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沙场-第1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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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更改还未上报,将来上级追究下来,你的责任可就大了。”孟来福一辈子都没一次性说出这么些话,在没喝一点酒的情况下居然倒出来一大堆。
“孟来福,记住,这是你今天第三次建议,我不想再听到第四次。”自从我到了六连以来,还从未对这位老同志老英雄直呼过名字,就是当初我们在一个排“一山二虎”的当排长关系一度很僵时也没跟他如此的不敬,可见我的决心有多大。
孟来福没了脾气,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吱,他还头一次看见我对自己弟兄发这么大的火,即使一排长暴露目标那次也没看过我如此的火气冲天。
孟来福哪里知道哥们儿的火从何而来,肯定不是因为他的建议,而且我的变更部署已经深思熟虑了很长时间,从一排长暴露目标就开始考虑,得到上级通报三个战俘的供词更让我坚定了决心,这个调整可以说雷打不动,本连范围内不论是谁不论如何建议都不会动摇我的决心。
事情都是两个方面,我们暴露了布置在前沿的多个明暗火力点,可敌人的偷袭行动未果也提前暴露了他们的行动企图,尤其是被我们活捉了三个人之后,敌情逐渐明朗,大的攻势马上就要展开,敌人集中了多个炮群还有坦克、装甲车助战,攻击力度和火力强度肯定要比以往猛烈得多,战况也要比以往惨烈得多,防御中不保存实力恐怕完不成上级交给的任务。
按照正常的防御战斗实施,都是逐次消耗敌人进攻力量,采取节节抗击的战术,也就是“磨、耗、打、抗、反”等手段结合,将敌阻击在阵前,毁敌于雷场,歼灭于阵中。现在情况有变,正面的敌人集中的兵力要强于我十倍,在前沿就跟敌人拚消耗肯定不合算,而且我们想拚恐怕敌人都不会跟我们拚。他们有备而来,这次带号为“收复国土”计划的战役竟破天荒的集中了五个大口径炮群和数个迫击炮连,炮兵火力基本与我上级炮群对等,光是一次齐射就能在我前沿诸高地落弹上千发,这么密集的炮火就我们修的那些坑道根本抗不住,人员必将大量的死伤,未等敌步兵冲击恐怕我们已经损失大半。
我的思路现在基本跟上了营长的思维频率,说白了就四个字“少摆多屯”,我居然更进了一步,几乎就是“不摆多屯”,全连只留两个战斗小组六个人在三号和二号高地上对敌保持警戒和监视,其余人员和火器全部撤至纵深坚固的坑道内隐蔽待机。待敌人火力急袭结束,工兵开始破障,步兵开始冲击时,我仍然保持不动,先让我们上级的炮兵发扬火力,大量杀伤敌人后,我们再适机行动。
这种行动也不是通常的占领阵地坚守抗击,而是等敌人进入我阵地内,再以短促突击的方式与敌人近战,打掉其一部兵力后再次收缩,时刻保存有生力量,时刻对敌人保持攻击的压力,这也就是营长大为推崇的防御中的攻击战术。
孟来福和几个排长当然不知道防御战还能这么打,可能都觉得我的战术过于保守,其实正相反,不但不保守还相当的大胆,大胆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没把握。可情况摆在那,只要弟兄们在阵地上露头就相当于等死,不如先把兵力收回来,能藏得住,才能拉出去有效的消灭敌人。想稳固防御体系,必须要有人,没了人说什么也白搭,与阵地共存亡那套早过时了。
我原来是准备将这套战术理论讲给孟来福和几个排长,可因为情绪突然暴躁导致我不想讲,只把结果告诉他们,以命令的形式要求他们去执行。这种暴躁情绪还一度牵怒于孟来福,很伤老同志的面子,可不伤他还能伤谁?谁让他连续三次叠叠不休的向我建议?
我也真服了孟来福,他又让我重新认识了一把。这老哥为了集体利益真就不怕死,居然又大嘴一咧向我提出第四次建议。
“连长,你就是毙了我,我也要跟你说,不光是为你,更是为全连弟兄,为了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
“行了,孟来福,我今天不毙你,但我命令你给我把那张破嘴给我闭上。”
孟来福怎么想也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几个小时前还在一起喝酒推心置腹来着,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平时他心目中的哥们儿可是很随和的,就是心里有事也会说个明白,不至于如此的不通情理。
这事说起来跟孟来福还真有些直接的关系,就是上级派来那个“二郎神”指导员给闹的。我的本意是用孟来福当连队的指导员,他有这个能力更有这方面的经验,可上级不听我的建议硬是从机关派下来一个。而且派谁不好,非派这个让我最瞧不起的擅织关系网的神通广大的“二郎神”。
教导员在电话里说了很多,提出很多具体的要求,就怕我和“二郎神”搞不好关系影响团结进而影响全连完成战斗任务。可我哪里听得进去,怕这怕那的为什么还这么安排?
后来才知道,咱们第一战过后,一线的排以上指挥员就损失了近三分之一。团政治处的干部替补方案根本没做那么多,压根也没想到战斗竟如此的激烈残酷。现在捉襟见肘实在派不出什么好人来,而且“二郎神”杨翦还在我们连工作过一段时间,当时表现还算可以,也算了解连队的实际情况,因此才把他派到我们六连。
我冲着孟来福发了通火,情绪缓解了大半,火气也压下去不少。大敌当前还是不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杨翦来就来吧,量他也不敢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玩什么老猪腰子,这小子要是真不配合,那就别怪哥们儿不客气,实在不行,我就给来个架空,让他有职无权,反正连队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不听我的,哥们儿的威望如日中天。
马上接到最新消息,教导员在我撤回一号高地坑道内后又追打了电话,正式通知孟来福接替副连长职务,这让我的火气消下去一大半,现在基本上风平浪静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第二卷 褐色土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二郎神
“二郎神”杨翦第二次走马上任,这次低调很多,毕竟这是生死悠关的战场,不是和平时期的升官,也不能算升官,属于平调性质。不过,我还是很佩服这小子,头一次上阵地居然面无惧色,还跟我大谈战术。
见了面,简单寒喧几句,我就领着他到坑道里挨个见了下排长和班长,大部分他都认识,这回属于看望问候。
杨翦不愧是机关下来的,人迹关系玩的很明白,心里有话并不当着大家的面说,而是与弟兄们见面后单独跟我在连指挥所坑道里单聊。
“老穆,这全连怎么都跑纵深的坑道里来了?我还以为得一个一个高地上去转那,没成想不用五分钟一百多人都照了面,你这是玩的哪路名堂,大战将至,弟兄们都窝在坑道里,敌人上来怎么办?”开始两句还算客气,没跟俺摆什么老资格,可能是慑于哥们儿的战功。后边的话就有点质问的口气了,开始摆谱装逼了。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尿我,毕竟我还当过他几天手下的排长。
“哦,老杨,情况是这样的……”我把整防御部署方案和决心处置都跟他讲了一遍,重点是讲解此番布阵的理由。
“老穆,这方案过于保守,兵力配置前轻后重,一旦被敌轻易突破前沿,我防御纵深门户大开,等于放敌人进来一样,而且前期团里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设置了那么些障碍物和地雷,现在无人看管几乎成了摆设,敌人的坦克和装甲车可以轻松的克服障碍长驱直入,那时我们可就无力回天了。”看出来这小子并不全是装叉,肚里还是有点货,平时也研究些战术,说起来头头是道还两三句弄出一个成语,很有机关的水平,不象打鱼的爹养出来的孩子。
“这些我已经充分考虑了,只是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敌人实力较强,尤其是炮兵火力极强,以前的逐次抗击战术并不太适用,所以不得已而为之,只能靠防御中的短促突击解决问题,最后把敌人的有生力量大量消耗和歼灭后,在我上级炮群将敌人炮兵基本压制后,那些阵地还是要上去占领,只是火候和时机的问题。”我又把理由稍微展开一些向他阐述。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上级也不会批复你的方案,估计营长那关就通不过。”杨翦说的很肯定,表情还透着刚毅和坚定,看来脾气还挺倔,很愿意争论和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没那些闲心再给他过多的解释,李云鹏当指导员的时候说的很明白,生活上和政治思想上的问题全归他管,军事上的事全权由哥们儿负责。我觉得战时这样的分工是合适的,否则木匠多了盖不了房子,两个主官各来一套,这仗肯定没的打。
以我的经验,这连长和指导员在平时那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不合,都会有争权夺利的现象。如果说哪个连队的连长、指导员配合的好,什么好搭挡之类的,那基本是胡扯八道。部队有句老话说的很形象,“连长和指导员就是亲兄弟也是在未分家之前才团结,否则都跟仇人差不多。”这话说的不全对,但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到了战时,连长和指导员用不着再争权夺利,一般都能配合的很好,毕竟那是玩命的事,毕竟大家都是为国而战,为了一个共同目标去战斗,个人的利益得失肯定要让步于集体利益,这肯定没有二话可说。
现在杨翦跟我的争论完全出于战术问题上的讨论,涉及不到争权夺利,他有自己的看法,就跟孟来福他们一样,都觉得我这套战术不可行。我也看出来了,根本无法说服这个跟我平级还当过我上司的指导员,这小子的性格也极其矛盾,平时为人圆滑八面玲珑左右逢缘,可骨子里却透着豪放不羁,是条汉子,到了战时他那豪放的性格便毫不掩饰的显露无疑。
说什么也没有用,争论永远也不会有结果,我没心思跟他玩什么争论,这纯属军事问题,完全由我说了算,指挥打仗他还太嫩,现在只有等团指挥所和营长的批复了。
果不其然,团指和营长的批复先后都到了,基本同意哥们儿的决心部署,只是在个别细节上提出了要求,最后都加上一句,坚决稳住目前防御态势坚决扼守防御要点,不让敌人越过直接威胁高地主峰。
杨翦就守在电话边竖着耳朵听我跟作训股长及营长的通话内容,不再用我复述这小子已经知道团、营首长的决心和命令。
我还以为这小子听到上级命令会很服气,此事就算告一段落,咱们赶快研究下步如何以攻代守的出击作战方案呢。没成想,杨翦硬是抓住了上级命令的最后一条,就是那句坚决扼守防御要点,他认为前沿的三号和二号高地就是要点,必须坚决扼守。
妈的,简直把我气晕了头。上级的命令也是莫棱两可,说的真有些含乎其辞,既然是防御肯定要扼守住要点,如果什么也守不住,那还叫防御吗?等于开门放敌人进来,除非是我们都死了。关键是哪个高地算要点,这个需要我们这些下级指挥员去自行判断。这可不是咬文嚼字的时候,指挥员都要会理解上级意图,同时有自己的打法,关键就是一个怎么扼守的问题。偏偏这个死心眼的“二郎神”上了阵地什么忙也没帮上,还咬着屎厥子硬犟,简直是帮上了倒忙,这比动摇哥们儿的战斗决心还可气。
“老杨,我不想再跟你争,现在指挥作战全权由我负责,你的工作是做好战士们的思想工作,是解决连队的战时生活问题,其他你就不要管了,出了事由我负责便是。”
“穆童,这么大的事你能负得了责?完成不了上级交给的任务,你能负起这个责?全连上百号人的生命都掌握在你手里,你能负了这个责?”杨翦一口气向我提了三个反问。我当时差点没上去给他一个嘴巴子,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一连之长,如果不敢负这个责任,那***谁能负起这个责?
我极力的控制着自己不发做,我也不想跟他再玩什么嘴皮子了,据我的判断敌人的攻击马上就要开始,我要干的是迅速掌握敌情,研究敌人火力准备过后我们应该采取哪些行动。
上级的敌情通报不断的由作训股通过电话传达过来,侦察部门还真就厉害,居然连敌人此次发起攻击的时间都侦听破译了。我一看手表,距离敌人攻击发起只有二个小时左右,估计上级炮兵肯定在敌人开始炮袭前实施反火力准备,这个时候只能呆在坑道里听着外面翻江倒海天翻地覆了。
杨翦也不吱声,靠在坑道边的墙壁上呆呆的发怔。
妈的,不吱声了吧?听到炮响害怕了吧?我猜这小子没见过战阵,刚才纸上谈兵一个顶两,现在真打起来了,肯定要吓得老实一会儿。
没想到哥们儿又猜错了,杨翦还真没怕,他是在那捉摸对策呢。炮刚响了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