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音-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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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看看也无妨的心情,房云看了一下新闻的回帖。
大部分是些吐槽和批判,一群伪公知在那里唧唧歪歪,一开口就是社会怎么了国家怎么了,房云看得无趣,正准备关闭网页,眼睛还习惯性地向下瞟,看到了一个七个字的回帖:“这是在养恶鬼王。”房云的疲惫一下子被这句话激得无影无踪。
不出所料,这个回帖受到了网友的关注,帖子下很快就围绕着唯物还是唯心这类问题掐了起来,那个署名等待的马甲却再也没有发言。
恶鬼王吗?
这时候照惯例应该吐槽两句的房云一句话也没有说,房云很想否认,但事实上,不知为何,他相信。
他想到那个叫张婷婷的记不清长相的小女孩,又想到那篇小说诡异吻合的情节,低头小声地骂了句“我…操!”
管他的呢,泰国,离得十万八千里的地儿,他的鬼还管中国的事?他就是生化危机了咱不是还有云南挡着嘛!
房云话虽这么说,心里却越发的不安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具体是什么,又死活想不起来。
他关了电脑,转身走向卫生间,这天气太燥,不冲个凉根本就没法睡觉。
房云动作迅速,没过多久,就带着浴后的凉爽惬意地倒在自家舒服的大床上,眼睛才闭上,就沉沉睡去。
房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他自己能很清楚地知道是在梦里,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是模糊的,他就毫无知觉地行走在这大雾里。
“你身上有雾哦!”
即使是在梦中,房云还是轻易就回忆起了张婷婷的这句话,和她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眸。
房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不知是谁,在缓慢地向他移动。雾气变得更浓了。
等那个身影几乎到了面前,房云才看清楚它的长相——如果说它有长相的话。
眼前是一团黏肉凝结的小肉山,一个接一个的卵状物带着黏液和息肉结合在一起,冒着血红色的气泡,活像一块肉上钻开了无数个孔,然后把那些孔全都填满青蛙卵,还得是血色的青蛙卵!
房云只觉得无比的恶心。
那完全没有五官的黏肉还在慢慢地蠕动着。呆住的房云不自觉地退后两步。
黏肉一面朝房云爬去,一面用呜咽的声音说着话,咕噜咕噜地混合着气泡破灭的声音,让人难以辨别。
可是房云还是听出来了。
“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想杀死我?”
房云明知是做梦,还是由心底升起一股绝望以及惊恐过后的狠劲。他定了定身体,那黏肉见他不动了,更加努力地加快了速度。
“抱抱!”
房云就是在它到达脚边的那一个瞬间,猛然提脚,然后狠狠地踩下去。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咕噜咕噜的哭喊声,房云又用力地补上两脚。
是软的,很有弹性的软。
一脚踩上去,那些卵状物还会“啪”的一声破裂开来,流出浊黄色的黏液。
“好痛啊啊啊啊啊!!!”
那团黏肉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然后慢慢停住,似乎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以一种飞快的速度离开。
雾气开始消散。
房云惊醒过来,望了望床头的闹钟,六点钟,才睡了两个小时不到,空气中似乎还回响着那个怪物的悲鸣。
房云全身被汗弄得像刚沐浴完一般湿润,脚上忽然痒痒的,踩上那个怪物的那种触感又浮现在脑海中。
脚上也是湿湿的,房云一边随便挠了几下,一边打开灯。
手上冰冰的湿润的触感还是黏黏的,往下看去,那只脚上粘着好多浊黄色的液体,似乎正沿着脚尖一直流到脚跟,然后滴在地板上。
滴答滴答……
10等不了了
解脱了吗?
这天晚上,从那件事后,颜银第一次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
没有了冰凉的声音敲打耳膜,这种久违的幸福感,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足以让颜银的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个弧度。
尹清婉半夜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极浅的笑容,浅得难以觉察。
日子仿佛终于安定下来了。
尹清婉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凸起的肚子,没有动静,它还小,三个多月的孩子,又怎么会动呢?医院的那次,是它感觉到了危险吗?
手放在肚子上,有一种错觉,似乎可以感受到血液在身体里的流动,肚子里面有一个发热的小太阳,她以己血饲养,并且心甘情愿。
尹清婉看着恢复精神的老公,两人极有默契地缄口不提孩子的事,自欺欺人般等待着。
颜银觉得不对劲,一切恢复如初,可他还是感觉不对劲,这种安定像是平静湖面上不堪一击的波澜不惊,湖底那翻滚着的暗涌似乎随时准备着卷土重来。可是,此刻的安定是真的,他迷惑了。
若是世上真有魂灵,那两母子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颜银想到最近电视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强制引产事件,那分明是杀人!轮廓依稀可辨的血娃尸体被放在面色苍白的母亲身边的图片,让他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不,应该是很糟糕的回忆。
回想起周遥的疯狂,颜银微微地叹了口气。
一个亲手用刀切腹自杀的女人——在她已经怀孕七个月的时候。
还记得那天当他打开筒子楼简陋的门,整个房间地上全是血迹的情景。
周遥就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倒在中央,鲜血从她剖开的肚子上静静地流淌,仿佛一眼暗夜下森林里的泉。
一个十字型刀痕深深的嵌在她凸起的肚子上,皮肤像茄子皮一样向后下垂,留下可以清晰可见的子宫,以及子宫里的,被切成两半的,他的孩子。
在周遥血肉模糊的肚子里,被横切成两半的胎儿,还可以看见小小的内脏。
他快疯了。
他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报的警,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浑浑噩噩地度过那些天。
周遥母亲哭喊着你是杀人凶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被她扇了几耳光的脸似乎又重现了当日的灼热。
一时间报纸上铺天盖地,讨论着一些当代大学生的心理承受能力如何脆弱之类的扯淡问题,好在城市够大,每天发生的事情那么多,又因为是自杀,这件事也就慢慢淡了。
周遥的死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公司里不明真相的人整天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是当代陈世美,是负心汉,是害死自己老婆孩子的凶手。
周遥你赢了,你的死,几乎毁了我所努力的一切。
在他最灰暗的日子里,是清婉把他拯救了出来。
她带着他逃到了叶城,重新给了他一个生活,他怎能不爱她?
周遥是活在幻想里的女人,一觉察出他有变心的趋势,就毅然决然的选择死亡。他不明白,怎么生活里有爱就够了?
他也想不明白,不是说母爱是最伟大的吗?周遥恨他,已经恨到要带走他的孩子,并以残忍的手段分尸的地步了吗?
那一片血,看过之后,就成了永远的心魔。
可是,现在一切都消失了,换你,你信吗?
颜银只能贪婪地享受这份安定。
尹清婉的肚子一天天大了,他没对尹清婉说,他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子,在停车场拦着他,要他把孩子打掉,不然时间长了就来不及了。
他不敢。
其实他本质上是喜欢小孩子的,现在一切都安静下来了,为什么不再要一个呢?况且清婉身体一直很孱弱,流产会对她影响很大。
最关键的是,他怕轻举妄动,会造成和以前一样的后果。
他可不愿意再次陷入噩梦之中。
不理会面前人的复杂神情,颜银快步离开。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清婉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颜银始终对胎音心有余悸,那种准爸爸伏在老婆肚子上倾听胎音的场景,是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颜银最近的梦里是一片灰蒙蒙的天,欲雨,将至未至。可是,没有了奇怪的声音,也没有了小孩子的冰凉触摸,于他而言,这就够了。
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尹清婉脸上整天挂着柔和的笑。日子似乎的确是准备平常的继续下去了。
这一天,颜银扶着尹清婉,两人照惯例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看电视,看完了热播的穿越剧,就到了晚间新闻时间。
尹清婉今天意外地没有感到困。
新闻是一如既往的格调,哪个大企业被曝光了,某某官员被双规了,领导人又出国了,大学生每年总要出点事,颜银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看着电视上那张自杀女大学生的照片,虽然眼睛被打了马赛克,还可以看得出生前是个美女,还是重点艺校的学生,搞不好就是明日之星,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女人就是脆弱!
颜银没有意识到,他这时候,和以前曾经议论过周遥自杀的人,没什么两样。
新闻看到这里,清婉似乎触动了某一根女性特有的敏感神经,神色有些疲惫伤感,也是,胎教是很重要的,看这些血腥的事不好。颜银扶着尹清婉回到卧室,给她盖好被子,亲吻一下她的额头,然后转身去阳台。
他莫名的想抽一根烟。
回忆起停车场遇到的那个眉眼清秀圆润的男孩子,以及他莫名其妙的话,颜银烦躁不安。一把灭了烟,再扇了扇身上的烟味,去浴室冲了个澡,回到卧室。
被子滑落在安睡的尹清婉身旁,颜银上前,准备把被子给她盖好。
尹清婉圆圆的肚子在棉质睡裙下出现了一个凸点。
眼花了吗?
颜银撩起裙子,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老婆怀孕后的。
该怎么形容这种美丽
月光下,尹清婉全身被一种柔柔的光芒笼罩,皮肤是出乎意料的柔滑,特别是那浑圆的肚子,简直是吸引人多抚摸几下一般,手感好得出奇。
这一刻,颜银忘了恐惧,第一次洋溢起一个准爸爸该有的柔情。
手下的平滑突然起了一个坎,颜银把目光从老婆恬静的睡容移到那感觉突兀的地方。
只见她的肚皮上出现了一只手!
一只手伸了出来,隔着被撑到透明的皮肤。就像平地突然冒出了一座山峰一般,那只手还在向上伸展,并且握住了颜银的小手指,冰凉透骨的寒意就透过指尖,源源不断地流向身体每个地方。
透明的皮肤下可以看见那只手已经抓破了子宫,颜银浑身不能动弹,中了邪似的,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那只手停顿了一会,颜银大着胆子朝那个破洞里看,正巧看到那红得发黑的子宫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眼睛,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然后如新生的鸡仔一样探出头来。
抓着颜银手指的手还在上升,借由一种神秘的力量让【它】的身体缓慢地离开养育七月的子宫。
羊水在尹清婉体内荡来漾去,给予【它】最贴心的保护,并且洗涤着【它】身上的血污。
【它】的大半个身子已经从子宫中逃逸出来了,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颜银,没有一丝其他的意味,只是盯着,就足够让颜银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尹清婉依然在熟睡着,恬静的睡颜没有半点变化。而她的肚子,早已经耸成一个诡异的高度,那只握着颜银手指的手,把【它】整个身子都拽出子宫,只留下另一只手,似乎还在摸索着什么。
【它】肚脐还连着脐带,在满肚子的羊水中,舒畅得像在游泳。
等了一会,另一只手终于要出来了,那只小手的手臂在洞口不断蠕动着,最后猛一用力,握住颜银的那只手也颤抖着剥开了最后一层皮肤。
嘣的一声,肚皮上的皮肤沿着最初突破的那个小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蔓延开去,一瞬间水花四溅。
像是充满气的气球突然被针轻轻扎了一下。
颜银的意识已经停滞了,他迟钝地觉察到,孩子已经出生了。他颤抖的手抚向尹清婉的脸,她的鼻息均匀而绵长,一如她任何熟睡的时候。
没有死!
居然没有死?怎么可能!
他的心因此稍微平静了一点,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反常,尹清婉肚子上有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而没有死,这不正是诡异之处吗
或许是另一件事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因为他看见【它】的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竟是生生扯下来的胎盘,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
他想摆脱那只握住他的手,却发现全身还是无法动弹,一股熟悉的迫近感从背后袭来。
正在吃得有味的【它】抬起头,还流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