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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卡拉马佐夫兄弟-第1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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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辽沙坐在那里,深深地沉思着,考虑着什么。这消息显然使他吃
了一惊。
“伊凡哥哥没有同我谈过米卡的案子,”他慢吞吞地说,“在这两
个月里,他简直同我很少说话,我去见他,他总是不大高兴,所以我有
三个星期没有到他那里去了。哦? 。要是他一星期以前去过,? 。那
么? 。在这一星期里米卡的确发生了一点变化。? 。”
“有变化的,有变化的!”格鲁申卡马上接口说,“他们中间有秘
密,他们中间有秘密!米卡自己对我说是秘密,而且你知道,还是那么
重要的秘密,竟使得米卡简直坐立不安。以前他是很快乐的,就连现在
也还是快乐的,但是你知道,他只要那么摇摇头,在屋里来回一走,用
右手指搓鬓角的头发,我就知道他的心里有什么心事了,? 。我知
道!? 。可以前他是快乐的;其实今天也还是快乐的!”
“你刚才不是说,他在生闷气吗?”
“他是在生闷气,但同时也很快乐。他常常烦恼,可只是一会儿,
过一会儿就又快活了,然后忽然又烦恼起来。你知道,阿辽沙,我一直
看着他真觉得奇怪:眼前有那么可怕的事,他却有时还为了一点小事情
哈哈大笑,简直就象一个小孩。”
“他真是不让你对我讲伊凡的事情么?明确地说了不许讲么?”
“是说了不许讲出来。主要的是他,米卡,很怕你。因为这里有秘
密,他自己说是秘密。? 。阿辽沙,好人儿,你去一趟,探听一下,他
们有什么秘密,再来告诉我。”格鲁申卡忽然大声哀求着。“你让我这
不幸的人安一安心,让我知道知道我自己可诅咒的命运!我就为了这件
事叫你来的。”
“你以为这是跟你有关的事情么?要是那样,他就不会在你面前提
到这个秘密了。”
“我不知道。也许他想对我说出来,但又不敢说。所以预先警告一
下,说有一个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他可不说出来。”
“你自己怎样看?”
“我怎么看?我的末路到了,这就是我的看法。我的末路是他们三
个人一起准备的,因为有卡嘉在里面。这全是卡嘉,全是她搞出来的事。
他总说:‘她怎样,她那样’,那么说,我就不怎么样了。这话他是在
预先说给我听,预先警告我。他想把我抛弃,这就是全部秘密!他们,
米卡、卡嘉和伊凡?费多罗维奇三个人想出了这个主意。阿辽沙,我早
就想问你:一星期以前他忽然告诉我伊凡爱上了卡嘉,因为他常到她那
里去。他这是实话么?你凭良心说,尽管照实说吧!”
“我不会对你撒谎。伊凡并不爱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我是这样
看的。”
“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他是在对我说谎,这不要脸的东西,就是
这么回事!他现在对我发醋劲,预备以后好把什么事都推到我头上。但
是他是一个傻爪,连装假都装不象,他是个直筒子。? 。不过我一定要
给他点厉害瞧瞧,给他点厉害瞧瞧!他说:‘你相信我杀了人。’他竟
对我说这样的话,说这样的话,用这样的话来责备我!愿上帝保佑他吧!
等着瞧,在法庭上我要给卡嘉苦头吃的!我要说出一句话来,? 。我一
定要在法庭上全说出来!”
她又痛哭了起来。
“我可以对你坚决说这样的话,格鲁申卡,”阿辽沙一面站起来,
一面说,“首先,他爱你,爱你甚于世上的一切,只爱你一个人,这你
应该相信我。我是知道的。我肯定知道的。其次,我要对你说,我不愿
意向他探听秘密,但如果他今天自己要对我说出来,那我就要直截了当
告诉他,我是答应了一定照实把话告诉你的。而且我今天就会跑来,说
给你听。不过? 。我觉得? 。这里面和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无关,一
定是另外的什么秘密。一定是这样的。完全不象是跟卡捷琳娜?伊凡诺
芙娜有关的事情,我这样想。现在再见吧!”
阿辽沙握了握她的手。格鲁申卡还在那里哭泣。他看出她不大相信
他安慰她的话,但是她把她的忧愁倾吐了出来,说出了心里话,这样她
至少会觉得痛快些。他很不忍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离开她,但是他很忙。
他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要做。
二 病足
第一件事是到霍赫拉柯娃太太家里去。他匆匆走着,预备赶紧办完
事,就到米卡那里去,不要耽误。霍赫拉柯娃太太身体不适已经有三个
星期,她的腿不知怎么肿了,虽然没有卧床不起,但是白天穿着漂亮而
极得体的睡衣,斜躺在自己的起居室里的长沙发上。阿辽沙有一次注意
到霍赫拉柯娃太太虽然生病,却几乎经心打扮起来,用了些发带、丝结、
小罩衣之类,不由得露出了无邪的笑容。他也揣摸到她为什么这样,虽
然把这念头当作无聊的事情,马上从心上赶走了。在最近的两个月里,
除了其它客人之外,那个年轻人彼尔霍金也开始常常前来拜访霍赫拉柯
娃太太。阿辽沙已有四天没来,今天一进门,就忙着一直去找丽萨,因
为他原是来找她的:丽萨昨天就打发小丫头到他家去,坚持请他立即去
一趟,说是有“极要紧的事情”,而由于某些原因,阿辽沙对这个情况
也发生了一点兴趣。但是在小丫头走进去向丽萨通报的时候,霍赫拉柯
娃太太已经不知从什么人那里知道他来了,赶紧打发人来请他到她那里
去“一小会儿”。阿辽沙斟酌了一下,认为还是先顺应母亲的要求好,
否则在他坐在丽萨那里的时候,她会不断地派人来催请的。霍赫拉柯娃
太太躺在长沙发上,仿佛过节似的打扮得特别漂亮,显然处于过分的神
经质的兴奋状态中。她兴高采烈地嚷着迎接阿辽沙。
“许多世纪,许多世纪,简直有许多世纪没有看见您了!大概有整
整的一个星期吧,哦,不,四天以前您还来过的,在星期三那天。您是
来看丽萨的,我相信您一定打算踮着脚尖,一直到她那里去,不让我听
见。亲爱的,亲爱的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您真不知道她是多么叫我
操心啊!但是这个以后再说。这固然是极重要的事情,但是放在以后吧。
亲爱的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我把我的丽萨完全托付给您了。在佐西
马长老死后,——愿上帝安慰他的灵魂!”她画了个十字,“我把您当
作一位继他之后的苦行修士看待,虽然您穿着这套新装漂亮极了。您在
这里哪儿找来这样好的裁缝?可是不,不,这不是主要的,这等以后再
说吧。请原谅,我有时干脆就叫您阿辽沙,我是老太婆了,别人怎么也
不会见怪的。”她甜甜地笑了一笑。“不过这也以后再说。主要的事,
我不应该忘记主要的事。劳驾,请您主动提醒我一下,每逢我话说离了
题的时候您就说:‘可主要的事情呢?’唉,不过我怎么知道现在什么
是主要的事情啊!那一次丽萨向您收回了她的诺言,一种孩子气的诺言,
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就是说要跟您结婚,您自然明白,这只是一个
久坐在椅子上的有病的女孩子好玩的幻想。现在幸而她已经能走路了。
那个卡嘉新从莫斯科请来的医生,来瞧您不幸的令兄的,他明天就要? 。
哎,何必提明天的事!我一想到明天的事就要急死!主要的是由于好
奇。? 。一句话,这位医生昨天到我们这里来,给丽萨瞧过了。? 。我
付了五十卢布的诊费。不过这都是不相干的事,又说到不相干的事情上
去了。? 。您瞧,我现在完全弄糊涂了。我老是很忙。忙什么呢?我说
不清。我现在真是什么也说不清。我脑子里什么都搅成一团了。我真怕
您会听得心烦,一下子跳起来逃开我的,可我还刚刚见着您哩。哎呀,
我的天!我们为什么光这么坐着,首先该来一杯咖啡,尤里亚,格拉菲
拉,拿咖啡来!”
阿辽沙连忙道谢,并且说明他喝了咖啡还不久。
“在谁家喝的?”
“在阿格拉菲娜?阿历山德罗芙娜那里。”
“这么说? 。是在这个女人家里!哎,就是她把大家害了的。不过
我弄不清楚,听说她变成了圣人,虽然晚了一点。最好早些,那时还有
用,现在可有什么益处呢?不要说,您先别说话,阿历克赛?费多罗维
奇,因为我要对您说很多很多的话,可是好象一句也说不清了似的。那
可怕的审判? 。我一定要去,我准备好了,叫人用椅子抬我进去,我能
坐得住,会有人照顾我的,而且您知道,我还是证人哩。我要怎样发言,
怎样发言呢!我不知道我要说些什么。是不是还必须宣誓,对不对?”
“对的,但是我看您不见得能去。”
“我能坐得住的;唉,您尽打岔!这次审判,这桩野蛮的罪行,以
后这班人要到西伯利亚去,有的人还要结婚,这一切都会很快,很快地
过去,万物都在变,最后是四大皆空,大家都老了,眼睁睁等着进棺材。
随它去吧。我也瞧够了。这是卡嘉,Cette charmante personne①,是她
打破了我的一切希望:现在她要追随您的一位哥哥到西伯利亚去,您的
另一位哥哥就追在她后面,住在邻近的城市里,大家你折磨我,我折磨
你,这真叫我急得发疯,最坏的是弄得沸沸扬扬,彼得堡,莫斯科,所
有的报纸上都成千上万遍写这件事。哦,您想想看,连我也被他们写上
了,说我是令兄的‘腻友’,这种难听的话我真不愿出口。您想想看,
您想想看!”
“这简直不能想象!登在哪儿?是怎么说的?”
“我立刻给您看。是昨天收到,——昨天刚读到的。就登在这张彼
得堡的《流言》报上。这种《流言》报是从今年起开始出版的,我很爱
听流言,所以订了一份。现在弄到自己头上来了:这才知道那都是些什
么样的流言。就在这一张上,这个地方,您念一念。”
她把一张放在她的枕头下面的报纸递给阿辽沙。
她不仅是心烦意乱,简直弄得似乎有些丧魂落魄似的,也许她的脑
子里果真搅成一团了。报上这段报导写得很有特色,而且无疑是会使她
颇受刺痛的,但也许对她说来十分幸运,她这时候简直不能把注意力集
中在一件事情上,说不定过了一分钟甚至会忘记那张报纸,完全跳到别
的事上去。至于这个可怕的案件名声已经传遍全俄这一点,阿辽沙是早
就知道的,而且天呀,这两个月以来,除了一些忠实的报导外,他读到
了多少关于他哥哥,关于卡拉马佐夫一家,甚至关于他自己的耸人听闻
的新闻和通讯啊。有一张报上甚至说,他在他哥哥犯罪以后,吓得接受
了苦行戒律,闭门隐修去了;另一张则加以否认,反而登载他和他的佐
西马长老结伙砸开修道院的钱箱,“从修道院逃之夭夭”了。现在这张
《流言》报上的新闻标题是:《斯科托普里贡斯克(唉,这就是我们这
个小城的名字①,我把它隐瞒了好久没说)特讯:关于卡拉马佐夫案件》。
那段新闻是很短的,没有直接提到霍赫拉柯娃太太的名字,而且所有提
到的人都是隐名的。只是报导说,现在就要开审的、轰动一时的要案罪
① 法语:这位可爱的姑娘。
① 按这个虚构的地名隐含有“畜栏”的意思。
犯是个退伍陆军上尉,无赖成性,好吃懒做,顽固拥护农奴制,喜欢作
偷香窃玉的勾当,对某些“孤寂难捱的太太们”有着特别的吸引力。有
这么一位“独守空房的寡妇太太”,虽然女儿已经成人,却还人老心不
老,竟被他牢牢迷住,在罪案发生前两小时,还答应给他三千卢布,要
他立即和她一同逃奔到金矿上去。但是这恶徒妄想能逃脱法网,宁愿杀
死父亲,抢劫他父亲的恰恰也是三千卢布,也不愿守着这位孤寂的太太
那四十岁妇人的徐娘风韵,老远地跑到西伯利亚去。这篇游戏文章照例
以对于弑父的暴行和以前的农奴制表示高尚的愤慨作为结束。阿辽沙好
奇地读完以后,把报纸折好,还给了霍赫拉柯娃太太。
“怎么不是我呢?”她又嘟囔说,“正是我,正是我在差不多一小
时以前曾提议他上金矿,可现在忽然给我来了一句‘四十岁妇人的徐娘
风韵’!难道我是为了这个么?这是他故意这样说的!愿永恒的裁判官
饶恕他那句四十岁妇人徐娘风韵的话,那么我也饶恕他,但要知道这
是? 。您知道这是谁干的事?这是您的朋友拉基金。”
“也许,”阿辽沙说,“虽然我还一点也没有听说过。”
“是他,是他,用不着什么也许!我把他赶了出去,? 。您知道这
一段经过么?”
“我知道您请他不要再上您的门,但是究竟为什么,——这个我? 。
至少从您这里没有听说过。”
“这么说,您从他那里听说过了!他怎么说,骂我么,拚命骂我么?”
“是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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