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兄弟-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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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么?? 。而且除了您以外,谁又会要我呢?我已经仔细想过。首先,
您从小就了解我,其次,您有很多我完全没有的才能。您的心比我开朗,
更主要的是您比我清白,我已经沾染了许多许多不好的东西。? 。唉,
您要知道,我也是个卡拉马佐夫家里的人啊!至于您喜欢笑和开玩笑,
也喜欢笑我,那又有什么关系,正相反,您尽管笑好了,我喜欢这样。? 。
不过您象小姑娘那样地笑,却象殉道者那样考虑问题。? 。”
“象殉道者?这是怎么回事?”
“是的,丽萨,刚才您问:我们这样剖析他的内心,有没有对那个
不幸的人轻视的意思,——这就是殉道者问的问题。? 。您瞧,我是决
提不出这样的问题来的,不过凡是会想到这种问题的人,常常自己也容
易感到痛苦。您长期坐在轮椅上,大概现在就已经考虑各种问题考虑得
很多了。? 。”
“阿辽沙,把您的手给我,您为什么把手缩回去了?”丽萨用由于
幸福显得柔弱无力的声音说。“您听着,阿辽沙,您将来离开修道院出
来的时候穿什么衣服?什么式样的?您不要笑,也不要生气,这对于我
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
“关于服装一层,丽萨,我还没有想到,不过,您愿意我穿什么,
我就穿什么好了。”
“我愿意你穿藏青色天鹅绒的上衣,白哔叽坎肩,头上戴灰色绒软
帽。? 。您告诉我,刚才我否认昨天的信的时候,您真相信我不爱您
么?”
“不,不相信。”
“唉,您这个人真叫人受不了!真是无可救药!”
“您瞧,我知道您好象是? 。爱我的,但是我装出相信您不爱我的
样子,好让您? 。觉得自在些。? 。”
“这更加坏!更坏,但又非常好。阿辽沙,我真是爱您极了。刚才
在您走进来的时候,我心里在算卦:我要向他把昨天的信要回来,如果
他安然地掏出来,交还给我(他是很可能会这样做的),那就说明他根
本不爱我,一点也没有感情,只是一个愚蠢的,一钱不值的少年,那么,
我就算完了。但是您把信留在修道室里了,这使我得到了鼓舞:您果真
是因为预感到我会向您要信,所以才把它留在修道室里,以便不交还给
我的么?对不对?是这样的吧?”
“哎,丽萨,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封信现在还在我身上,刚才也
在我身上,就在这口袋里,您瞧!”
阿辽沙笑着把信掏出来远远地给她看。
“我可是不给您,要看就由我拿着看。”
“怎么,您刚才撒谎?您是修士还撒谎么?”
“也许是撒谎了,”阿辽沙也笑了,“为了不肯交还信,所以撒谎。
这信对我是很珍贵的,”他忽然感情激动地说,脸又红了,“而且永远
是珍贵的,我永远也不肯把它交给谁!”
丽萨喜悦地看着他。
“阿辽沙,”她又悄声说,“您到门口看看,母亲是不是在那里偷
听?”
“好的,丽萨,我去看。不过,还是别看吧,好不好?何必疑惑您
的母亲做这样卑鄙的举动?”
“怎么卑鄙?有什么卑鄙?她在门外偷听女儿的说话,那是她的权
利,不是卑鄙的举动。”丽萨脸红了。“您应该明白,阿历克赛?费多
罗维奇,当我自己做了母亲,有象我这样的女儿的时候,我也一定要偷
听她的。”
“真的么,丽萨,这很不好。”
“唉,我的天,这有什么卑鄙?要是一种普通的、交际场上的谈话,
我去偷听,那才是卑鄙的行为,可是这是亲生的女儿和一个青年人关在
一间屋子里面? 。听着,阿辽沙,告诉您,我们一结了婚以后,我马上
也要偷听您说话的,还告诉您,您所有的来信,我也都要拆、要念的。? 。
这一点您应该早有准备。? 。”
“那自然是的,如果? 。”阿辽沙嗫嚅地说,“不过这总不大好? 。”
“唉,多么清高!阿辽沙,亲爱的,我们不要一开始就吵嘴,——
我是觉得应当把心里话全对您说出来更好些,因为,偷听自然是坏事情,
我的话自然不对,是您说得对,但是尽管这样我还是要偷听的。”
“那您就这么做吧。您发现不出我什么事情来的。”阿辽沙笑了。
“阿辽沙,您会服从我吗?这也是应该预先讲定的。”
“我很愿意,丽萨,而且一定服从,不过不是在主要的问题上。关
于主要的问题,即使您不同意我的意见,我还是要按我的责任所在去做
的。”
“应该这样。不过告诉您,我却相反,不但在最主要的问题上准备
服从,而且在一切事情上也要对您让步,现在就可以对你起誓,在一切
事情上,而且一辈子,”丽萨热烈地说,“而且我这样做感到幸福,感
到幸福!不但这样,我还要对你起誓,我永远不偷听您的话,一次也不
偷听,并且永远不私读您一封信,因为您说得对,我不对。虽然我会非
常想偷听,这我知道,但我还是不偷听,因为您认为这是不高尚的。您
今后仿佛是我的良心。? 。听着,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为什么您这
几天这样忧愁,昨天和今天两天;我知道您有许多麻烦的、不幸的事情,
但是我看出来,此外您还有一种特别的忧愁,也许是隐忧,是不是?”
“是的,丽萨,有隐忧,”阿辽沙阴郁地说,“您猜得到,可见您
是爱我的。”
“什么忧愁?愁什么?可以说么?”丽萨带着畏怯的哀求的神情
问。
“以后再说,丽萨,? 。等以后? 。”阿辽沙局促不安地说,“现
在也许不容易说明白。也许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我知道,此外您的两位哥哥,您的父亲也使您感到痛苦,是不
是?”
“是的,还有两位哥哥。”阿辽沙似乎在沉思中说。
“阿辽沙,我不喜欢您的伊凡?费多罗维奇哥哥。”丽萨忽然说。
阿辽沙对这句话有点感到惊讶,却没有过分显露出来。
“哥哥们自己在害自己,”他继续说,“父亲也是的。还同时在害
别人。这里有‘卡拉马佐夫式的原始力量’,象佩西神父前两天所说的,
——原始的,疯狂的,粗野的? 。甚至是不是有上天的神灵在支配着这
种力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自己也是卡拉马佐夫。? 。我是修士,
我是修士吗?丽萨,我是修士吗?您不是刚才说过我是修士么?”
“是的,我说过。”
“可我也许连上帝都不信。”
“您不信?您这是怎么啦?”丽萨谨慎地轻声说。但是阿辽沙没有
回答。在他这几句过于突如其来的话里,有某种十分神秘的,非常主观
的东西,也许连他自己也不大清楚,但却无疑已经在使他很感苦恼。
“而现在,除了这一切以外,我的知己朋友,一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就要离开我们,离开这世界了。您可知道,丽萨,您可知道,我同这个
人是多么心心相印,融洽无间!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要到您
身边来,丽萨,? 。以后我们要在一起。? 。”
“是的,在一起,在一起!从今以后,永远一辈子在一起!喂,您
吻我呀,我允许您。”
阿辽沙吻了吻她。
“现在去吧,愿基督和您同在!”她朝他画了十字。“快到他那里
去,乘他还活着的时候。我看得出,我硬把您留在这里是多么残忍。我
今天就要为他祷告,为您祷告。阿辽沙,我们会有幸福的!我们会有幸
福的,是不是?”
“大概我们会有的,丽萨!”阿辽沙走出丽萨房间时,不想到霍赫
拉柯娃太太那里去,打算不辞而别,径自离开她家。但是刚刚开了门,
走到楼梯口,就不知怎么一下看见霍赫拉柯娃太太就站在他面前。刚说
了第一句话,阿辽沙就猜到她是特意在等他的。
“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这真可怕。这是孩子气的空话,全是胡
闹。希望您千万别误以为? 。真愚蠢极了,愚蠢极了,愚蠢极了!”她
立刻冲着他说起来。
“只是请您不要对她这样说,”阿辽沙说,“要不然,她会着急,
对她目前的情况是有害的。”
“这是一个明白事理的青年人的明白话。您的意思是不是:您所以
同意她,只是因为怜悯她的病,不愿意反对她,使她生气?”
“哦不,根本不是,我同她谈的时候完全是认真的。”阿辽沙坚决
地声明。
“对这件事认真是不可能的,毫无意义的,而且首先,我今后再也
不接待您,其次,我要离开这里,把她也带走,您要知道这一点。”
“那又何必,”阿辽沙说,“这又不是很近的事,也许还要等待一
年半载哩。”
“唉,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这自然是实话,一年半载的时间里
你们也许会吵闹一千次,最后两人分手的。但是我真是不幸,真是不幸!
就算这完全是胡闹,但是到底使我伤心。现在我好象是最后一幕里的法
穆索夫,您是恰茨基,她是索菲亚,①而且您想想,我特地跑到楼梯上去
等你,在那个戏里也是一切不幸的事都发生在楼梯上面的。我全都听到
了,我差一点没有摔倒。原来昨天一夜的可怕情景和不久前的歇斯底里
发作,原因就在这里。女儿有了爱情,母亲只好死路一条,只好躺到棺
材里去了。现在再说第二件事,最重要的事:她写给您的那封信是怎么
回事?马上拿给我看,马上!”
“不,不必。请问: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的健康怎样?我很想知
道。”
“仍旧躺在那里说胡话,昏迷不醒;她的姨母们在这里,只会叹气,
还对我摆架子,赫尔岑斯图勃来到以后,竟惊惶得连我都不知道该拿他
怎么办,怎样去救他,甚至想请大夫来给他瞧瞧。后来用我的车子把他
送走了。在这一切事情以外,您这里忽然又发生了这封信的事情。是的,
这事情还在一年半载以后。看在一切伟大、神圣的事物分上,看在您垂
死的长老的分上,请您把这封信拿给我看,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给
我,给做母亲的看一下!如果您愿意,您可以用手指捏着,我只从您的
手里念一下。”
“不,我不能给您看,卡捷琳娜?奥西波芙娜,即使她允许,我也
不能给您看。我明天再来,假如您愿意,我可以就许多事情好好谈一谈,
现在呢,——再见吧!”
阿辽沙说着冲下楼梯,跑到街上去了。
① 格里鲍耶陀夫(1795—829)的喜剧《聪明误》中的人物。
二 斯麦尔佳科夫弹吉他
他实在没有工夫。还在同丽萨道别的时候,他心里就闪出了一个念
头:怎样用最狡黠的方法,堵住现在显然正躲避他的德米特里哥哥。天
色已经不早,下午两点多钟了。阿辽沙满心想早些赶回修道院,回到他
那伟大的垂死者的身边去,但是必须见到德米特里哥哥的需要压倒了一
切:在阿辽沙的脑海里,确信即将发生一种难以避免的可怕灾祸的念头
一时比一时强烈。这灾祸究竟是什么,他想立刻对他哥哥说些什么,也
许他自己也讲不明白。“即使我的恩人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死去,至少
将来我不至于终生责备自己在也许还能挽救的时候不加挽救,竟掉头不
顾,急于回去。现在我这样做,是奉了他伟大的训诲做的。? 。”
他的计划是出其不意地见到德米特里哥哥,也就是象昨天那样,越
过篱笆,走进花园,悄悄掩入凉亭里去。“假使他不在那里,”阿辽沙
想,“那么就不必对弗马和女主人说,躲在凉亭里等候,哪怕一直等到
天黑。如果他还象先前那样在窥察格鲁申卡的行踪,那么很可能他也会
到凉亭里去的。? 。”不过阿辽沙并没有去多考虑计划的细节,只是决
定就去实行,哪怕今天不回修道院也可以。? 。
一切都顺利进行:他差不多就在昨天那个老地方越过了篱笆,悄悄
地溜进了凉亭。他不希望被人发现,因为不管女主人也好,弗马(如果
他在家的话)也好,都可能会站在哥哥的一边,听他的命令,那就可能
要么不放阿辽沙走进花园,要么预先告诉德米特里说有人在找他、打听
他的。凉亭里一个人也没有。阿辽沙坐在昨天的位置上,开始等候。他
瞧了凉亭一眼,不知为什么,这次他觉得它比昨天陈旧得多;简直窳败
不堪。然而天气和昨天一样晴朗。绿桌子上有一个圆印,大概是昨天那
只满溢出来的白兰地酒杯留下来的。一些和正事不相干的无聊念头钻进
他的脑子里来,就象在烦闷的等待中常有的情形那样,例如他为什么刚
才走进来以后,就恰恰坐在那天坐过的那个地方,为什么偏不坐在别的
地方等等。最后,他终于十分愁闷起来,为令人不安的前途迷惘而感到
发愁。但是还没坐到一刻钟,忽然从很近的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弹吉他的
声音。有人在离他二十步远的地方,决不会再远,在树丛里什么地方坐
着,或者刚坐下来。阿辽沙忽然想起一件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