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兄弟-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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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她,以为她需要金钱,她不会饶恕我的贫穷。所以我就狡猾地从三
千卢布里数出一半来,不知廉耻地用针缝好,极有心计地把它缝好,在
喝酒胡闹以前就缝好,缝好以后,才拿着其余的一半跑去喝酒胡闹!不,
这是卑鄙的事!现在明白了吧?”
检察官大笑,预审推事也笑了。
“据我看来,您没有完全花掉,留下一部分,甚至是有见识、有道
德的举动,”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吃吃地笑着说,“究竟这里有什么
不好呢?”
“就是因为偷了,就是这样!天呀,你们这样不能理解真叫我吃惊!
这缝好的一千五百卢布挂在我胸前的时候,我每天,每小时都在对自己
说:‘你是贼,你是贼!’我所以这一个月以来耍野蛮,在酒店里打架,
还痛殴父亲,就因为感到自己是一个贼!我甚至对弟弟阿辽沙也不能下
决心,不敢说出这一千五百卢布的事情,因为我是那么深深地感到我真
是卑鄙的人,真是扒手!但是告诉你们,我一面藏着这笔钱,一面又时
时刻刻对自己说:‘不,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你也许还不是贼哩。’
为什么?就因为你明天就可以跑去,把这一千五百卢布交还给卡嘉。到
了昨天,在从费尼娅那里出来,走到彼尔霍金家去的时候,我才决定把
我的护身香囊从脖子上摘下来,而在那时以前是一直还下不了决心的;
但是这一摘下来,也就立刻成了完全肯定无疑的贼,一辈子成了小偷和
不名誉的人了。为什么?因为随着扯下护身香囊,我走到卡嘉面前去说
‘我是卑鄙的人而不是贼’的幻想也就一块儿撕碎了!你们现在明白么?
明白了么?”
“为什么您恰恰在昨天晚上下决心这样做呢?”尼古拉?帕尔费诺
维奇打岔问道。
“为什么?问得好笑!因为我自己给自己判决了死刑,在早晨五点
钟,黎明时候在这里执行!我想:‘死的时候做一个卑鄙的人或正直的
人,反正是一样的了!’可是不对,原来并不是一样的!诸位,你们相
信不相信?在这一夜里使我最感痛苦的并不是当我想到自己杀死了老
仆,有可能流放到西伯利亚去的时候,那么是什么时候呢?是正当我的
爱情已告成功,头上又重见天日的时候!唉,这真使我痛苦,但这仍旧
不是最厉害的,仍旧比不上那个可恶的感觉,就是我到底还是把这些可
恶的钱从胸前摘下来挥霍掉了,而正因为这样现在也就已成为一个不折
不扣的贼了!哦,诸位!我再痛心对你们重复说一句:这一夜里我明白
了许多事情!我明白了不仅做一个卑鄙的人活着不行,连作为一个卑鄙
的人而死也是不行的。? 。不对,诸位,死也应该死得正直!? 。”
米卡脸色煞白。他的脸上露出憔悴而精疲力尽的神色,虽然他的情
绪正极度地兴奋。
“我有点了解您了,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检察官柔和而且甚
至有些同情地慢吞吞说,“但是据我看来,请您恕我直言,这一切只是
神经? 。由于您过度紧张的神经造成的,就是这么回事。譬如说,为了
排除压在您心上的这许多痛苦,为什么您几乎整整一个月一直不去把这
一千五百卢布交还原来托您办事的小姐?既然您当时的情形是象您所描
写的那么可怕,为什么不在对她说明一切以后试一试自然而然会想到的
一个谋划?也就是说,为什么不在对她但白地承认自己的错误以后,试
着向她借一笔您所需要的款子?她既然是那样宽宏大量,看见您苦恼的
心情,自然不会拒绝您的,何况可以写下正式笔据,或者就以您对商人
萨姆索诺夫和霍赫拉柯娃太太所提出的抵押作为保证。您不是现在也还
认为这抵押品是有价值的么?”
米卡忽然脸红了:
“难道您竟把我当作这样卑鄙的人么?您说这话不会是正经的
吧!? 。”他愤愤地说,直望着检察官的眼睛,似乎不相信是从他口里
听到的。
“我敢对您保证,这是正经的话。? 。为什么您觉得不是正经的?”
检察官也惊讶了。
“啊,那才是卑鄙呢!诸位,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简直在折磨我!
既然如此,我就索性对你们全讲出来,我现在把我恶魔般的劣根性全坦
白告诉你们,这是为了使你们也感到惭愧,你们自己也会感到吃惊,人
类情感欲望所产生的谋划会达到多么卑鄙的程度。对你们说吧,我自己
也有过这样的谋划,就是您刚才说的那个谋划,检察官!是的,诸位,
在这可恶的一个月里我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几乎下决心要到卡嘉那里
去,瞧我竟卑鄙到什么样的地步!但是到她那里去,对她宣布我的变心,
而为了这种变心,为了履行这种变心,为了需要钱来实现我的变心,竟
向她,向卡嘉求借(求借,听到么,向她求借!),而钱到手后又立刻
从她那里出来,和另一个女人逃走,和她的情敌,和那个仇恨她、侮辱
她的女人逃走,——算了吧,您简直发疯了,检察官!”
“不管发疯没发疯,我刚才的话的确是随口说出,没有考虑到? 。
关于女人吃醋的一层,? 。假使果真象您所说的那样,会发生这种吃醋
的事的话,? 。当然,这也许是有一点的。”检察官失笑了。
“那样做真是太恶劣了,”米卡狠狠地举起拳头敲了下桌子,“那
简直仿佛有点发臭,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你们知道么,她会给我
钱的,会给的,一定会给的,为了向我复仇而给,为了体会复仇的滋味,
为了鄙视我而给,因为她也是个有着魔鬼般的心灵的、怒气极大的女人!
可是我会收下钱,唉,会收下,会收下的,而那样一来我一辈子? 。唉,
天呀!对不起,诸位,我所以叫起来,是因为在不久以前,就在前天,
我夜里忙着对付猎狗的时候,然后是昨天,是的,昨天,整整一天都在
想这个念头,我记得的,甚至在发生这件事情以前还想到的。? 。”
“在发生什么事情以前?”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好奇地追问,但
是米卡并没有听见。
“我对你们作了可怕的供认,”他阴郁地说,“你们应该加以重视,
诸位。不但重视,不光是重视,还应该加以珍视,如果你们把它当作耳
边风,那你们就是根本不尊重我,诸位,我应该对你们这样说,而我就
会因为对你们这样的人供认而羞惭得要死!我要自杀!是的,我看出来,
我已经看出来你们不相信我!怎么,这话你们也要记录下来么?”他害
怕得喊了出来。
“您刚才所说的,”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惊讶地瞧着他说,“就
是您直到最后的一小时,还想到维尔霍夫采娃小姐那里借这笔钱,? 。
您应该相信,这对我们来说是极重要的供词,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
我是说对整个这件事情,? 。特别对于您,特别对于您是很重要的。”
“可怜可怜我吧,诸位,”米卡紧合着双手说,“至少这些话就别
记录了吧,你们不害臊么!我在你们面前可以说把心都撕成两爿了,而
你们竟乘机用手指乱戳起这撕裂的心的伤疤来了,? 。天呀!”
他绝望地用手捂住了脸。
“您不必这样着急,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检察官说,“现在
记录下来的东西您以后听人家念一下,要有不同意的地方,我们可以照
您的话加以更改,现在我要第三次对您重复提出一个问题:难道真没有
人,的的确确没有人听您说起过缝在护身香囊里这笔钱的事么?我对您
说,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没有人,没有人,我以前已经说过了,要不然,您就是一点也没
有了解我的话!你们让我安静一下吧。”
“好吧,这事情是应该说明白的,再说时间还有的是。现在请您想
一想:我们也许有好几十个凭据,证明您自己传播,甚至到处大呼小叫,
说您花去了三千,是三千,不是一千五。而现在,在拿出昨天的钱的时
候,您也告诉许多人说您又带来了三千。? 。”
“不止几十个,是有几百个凭据在你们的手里,二百个凭据,有二
百个人听见,一千个人听见!”米卡嚷着说。
“您瞧,大家都证明是这样的。那么这个大.家.的话终归有点意义
吧。”
“一点意义也没有,是我瞎说,大家跟在我后面瞎说。”
“可您为什么要这样‘瞎说’呢?您怎么解释这一点呢?”
“鬼知道。也许出于夸口,? 。就为了? 。表示花了这许多钱。也
许是为了忘却缝钱的事情,? 。是的,就是为了这个。? 。见鬼,? 。
这问题您问了我多少次呀?就这样,撒了谎。自然喽,既然撒了谎,就
不愿意再去改正。人有时候撒谎,一定是为了什么原因么?”
“人为什么撒谎,这是很难判断的,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检
察官加重语气地说。“不过请您告诉我,您所说的那个挂在您脖子上的
护身香囊到底大不大?”
“不,不大。”
“大概怎样大小?”
“一百卢布的钞票折成一半,就是这样大小。”“最好您能把撕开
的香囊给我们看一下。它总在您身边吧?”
“唉,见鬼,? 。真胡闹,? 。我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但是请问您:您在哪里,在什么时候把它从脖子上摘下来的?您
自己不是说没有回过家么?”
“从费尼娅那里出来,到彼尔霍金家去的时候,在路上从脖上摘下
来,掏出钱来的。”
“在黑暗中么?”
“还要点蜡烛么?我用手指头一下子就弄好了。”
“不用剪刀,就在街上么?”
“大概在广场上。为什么用剪刀?一块旧破布,立刻撕开了。”“以
后您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当时就扔了。”
“究竟在哪里?”
“就在广场上,反正出不了广场!谁知道在广场的什么地方。您问
它做什么?”
“这是异常重要的,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这是对您有利的物证
啊,您怎么老不明白这层?一个月以前谁帮您缝的?”
“没有人帮忙,自己缝的。”
“您会缝么?”
“兵士都应该会缝,而且缝这个也用不着会。”
“您从哪里取来的材料?就是说,您从哪里取来的缝香囊的布?”
“您当真不是在开玩笑么?”
“完全不是,我们根本不想开玩笑,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
“不记得从哪里弄来的破布,总是在什么地方取来的吧。”
“好象连这个也不记得了。”
“真是不记得,也许是撕了一小块旧内衣。”
“这真有意思:明天也许能在您的住宅里找到这件东西,也许可以
把您撕去一块的衬衫找到。这块布是什么材料,麻布呢,还是棉布?”
“谁知道是什么材料。等一等,? 。我大概并没有从什么衣服上撕
下来。它是细棉布的。? 。我好象是把钱缝在女房东的压发帽里。”
“女房东的压发帽?”
“是的,我从她那里拣来的。”
“怎么拣来?”
“您瞧,我记得有一次真的曾经从她那儿拣来过一顶压发帽,当作
抹布用,也许拿来擦钢笔,我没有说就拿来了,因为那是一块一点用也
没有的破布,这些破布在我那儿乱扔着,这次就随手拿来缝了那一千五
百卢布。? 。仿佛正是用那块破布缝的。那是块旧细布,洗过一千次了。”
“您记得很清楚么?”
“我不知道清楚不清楚。好象就是用那顶破压发帽。管它的哩!”
“这么说,您的女房东至少也会记起她丢了这件东西?”
“不会的,她压根儿没去找。那块旧布,我对你们说,那块旧布一
个小钱也不值。”
“那么针从什么地方拿来的?还有线?”
“我停止发言,我再也不愿意说了。够了!”米卡终于生起气来。
“说来总有点奇怪,您竟会完全忘记究竟在广场的什么地方扔掉这
个? 。护身香囊的。”
“你们明天可以下命令清扫广场,也许会找得到的。”米卡冷笑了
一声说。“够了,诸位,够了。”他用疲惫的声音这样决定说,“我很
清楚地看出:你们不相信我!一点点也不相信!这是我的错,不是你们,
我根本不必多此一举。我为什么,为什么把我的秘密直说出来,降低自
己的身分呢?而你们听了觉得很好笑,这我从你们的眼睛里看出来了。
检察官,这全是您逗引我的!现在你们可以高唱凯歌了,只要你们能唱
得出。? 。你们这些该死的刑讯者!”
他垂下头去用手捂上了脸。检察官和预审推事默不作声。过了一分
钟他抬起头来,似乎茫然地对他们看了一下。他的脸流露出一种彻底的、
死心塌地的绝望,他变得不声不响,呆坐在那里,似乎什么都忘了。但
是必须赶紧了结案件,立刻开始讯问证人。时间已经是早晨八点钟。蜡
烛早就熄灭。米哈伊尔?马卡罗维奇和卡尔干诺夫在审问的时候不断走
出走进,这次又从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