练的朗助工作,那是他过去
从不需要的。
“心率一百七十七,看来已达到高峰,没有严重的不规律。”
“您怎样把她自己说的活弄得没有声息?”瓦吐丁问医生。
“这是新办法。我们用一个电子装置复制出地的声音,重复其反向信号,那样
就几乎完全中和了她的声音,就好象她是在真空里叫喊一样。这是费了两年时间才
完善起来的。”他笑了。跟瓦吐丁一样,他欣赏自己的工作,多年的努力在这里得
到了证明其有效性的机会,用一种新的、更好的办法推翻那些已成惯例的办法,而
他就可以留名于世。
斯维也特拉娜处于换气过渡的边缘,但医生改变了给她输入的气体成份。他必
须密切注意她的生命活动迹象。这种审讯技术在人身上不留痕迹,没有伤痕,没有
受刑的迹象——事实上,这完全不是一种刑罚。至少,不是肉体的刑罚。然而令人
恐怖的是,这种使人失去感觉的手段能导致心跳过速,使受审者死亡。
“好一些了。”他看着心电图的曲线说:“心率稳定在一百三十八,是一种正
常而加速的心窦节奏。审讯对象激动不安,但仍是稳定的。”
谅惊惶也不起作用。斯维也特拉娜虽然神志还很狂乱,她的身体总算从毁灭中
退回来了。她努力控制自己,觉得又奇怪地平静下来。
我活着还是死了?她搜索记亿,回顾经历,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是……
有一个声音。
那是什么?
啦-嗒,啦-嗒……那是什么……?
那是一颗心!不错!
她的眼睛还睁着,在茫茫一片中搜寻那声音的来源。那里有一种什么东西,她
要能找到它就好了。她的脑子在寻找一种方法。我必须找到它,我一定要抓住它。
但是她陷入某种东西之中,是什么东西她不能描述。她又开始活动身子。还是
发现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碰不着。
她只是开始领会到她是多么孤寂。她的理性在大声喊叫,要求为她输入,要求
某种东西!她头脑里的知觉中心在寻求营养物,但发现只是一片真空。
我要是死了怎么办?她问自己。
你死了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一片空虚吗?接着是更令人烦恼的思想:这是地
狱吗?
但是又有点什么东西。有那个响声。她集中注意力,结果发现,越是使劲去听,
越是难以听见。好象是在捕捉一缕青烟,只有在你不想捕捉它的时候才存在——但
她一定得捉住它!
于是她再次努力。斯维也特拉娜用力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在那不断重复的心脏
跳动声音上。结果是那声音从她的感官里被消除了。它逐渐减弱,直到她只能在想
象中听见它的响声:这样,它也变得令人厌烦起来。
她呻吟,或者说,她以为是在呻吟。她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怎么会自己说话
而又听不见呢?
我死了吗?这问题迫切要求回答,但是,期待这个答案可能是太可怕了。一定
有个什么东西……可是她敢吗?敢!
斯维也特拉娜·瓦涅也娃尽量使劲咬她的舌头。她的努力没白费,尝到了血的
咸味。
我活着!她告诉自己。她为了这个似乎经历了很长时间才得到的认识欣喜不已。
但是,即使长时间也得有个尽可是我在哪里?我被活活地……埋了吗?被活埋了!
“心率再度上升。看来象是第二焦躁阶段的开始。”医生为记录作解释。他心
想,这的确太糟糕。他曾协助准备这个人体。一个很动人的女人,她那光滑的肚皮
仅仅被当妈妈撑大的痕迹破坏了。接着他们给她全身抹油,给她穿上特制的、潜水
服,由质量最好的诺墨克斯橡胶制成,干的时候都那么光滑,灌满水以后更轻若无
物。即便是槽子里的水也是特别配制而成的,高浓度的含盐量使她中性漂浮着。她
在水槽里回旋,她的身体扭曲得倒翻过来,她也不知道。真正成问题只是她可能缠
住输气管,但是水槽里有两个潜水员防备此事,他们细心地不接触她,也不让橡皮
软管接触她。事实上,这部门工作最艰苦的就是这两个潜水员。
医生得意地看了瓦吐丁上校一眼。在列福尔托沃的审讯楼里最秘密的部分,他
注入了多年的心血。这个十米长五米宽的水池,这特殊配制的盐水,这定制的服装,
为支持这个理论而进行的多少人——多少年的实验——这一切都足为了设计出一种
审讯工具,它在各方面都比克格勃自革命以来用过的老办法要好些。除了有一个审
讯对象因焦躁引起心脏病而死亡……生命迹象又在变化了。
“您看,又开始了。看来已经进入第二阶段。时间是一小时六分。”他转向瓦
吐丁,“这个阶段通常比较长。看看这个审讯对象要多长时间倒是有趣的。”
瓦吐丁觉得,这医生象一个孩子在玩一种精巧而残酷的游戏;他想得到审讯对
象所知的情况,同样也对跟前所见的一切感到害怕。他不知道这种心理是否来自害
怕有朝一日这个方法会用到自己身上……
斯维也特拉娜浑身无力,长时间恐惧的震动使她的四肢筋疲力竭。现在,她的
呼吸成了轻微的喘息,象一个女人在拖延着不愿马上生出她的孩子。现在,连她的
身体也抛弃了她,她的思想要逃出躯壳去独自进行探索。她意识到,她同那个、没
用的血肉皮囊分开了,她的精神,灵魂,诸如此类,现在都独往独来,是孤独而自
由的。但这种自由同以往的一切都是令人诅咒的。
她现在能自由地活动了,她能看见周围的空间,但一切皆空。她的活动象是游
泳或者在三维空间里飞翔,不辨边际。她感到自己的双臂和双腿在无力地活动,但
当她想看看自己的四肢时,却怎么也看不见。她能觉得它们在动,但……它们不在
那里。她那还有思维能力的那部分脑子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幻觉,她正游向毁灭—
—但,连那也比孤独要好,不是吗?
这种努力没有尽头。令人满意的是,她那看不见的四肢毫无疲乏之感。斯维也
特拉娜排除自己的一切误解,回复到自由中去,看她那周围的空间。她加快了节奏。
她想象前面的空间比后面的亮。要是有一线光明,她就要去找到它,光明会让一切
改变样子。她思维的一部分想起了儿时游泳的乐趣,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不是吗?她是学校里的潜泳冠军,闭气能比别人都长得多。这些回忆使她又年轻了,
年轻而充满生气,比别人更美丽,穿得更漂亮。她不顾理智,的碎片向她的警告,
脸上浮现出天使般的笑容。
她觉得已经游了许多天,许多个星期,总是游向更光明的前方。再过几天,她
才认识到,那空间不会更光明了,但她不理睬意识的最后警告。她更使劲地游,第
一次有了疲乏的感觉。斯维也特拉娜·瓦涅也娃也不管它。她得利用自由以得:到
好处。她必须搞清楚她是在什么地方,能找到走出这个地方的道路那就更好。这个
可怕的地方。
她的精神再次活动起来,离开她的身体,到了足够的高度,回头下看,看见了
那个远远的在游泳的身影。甚至在那么高的地方,也看不见这个广阔的、混沌世界
的边际,只见她下面有个渺小的身影,在虚空里独自游泳,它那幽灵般的四肢以无
效的节奏活动着……在原地不动。
墙上扩音器传出的尖叫声几乎使瓦吐丁从椅子上站起来逃走。这种叫声,可能
在当初德国人的死亡营里,当门被关上、毒气结晶体喷洒下来的时候,曾经听到过。
但是这还要更坏。他亲眼看见过执行死刑,亲眼看见过施刑。痛苦的、愤怒的、绝
望的种种叫声他都曾听过,但从来没有听到过被判处比入地狱还要厉害的一个灵魂
的惨叫声。
“现在……该是第三阶段开始了。”
“什么?”
“您知道,”医生解释说:“人是一种社会动物。我们的躯体和意识设计得来
让我们收集资料,既能对周围环境、也能对人类作出反应。如果身边没有人群,让
一切感官输入都不存在,精神本身就会完全孤独起来。有充分的材料说明那将会发
生什么事情。那些独自一人绕地球航行的西方傻瓜们,就是例子。一个相当惊人的
数字得了神经病,还有许多人失踪,可能自杀了。连那些活下来的人,那些每天听
无线电的人,他们也常常需要医生监视,警告他们提防这种孤独造成的心理危害。
而他们还能看见周围的水,能看见自己的船,能感觉到海浪的涌动,要是把那一切
都拿走……”医生摇摇头,“也许他们能坚持三天。正如您看到的,我们把什么都
拿走了。”
“他们在这里坚持得最久的是……?”
“十八小时。他是一个自告奋勇来做试验的,一局的一个年轻的外勤人员。唯
一的问题是,受审对象不知道对他将要发生什么事。那样的效果不一样。他们仍然
会崩溃,当然,不会那么彻底。”
瓦吐丁吸了一口气。那是他在这里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那么这个人呢,还
要多久?”
那医生只是看看表,笑了笑。瓦吐丁真想恨他,可是想到,这个医生,这个治
病的人,不过是做了他多年来一直在做的事,做得更快,而且不留伤痕,以免国家
在公开审讯时受窘罢了,这是克格勃现在必须忍受的。那样一来还有个好处,连医
生也没有料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