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新唐书(上)-第2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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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初,以父老,表解官归侍,诏以官供养。会父丧,庐冢次,每哀恸,闻者为涕。县令段简贪暴,闻其富,欲害子昂,家人纳钱二十万缗,简薄其赂,捕送狱中。子昂之见捕,自筮,卦成,惊曰:“天命不祐,吾殆死乎!”果死狱中,年四十三。
子昂资褊躁,然轻财好施,笃朋友,与陆余庆、王无竞、房融、崔泰之、卢藏用、赵元最厚。
唐兴,文章承徐、庾余风,天下祖尚,子昂始变雅正。初,为《感遇诗》三十八章,王适曰:“是必为海内文宗。”乃请交。子昂所论著,当世以为法。大历中,东川节度使李叔明为立旌德碑于梓州,而学堂至今犹存。
子光,复与赵元子少微相善,俱以文称。光终商州刺史。子易甫、简甫,皆位御史。
王无竞者,字仲烈,世徙东莱,宋太尉弘之远裔。家足于财,颇负气豪纵。擢下笔成章科,调栾城尉,三迁监察御史,改殿中。会朝,宰相宗楚客、杨再思离立偶语,无竞扬笏曰:“朝礼上敬,公等大臣,不宜慢常典。”楚客怒,徙无竞太子舍人。
神龙初,诋权幸,出为苏州司马。张易之等诛,坐尝交往,贬广州,仇家矫制搒杀之。
赵元省,字贞固,河间人。祖掞,号通儒,在隋,与同郡刘焯俱召至京师,补黎阳长,徙居汲。
元少负志略,好论辩。来游雒阳,士争慕向,所以造谢皆缙绅选。武后方称制,惧不容其高,调宜禄尉。到职,非公事不言,弹琴莳药,如隐者之操。自伤位不配才,卒年四十九。其友魏元忠、孟诜、宋之问、崔璩等共谥昭夷先生。
赞曰:“子昂说武后兴明堂太学,其言甚高,殊可怪笑。后窃威柄,诛大臣、宗室,肋逼长君而夺之权。子昂乃以王者之术勉之,卒为妇人讪侮不用,可谓荐圭璧于房闼,以脂泽污漫之也。瞽者不见泰山,聋者不闻震霆,子昂之于言,其聋瞽欤。
列传第三十三 刘裴娄
刘仁轨,字正则,汴州尉氏人。少贫贱,好学。值乱,不能安业 ,每动止,画地书空,寓所习,卒以通博闻。武德初,河南道安抚大使任瑰上疏有所论奏,仁轨见其稿,为窜定数言。瑰惊异,赤牒补息州参军。转陈仓尉。部人折冲都尉鲁宁者,豪纵犯法,县莫敢屈。仁轨约不再犯,而宁暴横自如,仁轨搒杀之。州以闻,太宗曰:“尉而杀吾折冲,可乎?”召诘让。仁轨对曰:“宁辱臣,臣故杀之。”帝以为刚正,更擢咸阳丞。
贞观十四年,校猎同州。时秋敛未讫,仁轨谏曰:“今兹澍泽沾足,百谷炽茂,收才十二。常日赘调,已有所妨。又供猎事,缮桥治道,役虽简省,犹不损数万。少延一旬,使场圃毕劳,陛下六飞徐驱,公私交泰。”玺书褒纳。拜新安令。累迁给事中。为李义府所恶,出为青州刺史。显庆五年,伐辽,义府欲斥以罪,使督漕,而船果覆没。坐免官,白衣随军。
初,苏定方既平百济,留郎将刘仁愿守其城,左卫中郎将王文度为熊津都督,抚纳残党。文度死,百济故将福信及浮屠道琛迎故王子扶余丰立之,引兵围仁愿。诏仁轨检校带方州刺史,统文度之众,并发新罗兵为援,仁轨将兵严整,转斗陷阵,所向无前。信等释仁愿围,退保任存城。既而福信杀道琛,并其众,招还叛亡,势张甚。仁轨与仁愿合,则解甲休士。时定方伐高丽,围平壤不克。高宗诏仁轨拔军就新罗与金法敏议去留计。将士咸欲还,仁轨曰:“《春秋》之义,大夫出强,有可以安社稷、便国家者,得专之。今天子欲灭高丽,先诛百济,留兵镇守,制其心腹。虽孽竖跳梁,士力未完,宜厉兵粟马,乘无备,击不意,百不百全。战胜之日,开张形势,腾檄济师,声援接,虏亡矣。今平壤不胜,熊津又拔,则百济之烬复炎,高丽之灭无期。吾等虽入新罗,正似坐客,有不如志,悔可得邪?扶余丰猜贰,表合内携,热不支久。宜坚守伺变以图之,不可轻动。”众从其议,乃请益兵。
时贼守真岘城,仁轨夜督新罗兵薄城扳堞,比明,入之,遂通新罗饟道。而丰果袭杀福信,遣使至高丽、倭丐援。会诏遣右威卫将军孙仁师率军浮海而至,士气振。于是,诸将议所向,或曰:“加林城水陆之冲,盍先击之?”仁轨曰:“兵法避实击虚。加林险而固,攻则伤士,守则旷日。周留城,贼巢穴,群凶聚焉。若克之,诸城自下。”于是仁师、仁愿及法敏帅陆军以进,仁轨与杜爽、扶余隆繇熊津白江会之。遇倭人白江口,四战皆克,焚四百艘,海水为丹。扶余丰脱身走,获其宝剑。伪王子扶余忠胜、忠志等率其众与倭人降,独酋帅迟受信据任存城未下。始,定方破百济,酋领沙吒相如、黑齿常之啸亡散,据险以应福信,至是皆降。仁轨以赤心示之,畀取任存自效,即给铠仗粮Я。仁师曰:“夷狄野心难信,若受甲济粟,资寇便也。”仁轨曰:“吾观相如、常之忠而谋,因机立功,尚何疑?”二人讫拔其城。迟受信委妻子奔高丽,百济余党悉平。仁师等振旅还,诏留仁轨统兵镇守。
百济再被乱,僵尸如莽,仁轨始命瘗埋吊祭焉。葺复户版,署官吏,开道路,营聚落,复防堰,赈贫贷乏,劝课耕种,为立官社,民皆安其所。遂营屯田,以经略高丽。仁愿至京师,帝劳曰:“若本武将,军中奏请,皆有文理,何道而然?”对曰:“仁轨之辞,非臣所能。”帝叹赏之,超进仁轨六阶,真拜带方州刺史,赐第一区,厚赉妻子,玺书褒勉。
先是,贞观、永徽中,士战殁者皆诏使吊祭,或以赠官推授子弟。显庆后,讨伐恩赏殆绝;及破百济、平壤,有功者皆不甄叙。州县购募,不愿行,身壮家富者,以财参逐,率得避免。所募皆伫劣寒惫,无斗志。仁轨具论其弊,请加慰赉,以鼓士心。又表用扶余隆,使绥定余众。帝乃以隆为熊津都督。
时刘仁愿为卑列道总管,诏率兵度海,使代旧屯,与仁轨俱还。仁轨曰:“上巡狩方岳,又经略高丽。方农时,而吏与兵悉被代,新至者未习,万一蛮夷生变,谁与捍之?不如留旧兵毕获,等级遣还。仁轨当留,未可去。”仁愿不可,曰:“吾但知准诏耳。”仁轨曰:“不然。苟利国家,知无不为,臣之节也。”因陈便宜,愿留屯。诏可。由是以仁愿为不忠。
始,仁轨任带方州,谓人曰:“天将富贵此翁邪!”乃请所颁历及宗庙讳,或问其故,答曰:“当削平辽海,颁示本朝正朔。”卒皆如言。及封泰山,仁轨乃率新罗、百济、儋罗、倭四国酋长赴会。天子大悦,擢为大司宪。迁右相,兼检校太子左中护。累功封乐城县男。
总章元年,为熊津道安抚大使,兼浿江道总管,副李勣讨高丽,平之。以疾辞位,进金紫光禄大夫,听致仕。俄召为陇州刺史,拜太子左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监脩国史。咸亨五年,为鸡林道大总管,东伐新罗。仁轨率兵绝瓠芦河,攻大镇七重城,破之。进爵为公,子及兄子授上柱国者三人,州党荣之,号所居为“乐城乡三柱里”。俄拜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宾客,仍知政事。
吐蕃入寇,命为洮河道行军镇守大使。永隆二年,加太子少傅。数乞骸骨,听解左仆射。帝幸东都,太子监国,诏仁轨与裴炎、薛元超留辅。及太子赴东都,又诏太孙重照留守,仁轨副之。武后临朝,复拜左仆射。太孙废,仁轨专知留守事。上疏辞疾,因陈吕后、禄、产祸败事以规后,后遣武承嗣赍玺书慰勉。改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卒年八十五。诏百官赴哭,册赠开府仪同三司、并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赐其家实封三百户。
仁轨虽贵显,不自矜踞,接旧故如布衣时。尝为御史袁异式所劾,慢辱之,肋使引决。及拜大司宪,异式尚在台,不自安,因醉以情自解。仁轨持觞曰:“所不与公者,有如此觞。”后既执政,荐为司元大夫。然宦由州县至宰辅,善致声誉,得吏下欢心。及镇洮河,奏请机急,多为中书令李敬玄抑却,仁轨乃表敬玄为帅以代己,果覆其众。裴炎下狱,仁轨方留守京师,郎将姜嗣宗以使来,因语炎事,且曰:“炎异于常久矣。”仁轨曰:“使人知邪?”曰:“知。”及还,表嗣宗知炎反状不告。武后怒,拉杀之。
子浚,官太子舍人。垂拱中,为酷吏所杀。中宗即位,以仁轨有东宫旧,再赠司空。浚子晃,开元中,为给事中,表请立碑,追谥曰文献。
裴行俭,字守约,绛州闻喜人。父仁基,隋光禄大夫,自王世充所谋归国,被害。赠原州都督,谥曰忠。行俭幼引廕补弘文生。贞观中,举明经,调左屯卫仓曹参军。时苏定方为大将军,谓曰:“吾用兵,世无可教者,今子也贤。”乃尽畀以术。迁长安令。高宗将立武昭仪,行俭以为国家忧从此始,与长孙无忌、褚遂良秘议,大理袁公瑜敗镎岩悄福蟪髦荻级礁な贰w氲露辏郯参鞫蓟ぃ饔蛑罟嗄揭骞楦健U傥疚纳偾洹Gɡ舨渴汤桑肜罹葱⒙碓赝溲。心苊焙拧芭崧怼薄P屑笫忌璩っ瘛㈩⒌确ǎ侄ㄖ菹厣怠⒆誓飧呦挛适隆!
上元三年,吐蕃叛,出为洮州道左二军总管,改秦州右军,并受周王节度。仪凤二年,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及李遮匐诱蕃落以动安西,与吐蕃连和,朝廷欲讨之。行俭议曰:“吐蕃叛皛方炽,敬玄失律,审礼丧元,安可更为西方生事?今波斯王死,其子泥涅师质京师,有如遣使立之,即路出二蕃,若权以制事,可不劳而功也。”帝因诏行俭册送波斯王,且为安抚大食使。径莫贺延碛,风砾昼冥,导者迷,将士饥乏。行俭止营致祭,令曰:“水泉非远。”众少安。俄而云彻风恬,行数百步,水草丰美,后来者莫识其处。众皆惊,以方汉贰师将军。至西州,诸蕃郊迎,行俭召豪亻桀千余人自随。扬言“大热,未可以进,宜驻军须秋”。都支觇知之,不设备。行俭徐召四镇酋长,伪约畋,谓曰:“吾念此乐未始忘,孰能从吾猎者?”于是子弟愿从者万人,乃阴勒部伍。数日,倍道而进,去都支帐十余里,先遣其所亲问安否,外若闲暇,非讨袭者。又使入趣召都支。都支本与遮匐计,及秋拒使者,已而闻军至,仓卒不知所出,率子弟五百余人诣营谒,遂擒之。是日,传契箭,召诸部酋长悉来请命,并执送碎叶城。简精骑,约赍,袭遮匐。道获遮匐使者,释之,俾前往谕其主,并言都支已擒状,遮匐乃降,悉俘至京师。将吏为刻石碎叶城以纪功。帝亲劳宴,曰:“行俭提孤军,深入万里,兵不血刃而叛党擒夷,可谓文武兼备矣,其兼授二职。”即拜礼部尚书兼检校右卫大将军。
诏露元年,突厥阿史德温傅反,单于管二十四州叛应之,众数十万。都护萧嗣业讨贼不克,死败系踵。诏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讨之。率太仆少卿李思文、营州都督周道务部兵十八万,合西军程务挺、东军李文暕等,总三十余万,旗帜亘千里,行俭咸节制之。
先是,嗣业馈粮,数为虏钞,军馁死。行俭曰:“以谋制敌可也。”因诈为粮车三百乘,车伏壮士五辈,赍齑陌刀、劲弩,以羸兵挽进,又伏精兵踵其后。虏果掠车,羸兵走险。贼驱就水草,解鞍牧马。方取粮车中,而壮士突出,伏兵至,杀获几尽。自是粮车无敢近者。
大军次单于北,暮,已立营,堑壕既周,行俭更命徙营高冈。吏白:“士安堵,不可拢。”不听,促徙之。比夜,风雨暴至,前占营所,水深丈余,众莫不骇叹,问何以知之,行俭曰:“自今第如我节制,毋问我所以知也。”
贼拒黑山,数战皆败,行俭纵兵,前后杀虏不胜计。伪可汗泥熟匐为其下所杀,持首来降;又擒大首领奉职而还,余党走狼山。行俭既还,阿史那伏念伪称可汗,复与温傅合。明年,行俭还总诸军,屯代州之陉口,纵反间,说伏念,令与温傅相贰。伏念惧,密送款,且请缚傅自效。行俭秘不布,密以闻。后数日,烟尘涨天而南,斥候惶骇,行俭曰:“此伏念执温傅来降,非他也。且受降如受敌。”乃敕严备,遣单使往劳。既而果然。于是,突厥余党悉平。帝悦,遣户部尚书崔知悌劳军。
初,行俭许伏念以不死,侍中裴炎害其功,建言:“伏念为程务挺、张虔勖肋逐,又碛北回纥逼之,计穷而降。”卒斩伏念及温傅于都市。行俭之功不录。封闻喜县公。行俭叹曰:“浑、浚之事,古今耻之。但恐杀降则后无复来矣!”遂称疾不出。永淳元年,十姓突厥车薄叛,复为金牙道大总管,未行卒,年六十四,赠幽州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