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4年第5期-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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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梅的身子和手风琴一起，随着许明的歌声有节奏地摆动着。看起来就像四月的柳树。
米香看到了这些，米香就不想走过去了。不想走过去，就转身离开了。走了好远，还能听到许明的歌声。
米香想，以后，她不会再来场部看许明了。许明已经不需要她来看了。想到这里，米香反而不那么难受了。
二十五
下了车往队里走，从队部过，文教喊住了米香。米香停下来，问文教有什么事。文教说，你和宋兰说，这里有一张报纸，写了宋兰，你拿去给宋兰看看。米香一听，赶紧拿了过来。
边走边看。报纸上的字，米香不认识。可报纸上还有图，米香能看懂。看到一张图，是张照片。照片上有宋兰还有老谢，两个人站在一起，都戴着红花。
照这个照片时，米香在旁边。
宋兰上报纸了，宋兰和老谢的事上报纸了，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事。队上的人，好像还没有谁上过报纸。米香边走边看。旁边走过的人，看到米香在看报纸，问米香在看什么。米香说报纸上有宋兰。
别的人就围上来看。一会儿就围了好多人，报纸就从米香手上离开了，在好多人的手上传来传去。边传边说，真是的啊，太了不起了。
别人看，米香站在旁边等。她不能走开。她得等别人看完，拿了报纸给宋兰送去。等到报纸再回到米香手中，已经沾了不少土。这些干活的人，手上全是土，新新的报纸，让他们一抓就抓脏了。
拿了报纸，米香去了羊圈。还没有走到跟前，听到了吵架的声音，是老谢和宋兰在吵。好像是为了做饭的事。
宋兰说她干了一天活，真的很累了不想做饭。说老谢放羊骑在马上没有那么累，让老谢做饭。
老谢说他是没有那么累可他不能做饭。说他娶了老婆还要做饭，别人会笑话。会骂这样的男人没出息。
宋兰说你一个放羊的再有出息还是放羊，用不着太在乎这个事，反正别人不知道。
老谢说，别人看不到，可我能看到，我自己很在乎。老谢说宋兰说这个话是看不起他。还说要是许明娶了她，她肯定一收工就乖乖地去做饭了。
宋兰说，你要是这么说，我偏不去做看你能怎么样。
老谢说，你要是不去做，老子今天就把你放到锅里炖了吃了。
宋兰说，你敢。
老谢说，你看老子敢不敢，老子先把你的皮剥了。
说着老谢冲到了宋兰跟前，扬起巴掌要打宋兰。
米香不听了，米香不想让老谢的巴掌落在宋兰身上，她从羊圈围墙后边站了出来。
一看到米香，两个人不吵了，一起和米香说话。
米香举起了报纸。说，你们都上了报纸，还要吵。
两个人围过来看报纸。一看是真的，都笑了起来。
老谢说，这上面的人，真的是我呀。
老谢也不识字。想知道在照片旁边写了什么，让宋兰赶紧念出来。宋兰先念了标题：支边青年嫁给放羊老兵，扎根荒野谱写时代爱情曲。
老谢一听，说，写得真好，像对联一样。
宋兰好像也很高兴，说，真是写得很好。我要去做饭，米香来了，我要做给她吃。
没想到宋兰这么一说，老谢马上也说，不要你做。我去做。说着，老谢就做饭去了。
阿黄一看老谢走了，马上跟着老谢走了。老谢回过头，拍了一下阿黄的头，说，快，去给我捉一只兔子来。阿黄一听，转身跑向野草丛。
过了一些日子，来了一个记者，找宋兰和老谢采访。说上次发了他们的报道后，引起了很大反响。很多人想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希望他们能说一说。
记者怕两个人一起说，有些不方便，不敢说真话，就一个一个地问。问这个人时，另一个人到房子外面去。
问宋兰幸福不幸福，宋兰说当然幸福了。
问老谢这个人好不好，宋兰说好，说老谢憨厚老实。
问平常家里都是谁做饭。宋兰说全是老谢做，说老谢很关心她心疼她，怕她累着了。
问老谢幸福不幸福。老谢也说幸福。
问老谢，宋兰有没有因为是大城市里的姑娘看不起他，老谢马上说没有，一点儿也没有。说宋兰可听话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问平常是谁做饭。老谢说当然是宋兰做了。说他要做，宋兰都不让他做，说家里的活就该女人做。真的是很懂事啊。
两个人说的，别的方面，记者都听明白了，就一点有点儿糊涂。都说做饭这事是对方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记者后来想再落实一下，可一想这是个小事，用不着再问来问去了。就说两个人抢着做饭，抢着抢着两个人就一起做起了饭。
记者回去写文章，还在文章上说，两个人一起做出来的饭，吃着格外香。他觉得这一句话写得很妙。
没过多久，报纸上又登了宋兰和老谢的事。说宋兰不但嫁给了老谢，还生活得很幸福。发这篇通讯报道时，报纸上还加了编者按，让城里来的支边青年都要向宋兰学习。学习宋兰真正在感情上和劳动人民共呼吸同命运。
那时没有什么东西看，看的主要东西就是报纸。只要一上报纸，马上就出了名。宋兰的名字不但在下野地被大家知道了，还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好多单位来请宋兰去做报告。都是组织出面来请，说这是很光荣的政治任务，宋兰不能不去。
宋兰出去做报告，用的稿子不是宋兰自己写的。她自己也写了一个，干部们看了觉得不行。说稿子没有高度，让宣传科的人又给重写了一下。主要是把宋兰思想斗争的过程写了出来。说宋兰开始有点不愿意，后来干部来给她做了思想工作，她自己学习了毛主席著作，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思想，才向着正确的人生迈出可喜的一步。
不但要去做报告，还要经常去开会。好多会在场部和师部开，都要让宋兰作为代表去参加。常常是上面直接点名。不能派别的人，只能派宋兰去。
宋兰愿意出去开会，不要说到什么地方都会受到欢迎，掌声不断，还可以吃到好多在连队在家里吃不到的饭菜。主要一点是可以不和老谢在一起了。老谢差不多天天夜里都要干那个事，真的让宋兰受不了。光干那个事，还不行，还得挨揍。
这一点，宋兰一直闹不明白，开始以为，是自己不想干那个事，老谢才要打她；后来一看到老谢要干，马上配合，让脱就脱，让咋样躺就咋样躺，老谢还是要揍她，直到把她揍得叫起来，才肯骑到她身上干那个事。
一想受的这个罪，宋兰就恨不得天天出来开会。每次开完会回来，宋兰像换了一个人，脸色好得像一朵花。而过不了几天，这朵花就蔫了。
宋兰愿意去开会，老谢却不愿意宋兰去开会。
好多年，都是一个人，没有宋兰，老谢不觉得有什么。有了宋兰，和宋兰过了一段日子，宋兰不在了，老谢就很难受。像一种好饭，从来没有吃过，不会去想。可真的让吃过了，又不让吃了，就会很想。宋兰对老谢来说，就是刚刚吃上瘾的好饭。一下子不让吃了，老谢当然很难受。不是老谢不好，换了谁，都会很难受。
难受也得让宋兰走。这个地方，不是村庄。这个地方，是农场，组织纪律性很强。谁的话都可以不听，组织的话不能不听。
队长过来通知宋兰，宋兰不在。给老谢说，明天让你老婆去场部开会。
老谢说，开几天？队长说，开个三五天吧。
老谢赶紧说，好好好。
宋兰回来了，不先给宋兰说，到了床上，和宋兰干那个事。干了一回，过了一会儿，又要干。
宋兰说，刚干过，不能干了。
老谢伸出手，抓住宋兰的奶头扭起来，那个地方，一扭就疼得钻心。
宋兰尖叫起来。宋兰一叫，老谢来了劲，比头一回更厉害，把宋兰搞得好像死了过去。
知道这顿好饭，好几天吃不上了。老谢就想大吃一顿，别让自己太饿。可饭这个东西，再好吃，吃得再多，也只能管个一天两天。过去后，一样会饿得厉害，想得厉害。这个时候，老谢不想在屋子里呆，就骑着马，在野地里乱跑。
跑到水库边上，看到了米香。米香正在水里游得欢。老谢看了一阵子，没有骑马转身离开。反而让马还往前走，走到了水边。水边有一堆衣服，长长短短的女人穿的衣服。
到了水边，从马上下来。站到水边，往水里看，可老谢没有打算下水。老谢是西北人，在黄土堆里长大，一点儿也不会水。
水很清，可以看到水里的鱼。老谢不想看鱼，他想看米香。
米香从水中间游过来，朝水边游过来。水很清，鱼那么小，都能看见。米香不知比鱼大多少。往水里看，一样能看清米香。看到了米香在水里什么也没有穿，老谢的眼睛就像鱼钩一样，钻进了水里，往米香身上一些部位刺进去。这会儿，老谢很后悔自己不会水，要是自己会水多好啊，那就不用站在水边看了，就可以直接跳到水里去捉鱼了。捉鱼很有意思，捉米香这样的鱼，就更有意思了。
看到米香，马上想到宋兰。宋兰和米香好得像亲姐妹。米香比宋兰小一点。那米香就是妹妹。宋兰的妹子，就是老谢的小姨子。老谢就是米香的姐夫。小姨子和姐夫的故事，在乡野间，流传得真不少。老谢一想就能想起一大堆。老谢忽然觉得自己很傻，怎么这么些天，都没有想起这些故事来。好在这会儿想起来了，这会儿想起来，好像也并不算晚。
快游到水边了，米香觉得有什么东西往肉里刺，米香不游了，站下来。水边的水浅，站在那里，就到腰跟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刺自己，米香站起来看是什么东西。一下子看到了老谢。米香赶紧蹲下来，两条胳膊抱在了胸前。
米香说，老谢，你怎么在这里？
老谢说，你宋兰姐不在，我过来看看你。
米香说，我用不着你看，你赶紧走。
老谢说，你喊宋兰姐，我就是你姐夫，咱们是一家人。你可别把我当外人。
米香说，我喊宋兰喊姐，可不会喊你姐夫，你快走吧。
老谢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不懂事，我不能不懂事，快点儿从水里出来，把衣服穿上，我用马送你回去。
米香说，我不要你送，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老谢说，你要这样说，我就不管你了。
老谢说走真走了，转过身朝站在不远处的马走去。
看到老谢转过身走了，米香赶紧从水里跳了出来，抓起自己的衣服往身上穿。米香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着赶快把衣服穿上。
可老谢好像脑袋后面还长了只眼睛，看到米香出了水抓起了衣服。老谢一下子转过身，笑着向米香走过来。
看到老谢走过来，米香说，你不要走过来。
老谢听到了，只是笑，还是往前走。走到离米香只有几米了，还不肯停下来。这时米香的脸就变了，变得很难看了。
米香说，老谢，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老谢说，男人要是都要脸，女人活着就没意思了。
米香说，你要是再往前走，我就喊人了。
老谢说，你喊吧，我刚才骑马走过来，四下没有看到一个人。你喊破嗓子也没有人听见。
老谢又说，行了，米香，宋兰不在，你和宋兰那么好，就帮宋兰个忙吧。再说了，我对你多好啊，每次去，我都给你做兔子肉吃。以后，你可以天天去，我天天都给你兔子肉吃。来吧，米香，宋兰都把身子给我了，人家是城里的姑娘，身子是金身子。你是个乡村妮，身子是土身子，给了我也不亏啊。反正早晚也得给男人，给谁还不是给，就先给了我吧。
听到老谢这样说，看到老谢越走越近，米香呆住了。长这么大，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没遇到的事，一下子遇到了，谁都会发蒙。
二十六
米香想到往水里跳，米香是鱼。鱼在水里，不会怕人。可鱼到了岸上，到了沙滩上，人要把鱼怎么样，鱼就没有一点儿办法了。米香身后几步，就是大片的水。可米香转身晚了，身子还没有转过去，老谢已经把米香抱住了。就像是粘网，把米香粘住了。
不管什么鱼，让网网住，都会挣扎。米香也一样。可粘网和别的网有点儿不一样，鱼越是挣扎得厉害，网就把鱼粘得更紧更死。米香挣扎来挣扎去，不但没有挣开，反而让老谢抱着摁倒在沙土地上。
老谢说你别动了，再动也没用。宋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