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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名著]钢琴教师-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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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粗呢短上衣的人用强劲有力的胳膊揪住之前,他最好还是识时务点赶紧下车,躲到自己的女朋友那里去为妙。  
  最终,人们的火发得有道理,他们每次都花三先令购车票,这一点也可以在验票时得到证明。他们骄傲地递上打了时间标记的车票,并且为自己争得了乘坐电车通行无阻的道路。这样,一连数周,他们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不必害怕查票员是否来查票。 
  一位像你一样感到疼痛的夫人突然大声喊叫起来:她的胫骨,这个承担着她的部分体重的身体中的重要部位受到了损害。在这危及生命的拥挤中,人们并没有去查获引起拥挤的罪魁祸首。人群遭受到由指责、咒骂、侮辱、咒语和抱怨所组成的层层拦阻射击。从吼叫着的嘴巴里,时而发出阵阵对自己命运的抱怨,时而倾泻出对别人的声声指责。人们紧挨着站在一起,犹如罐头中的沙丁鱼密集难分,但是他们好久还没有浸到油中,这要到下班之后方才可能。 
  她愤怒地踩到一个男士的硬骨头上。有一天,她的一个女同学,脚上穿着一双跟特别高的高跟鞋,高跟红艳艳的,犹如喷射出来的火苗,她身上穿着一件有皮衬里的新式皮大衣,她友好地问道:你这里都提着些什么东西,都叫什么?我指的是这个箱子,不是你头上的东西。这是个名为中提琴的乐器,她客客气气地回答着。什么是中提琴呢?我还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奇怪的词,一张涂了口红的嘴开心地说着。这时,走过来一位散步的妇女,她身上背着的是什么东西?这东西叫中提琴,从外面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因为这个中提琴占了很大位置,所以每个人都得给它让地方。她公开背着这东西在大街上行走,没有人去当场捉拿她。 
  用手抓住电车拉环的人和少数能有座位坐在那里因而遭人嫉妒的人,正舒展着自己疲倦的身子。没有人会踩碰到他们的脚和腿,因此他们在自己的身边并没有发现可供发泄情绪的对象。现在有人踩到了我的脚趾上,从一张嘴里传出一连串的抱怨。谁踩的?为了表示警告和谴责,在各处名声都不甚好的维也纳第一电车法庭开庭。在每部战争影片里,至少都会有一个人志愿报名,尽管是接受一项送命的差使。但是这条胆小的狗隐藏在我们的能忍耐的身体背后。一大批即将退休、胆小如鼠的手工业者肩上挎着工具袋,正推推撞撞拥挤着走出车厢。现在,这些人正费力地步行一站路!假如一只公羊扰乱了车厢中一群绵羊的安宁,那些人便紧急需要清新的空气并且在外面寻得了它。人们回到家后折磨妻子时所使用的愤怒的鼓风机需要新鲜的氧气,否则它也许就会失灵。某种模糊的颜色和形式在晃动滑行,另外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如同被刺中时一样高声地喊叫。充满维也纳怒气的浓雾笼罩在这片人民草坪上。一个人甚至在呼唤刽子手,因为他下班后的休息已经被提前毁了。他们非常生气。他们夜间的宁静本该在二十分钟之前就开始了,但是,今天它无法降临了。或者宁静突然被打断,如同使用说明破坏了祭品的彩色包装效果一样,它现在再也无法回到架子上。现在,祭品无法不引人注目地采用一个完好无损的新包装,女售货员将会把它当作小偷拘留起来。您悄悄地跟在我的身后,不要引人注意!看起来通往分部领导办公室的门是个假门,在崭新的超级市场的外面没有本周处理的特价商品,那儿什么也没有,绝对没东西,只是黑糊糊的一片,一个从不吝惜的顾客,跌入了无底的黑暗之中。有人用这里通常使用的书面语说道:请您立即离开车厢!从他头上滋出一束雄羚羊背上的毛,因为这位男士装扮成了一名猎人。为了采取新的手段她及时弓了弓身子。她必须先把自己的乐器搁下,这些家伙就像垃圾箱装不下的大垃圾一样,它们围在自己的身边像是构成了一组篱笆墙似的。她假装着扎紧鞋带,一边用系鞋带来陷害电车上自己身边的人。她像顺手似的使劲掐这个妇女或另一个妇女的小腿肚子。这寡妇的小腿肚子肯定被掐青了,只见她一蹿老高,犹如夜里明亮、闪闪发光的喷泉,最终成了注意的焦点。她简明扼要地勾画出自己家庭的状况(首先是丈夫死了),而且威胁说,将以此对虐待她的人进行可怕的报复。此后,她扬言要找警察!但警察没有来,因为警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管。 
  女音乐家的脸上露出无辜的目光。她装出刚刚被浪漫音乐所征服的表情,似乎自己心中一直在考虑着如何提高充满着感情的音乐的力度,而对其他的一切丝毫不感兴趣。继而,众人一致说道:带机关枪的这位姑娘肯定不是干这种事的人。这次,众人也像通常多次那样,讲错了。 
  有时候,有人仔细考虑过后得出结论,他会用手指着真正的肇事者说道:是你干的!人们会问她,在这刺眼的阳光之下,她对这种成熟的看法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不回答。牙科医生在软腭后面通过手术植入的补牙填料,现在颇有成效地阻止她本能地指摘自己。她不为自己申辩。有几个人争吵,因为一个聋哑人受到指责。也有理智的声音在讲,拉小提琴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个聋哑人,也许她只是个哑巴或者带着提琴去别人那里。他们的意见不一,不再追问了。周末新酿的酒已经在他们的头脑里作祟,毁坏了好几公斤的思想素材。这是一个酒鬼的国家,音乐的城市。酒会设法得到剩余的思想素材。这个姑娘抬头遥望着感情世界的远方,指控她的人至多低头注视着啤酒杯内,在她的目光下,他们恐惧地沉默着。 
  拥挤有损她的尊严,因为下层民众才会去拥挤,女提琴师、女中提琴师根本不会去干这种事。为了这点小小的乐趣,她甚至准许自己晚一点回家。母亲正手握秒表站在家里准备训话。尽管她整个下午都用来演奏、思考、拉小提琴和供人作为嘲笑对象,但是,她还要承受这些辛劳。她要使人们懂得惊恐和敬畏。交响音乐会的节目单里便充满着这种情感。 
  交响音乐会的一位观众利用音乐会节目单上的引言向另一位观众解释,这些音乐的痛苦 如何使自己的内心深处震颤。他恰好正读到贝多芬的痛苦、莫扎特的痛苦、舒曼的痛苦、布鲁克纳的痛苦、瓦格纳的痛苦和类似的内容。这些痛苦是他现在唯一的财产,他同时又是波舍尔制鞋厂的主人或考茨勒建筑材料批发商行的主人。贝多芬挥动着令人敬畏的指挥棒,他们便让自己的职工胆怯地跳着。一位女博士很早就已经熟悉这种痛苦。十年来,她一直在探索莫扎特安魂曲的最后秘密。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取得进展,因为这件工作神秘莫测。我们无法明白这点!女博士说,这是音乐史上富有创造性的研究任务,这项研究工作确定由她和其他少数几个人进行。女博士是少数入选人中唯一头脑保持清醒的人,她知道,世上有些事情,尽管有良好的愿望,但是最后研究不出个结果来。在这方面会有什么解释呢?为什么某些事情一定是这个样子而不是另外一种样子,这无法解释清楚。这一点同样也适用于某些人们无法分析清楚的诗歌。一名身穿黑色马车夫大衣的神秘的陌生人为安魂曲付了第一笔款项,女博士和其他看了这部关于莫扎特的电影的人都知道,这本身就是死神的召唤!怀着这想法她在这位伟大音乐家的外壳上咬了一个洞,并且挤进了他的身躯里。在异常罕见的情况下,人们同这位伟大的音乐家一同生长。  
  令人厌恶的人群不断将她团团围住。不时有人挤到她的身边。下等人不仅毫无理由地强占艺术,而且还搬进艺术家的领域。他们占取艺术家的地盘,并且为了使外人能看到自己和自己也能看到外面的人,他们立即打开几扇通向外界的窗户。这个笨家伙考茨勒用自己爱出汗的手指摸着仅仅属于她的东西。这个令人厌恶的人群在没有人邀请和未被问及的情况下,就随着一同哼唱起来。他们用湿漉漉的食指追踪着一个主旋律并寻找着合适的副旋律;因为没有找到,便满足于一边点着头、一边重复着他们重新认识的主旋律。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艺术的主要吸引力就在于重新认识他们原来以为认识的东西。 
  一位肉店老板的身上饱含着丰富的情感。他虽然对血腥的手工工作早已习以为常,但是他无法抗拒情感。他惊呆了。他不播种,不收获,也不大会听,但是他可以在一次公开的音乐会上供人观看。在他的身边坐着一同出席音乐会的女眷。 
  她踢一位老妇右脚脚后跟,她可以为每个乐句事先分派固定的地方。只有她独自一人可以把所听到的声音安放到它应在的位置。她蔑视这些哞哞叫的羔羊的无知,并以此来惩罚这些羔羊。她的身体是一只唯一供艺术保鲜的大冰箱。 
  她的洁癖使自己非常敏感。肮脏的躯体像黏糊糊的树林围在她的四周。她不仅仅闻得到身体的污物,胳肢窝和怀里的不洁气味,老妇人身上的尿味,从老头身上毛孔里所散发出的尼古丁味,无数低劣食品的味和它们从胃里冒出的难闻的气味;她不仅仅闻得到脓疱疹味,头上焦痂的蜡味,在像发丝那样细小的缝里的指甲垢物的气味;而对她来讲,最糟糕的是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直冲她的鼻子。有的人的气味盖过其他人的气味,有的人的气味甚至还挤占了别人的思绪,挤占了别人内心最深处的注意力。 
  为此,他们正受到她的惩罚。她决不会放过他们。她用劲拽着那些人,像狗拽着自己的猎获物一样,不停地摇动。但是他们连问都不问一声仍在她身上翻寻,他们打量着她的内心,声称自己也不喜欢这样,但对此却毫无办法!他们甚至也敢于宣称,他们不喜欢韦伯们或者勋伯格。 
  母亲总是不事先打招呼就打开她的盖子,自信地一下子从上面将手伸进来乱翻。她把一切都翻了个乱七八糟,也不把东西放回原来的位置。她把所有东西简单挑选一下,仔细打量挑选出来的东西,看过之后,便随便一扔。母亲把其他的东西摆好,用刷子、海绵和抹布进行清洗,然后晾干,再次放回原处,就像把一把刀放进一部绞肉机一样。 
  尽管这位老妇没有在售票员那里说一声,但她是那种半途刚上车的人。她心想,自己可以不说,自己是刚刚在这里上到这节车厢的。其实,她早就脱离了一切社会生活,并且也预感到这一点。付款买票完全不值得。驶往天堂的车票就放在她手袋里。这票对有轨电车肯定也适用。 
  现在有一位老妇人向她打听去某处该走的路,她没有答话。尽管她十分清楚这条路,但她没有吱声。老妇不肯就此罢休,为了搞清楚自己要寻找的大街所在的位置,她把整个车厢搅翻了天,把人们撵来撵去。她是在林间小路上漫步的徒步漫游者,出于习惯,她喜欢用一只细细的手杖把一群无辜的蚂蚁从它们的安逸宁静中激怒。她向蚂蚁寻衅,让受惊的蚂蚁喷溅出蚁酸来。她是那些坚守原则,不管石块下面是否有条蛇,都要翻看每一块石块的那种人中的一员。每一块林中空地,不管它有多么小,为寻找蘑菇和浆果,都肯定要被她像梳理头发一样查找一遍。她是这样的人。他们还要榨干每一部艺术作品最后的剩余物并且大声地向所有的人进行宣讲。在公园里,他们每次就座之前,都会用手绢擦去长木凳上的尘土。他们用餐巾拭干净饭店的餐具。他们用细梳子去寻找亲人西服上的头发、信件和油渍。 
  这位夫人现在正激动地大声诉说着,没人能给她答复。她说,没有人愿意答复她。这位妇人颇能代表大多数无知的人,他们唯一不缺少的就是斗争的勇气。如果必要的话,她可以同每个人争吵。 
  她正好在这位夫人刚刚打听的小街下了车,幸灾乐祸地打量着问话人。 
  苦苦问路者终于明白了过来,由于气愤,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她将立即在自己的一个女友那里和在吃菜豆牛肉时重温自己生活中的这一段,在讲述的时候,生活仿佛延伸了一小段,而不是她无法阻挡叙述过程中这段时间的流逝。为此,这样就给这位夫人为新的经历赢得了空间。 
  在踏上那条熟悉的回家的路途之前,她多次回头看这位迷失方向的夫人。她向夫人微笑着,忘记了因为回家太晚,几分钟后自己将要在母亲的切割烧嘴的烈焰之下烧成一堆灰。这时全部艺术也不能安慰她,尽管背地里对艺术有好多说法,可这时候艺术首先带来了痛苦。  
钢琴教师 2(1)  
  埃里卡,荒野上的花朵。这女人因这花而得名。在产前,一些羞怯之事和种种柔情便浮现在母亲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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