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兄弟-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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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的口气打断他说,“抛开它,尤其是女人。您的目标是金矿,女人是
不能带到那里去的。在您取得了财富和名誉回来以后,您可以在最上等
的社会里找到一位心上人儿。一个现代的女郎,有知识,不迷信。到了
那个时候现在还刚提出的妇女问题已告解决,就会出现了新的女
性? 。”
“夫人,问题不在这里,不在这里。? 。”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
合手央求起来。
“正是在这里,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这正是您所需要的,您所
渴求的,只是您自己不知道。我并不反对现在讨论的妇女问题,德米特
里?费多罗维奇,妇女的发展以至于最近的将来妇女在政治上的地位,
——这是我的一种理想。我自己也有女儿,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我
在这方面的心情别人也很少知道。关于这问题我曾写信给作家谢德林。
这位作家在妇女的天职方面给了我不少指导,不少启示,因此去年我寄
了一封匿名信给他,信里只有两行:‘我为了现代的妇女拥护你,吻你,
我的作家。请您继续干吧。’下面署名是:‘母亲’。我本想署名‘现
代的母亲’,有点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只署了‘母亲’两字,这样显
得更富于道德上的美,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而且‘现代’两字也容
易使他想起《现代人》①来,在如今的图书审查制度下,这种联想对他来
说也是很不愉快的。? 。哎哟,我的天,您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米卡终于跳了起来,带着绝望的哀求神情双手合掌,面
向着她,“夫人,您简直要让我哭出声来了,假使您再拖延您那样慷慨
地? 。”
“您哭吧,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您尽管哭吧!这是高尚的感
情,? 。因为您正要走上那样一条道路!眼泪可以使您心情轻松些。将
来回来以后,就会变得非常快乐。您会特地从西伯利亚赶到我这里来,
和我一同分享快乐的。? 。”
“但是请您也原谅我,”米卡忽然大叫起来,“让我最后一次央求
您,请告诉我,我究竟能不能今天就从您这里拿到您答应的那笔款子?
假使不能,那么究竟我什么时候可以来取?”
“什么款子,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
“你答应借给的三千? 。您那样慷慨地? 。”
“三千?三千卢布么?哎呀,我并没有三千卢布。”霍赫拉柯娃太
太说,露出一种平静的惊讶神情。米卡楞住了。? 。
“那您怎么? 。刚才? 。您这样说? 。您甚至说这笔款子就等于在
我的口袋里? 。”
“哎呀,您没有了解我的意思,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这样说来,
您并没有了解我的意思。我说的是金矿。? 。不错,我答应您比三千卢
布还要多,多到数不清,现在我全想起来了但是我全是指金矿说的。”
“但是钱呢?三千卢布呢?”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粗鲁地嚷道。
“假如您指的是钱,那么我没有。现在我根本没有钱,德米特里?费
多罗维奇,我现在正和我的总管吵架,自己不久前还向米乌索夫借了五
百卢布。不,不,我没有钱。而且您知道,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就
算我真的有钱,我也决不给您,第一,我向来不借钱给人家。借钱等于
吵嘴。但对您,对您我尤其不愿意借,因为爱您,就更加不愿意借给您,
我的不借钱是为了救您,因为您需要的只是一样东西:金矿、金矿、金
矿!? 。”
“哦,真是见鬼!? 。”米卡忽然狂喊起来,使劲用拳头敲着桌子。
“哎呀!”霍赫拉柯娃吓得喊叫起来,飞也似的逃到了客厅的另一
头。
米卡啐了一口,快步走出了房间,走出这所屋子,到了街上,走到
了黑暗里!他象疯子一样地走着,捶着自己的胸脯,就是两天以前的晚
上,在黑暗中,他和阿辽沙在大路上最后一次相见时所捶打的那个地方。
这样捶自己胸部的那.个.地.方.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想表示什么?这暂时还
是一桩秘密,是世界上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他当时甚至对阿辽沙都没有
说过,但是在他看来,这秘密却意味着比耻辱更糟糕的东西,意味着毁
灭和自杀。如果他弄不到三千卢布去归还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并借
此从自己的胸脯上,“从胸部的那个地方”去掉他所怀着的,那样沉重
地压迫着他的良心的那个耻辱的话,他就决心要那么做。这一切以后都
会对读者作充分说明的。但是现在,在他的最后希望幻灭了以后,这个
① 《现代人》是普希金创办的俄国进步杂志。
如此身强力壮的人刚刚走出霍赫拉柯娃家几步,就忽然象婴孩一样地泪
流满面了。他一面走一面迷迷糊糊地用拳头擦着眼泪。他就在这种状态
下一直走到广场上,突然感到他的整个身子撞到什么东西上了。发出了
一个小老太婆的尖锐的叫声,他几乎把她碰倒在地上。
“天啊,差一点把我撞死!你怎么这样走路,你这要饭的!”
“哎呀,原来是您呀!”米卡在黑暗中打量了一下小老太婆,喊了
起来。她就是侍候库兹玛?萨姆索诺夫的老女仆,昨天米卡看得很清楚。
“可您是谁呀,先生?”老太婆马上用另一种口气说,“在黑处我
认不出您来了。”
“您不是在库兹玛?库兹米奇家里侍候他的么?”
“是呀,先生,刚才到普罗霍雷奇那里去了一趟。? 。不过我怎么
还是认不出您来呀?”
“请问您,老大娘,阿格拉菲娜?阿历山德罗芙娜现在在你们家里
么?”米卡迫不及待地问。“刚才是我亲自送她来的。”
“来过了,先生,来过了,坐了一会就走了。”
“怎么?走了么?”米卡嚷道。“什么时候走的?”
“当时就走了,在我们家里只呆了一会儿。对库兹玛?库兹米奇讲
了一段故事,把他逗笑就走了。”
“你胡说,可恶的女人!”米卡大声喊道。
“哎哟!”小老太婆嚷了起来,但是米卡连影儿也不见了。他拚命
向莫罗佐娃家跑去。这时候格鲁申卡正坐着车去莫克洛叶,动身还不到
一刻钟,费尼娅同她的祖母厨妇玛特连娜正在厨房里坐着,“上尉”忽
然闯了进来。费尼娅一看见他,就发出一声绝叫。
“你喊什么?”米卡大声吼着,“她在哪里?”但是还没容吓呆了
的费尼娅回答一句话,他就突然跪倒在她的脚下:
“费尼娅,看在基督的分上,告诉我,她在哪儿?”
“先生,我一点也不知道,亲爱的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我一点
也不知道。您就是打死我也不知道,”费尼娅赌咒发誓地说,“刚才您
自己同她出去的。? 。”
“她回家来了!? 。”
“亲爱的,没有回来,我可以向上帝起誓,还没有回来!”
“你胡说!”米卡大声喊道,“单单从你害怕的神气上看来,我就
知道她在哪里!? 。”
他跑出去了。吓坏了的费尼娅非常庆幸这样便宜地就混了过去,但
她心里很明白这只是因为他没有工夫的缘故,要不然,她说不定会遭殃
的。但话虽如此,他跑走的时候有一个完全出人意外的举动,仍旧使费
尼娅和老玛特连娜十分吃惊。桌上放着一个铜研钵,里面有一根小铜杵,
只有四分之一俄尺长。米卡跑出去的时候,一手已经在开门,一手却忽
然顺势抄起钵里的小杵,塞进自己旁面的口袋里去,就这样带着它跑掉
了。
“哎哟,上帝,他想杀谁呀!”费尼娅紧握着双手说。
四 在黑暗里
他跑到哪里去?很明显:“她不在费多尔?巴夫洛维奇那里,还能
在哪里呢?现在事情已经很明白,她从萨姆索诺夫家一直跑到他那里去
了。全部的阴谋,全部的欺骗现在都已经是明摆着的了。? 。”这些念
头象旋风一般在他的脑子里掠过。玛丽亚?孔德拉奇耶芙娜的院子里他
没有去:“用不着到那里去,完全用不着,? 。一点也不要打草惊蛇,? 。
马上就会去通风报信,出卖我的。? 。玛丽亚?孔德拉奇耶芙娜显然是
同谋,斯麦尔佳科夫也一样,也一样,大家都被收买了!”他脑子里想
好了另一个主意:他穿过胡同,围绕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的房子绕了一
大圈。先经过德米特罗夫大街,然后跑过小桥,一直溜进后门外的那条
僻静胡同里。那是一条空荡荡的、人迹罕见的胡同,一面是邻家菜园的
篱笆,另一面是坚固的高围墙,把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的花园团团围住。
他当时选好了一个地方,根据他所知道的传说,好象这里就是丽萨维
塔?斯麦尔佳莎娅曾经越墙而进的地方。“既然她能越过,”天知道他
脑子里为什么闪出了这样一个念头,“那我为什么就不能越过呢?”果
然,他跳了一下,立即设法用手抓住了墙头,接着用力提起身子,一下
子就爬了上去,骑在墙头上。园内离这里稍近处有一个小澡堂挡着,但
是从围墙上看得见正屋里点着灯的窗子。“果然不错,老头子的卧室里
有亮光。她一定在那里!”想着,他就从围墙上跳进了花园。他虽然知
道格里戈里有病,斯麦尔佳科夫也可能真的病倒了,不会有人听见他的
动静,但是他还是本能地躲了起来,屏息不动,注意地倾听。四下里是
死一般的沉寂,而且好象天意似的,万籁俱静,没有一点微风。
“‘只有寂静在微语’,”他的脑子里不知怎么闪出这句诗来,“但
愿没有人听见我越墙的声音;大概没有人。”站了一分钟以后,他轻轻
地在园里草地上走动起来。他蹑手蹑脚绕着大树和灌木丛走了半天,每
走一步都要侧耳细听一下。足有五分钟,他才走到了灯火通明的窗子旁
边。他记得紧靠窗前有几棵高大茂密的接骨木和雪球树。屋子左侧通到
花园的门闩上了,他经过时特地去仔细察看了一下。最后他终于走到灌
木丛边,躲在后面。他连大气也不敢出。“现在必须先等一会儿,”他
想,“如果他们刚刚听见了我的脚步声,现在正在那里侧耳倾听,那就
让他们安一安心,? 。只是但愿不要咳嗽,不要打喷嚏。? 。”
他静等了两分钟光景,但是他的心跳得厉害,有时候跳得简直仿佛
喘不过气来。“不行,心跳老不停,”他想,“我实在等不下去了。”
他站在灌木丛后面的黑影里,树丛的前面一部分被窗内的灯光照亮着。
“雪球花果,红莓果,多么红呀!”他喃喃地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说。他悄然无声地一步步走到窗前,踮起脚尖。费多尔?巴夫洛维
奇的卧室清清楚楚地整个显现在他的眼前。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当中
用一道红色的、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称之为“中国式”的屏风把整间屋
子隔开。“中国式的屏风,”米卡的脑子里掠过这个念头,“格鲁申卡
就在那屏风后面。”他开始观察费多尔?巴夫洛维奇。他穿了一件带条
子的新的绸睡衣,腰间系着一根带穗的丝带,米卡还从来没有看见他穿
过这件衣服。睡衣领口里露出干净、讲究的内衣,荷兰细布衬衫,上面
缀着金钮扣。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的头上还是戴着阿辽沙看见过的红头
巾。“打扮了一番。”米卡想。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站在窗旁,显然在
那里凝想。他忽然抬起头稍为倾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什么,就走到桌
边,从酒瓶里倒了半杯白兰地,喝干了。随后他发出了深深的叹息,又
站了一会,无精打采地走到墙上的穿衣镜前,用右手把红头巾从额上微
微掀起一点,开始察看他那还没有消下去的紫血印和创痕。“他一个人
在家,”米卡想,“大概是一个人。”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离开镜子,
忽然转身向窗,朝外张望。米卡立刻跳到阴影里去。
“她也许在屏风后面,也许已经睡了。”他的心里象被针扎了一下。
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离开了窗子。“他是在窗前张望她,这么说,她不
在里面;要不然,他为什么往黑暗里瞧呢?? 。看来心里一定正在等得
不耐烦。? 。”米卡立刻又跳过来,朝窗里窥视。老人已经坐在小桌前
面,显然露出忧郁的样子,后来胳膊肘支在桌子上,用右掌托着腮。米
卡贪婪地细看着。
“一个人,一个人。”他又一次断定。“假使她在这儿,他的脸色
不会这样的。”说来奇怪:他的心里突然因为她不在而涌起一种奇怪而
不可思议的懊丧。“并不是因为她不在,”米卡觉察到了这种心情,立
刻自己解释说,“而是因为这样就仍旧无法确切地弄明白她究竟在不在
里面。”据米卡以后自己回忆,他当时的脑子是异常清楚的,对一切事
情都能算得十分周到,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但是烦恼,由于看不清和捉
摸不透而引起的烦恼,很快地在他的心里变得越来越强烈。“她到底在
里面不在里面呢?”他的心里急得发狠。他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