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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战斗的青春(雪克)-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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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出乎意料之外,鬼子这一次还能有这么大的兵力来对付咱们冀中!看起来,形势越来越严重了。”赵青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天津寄来的《庸报》递给胡文玉。 
  胡文玉接过报纸,展开在灯光下看着。问道:“哪儿来的汉奸报纸?” 
  赵青笑道:“好多村都收到了天津寄来的报纸、宣传品,还有这玩意儿。”赵青说着又从衣袋里掏出一叠纸说:“是敌人自动寄来的,根本不收费。” 
  胡文玉又接过那叠白光光的道林纸一看,竟是一套彩色的春宫画,旁边印着反共标语,看着摇了摇头。赵青叹口气说:“你看看报上的消息吧,真没有想到鬼子还有这么大力量。太平洋战场英、美还是一直失利,连东南亚许多国家也被鬼子占领了。我们这里恐怕将和东北一样变成日本鬼子的后方基地哩。听说重庆方面的代表也正跟鬼子秘密谈判。因此,鬼子能够集中全部力量来搞我们各个根据地。我们各个边区都受到很大损失。如此下去,结局不知道将要怎么样呢。”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胡文玉呆呆地听着,唉了一声说:“看来我过去真是盲目乐观主义!这次大扫荡这么厉害,也全出乎我的意料。嗐,局面是真严重啊!” 
  赵青点点头说:“国际形势也对我们不利,现在莫斯科被围,列宁格勒朝不保夕,德军还在南线不断突进,斯大林格勒已经陷入重围,红军牺牲很大,一旦失守……” 
  胡文玉翻过报纸的第一版,突然发现了触目惊心的大字标题:“皇军赫赫战果,共军冀中主力全部被歼,沧州道全境治安强化。” 
  他呆呆地看着,已听不清赵青还在说什么,就觉得惶惶惑惑六神无主,浑身像泼上了一盆凉水,从头顶直冷到脚跟。 
  他心里乱七八糟地寻思着。 
  赵青又加上一句说:“我们不能闭着眼睛瞎干了,应该好好想一想啦!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可以避免牺牲的方法救国吗?” 
  胡文玉托着腮只是看着灯火沉思着。好半天才喃喃地说: 
  “不是派人找县委去了吗?等着看县委有什么指示吧。” 
  赵青悠长地嗯了一声说道:“县委,好吧。不过你也应该主动地把工作安排一下嘛!” 
  胡文玉一听,竭力打起精神说:“对!我这不是正在起草一个工作计划吗?我虽然病着,可是我决心很快地把工作恢复起来,得马上出去了解一个情况,首先得派同志去掌握各村的维持会。再提拔一些干部到区里来工作。你也赶紧把失散的队员找一下……”说了激动地大口吸着烟,在屋里踱着步,显出了沉思焦虑的样子。 
  “找寻队员的事,我正在办。你身体不好,还是休息休息吧。”赵青说着,用小白手绢擦擦脸颊,温和地点点头走出去了。 
  胡文玉思绪如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抗日,革命,为什么?他茫茫然,魂儿又回到了那豪华的家,看到了那绿树、红楼……忽而他又幻想着内心的追求……他厌倦地躺在炕上吸烟,无聊地向空中吐着烟圈,看着那一串烟雾和顶棚的花纸在灯光闪烁中变幻着,仿佛出现了一匹骏马,上面坐着一个将军,又有一座宫殿似的高楼大厦,周围各样的花草,古树参天,湖水泛着波光,一群人恭顺地向将军鞠着躬。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将军,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随从,和一个美女携手并肩地说着话,往那幽静的花园里走去。正幻想着,听见一个女人轻轻咳嗽了一声。胡文玉抬头一看,是赵青的妹妹小鸾走进屋来。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淡蓝裤褂,粉盈盈的圆脸露出矜持的神情,像一枝出水的荷花,袅袅婷婷地走到面前站定,递给胡文玉几本书说:“你不是要看书吗?我给你找了这两本来。” 
  胡文玉接过来一看是《西厢记》和《金瓶梅》,在灯下随手翻阅着。小鸾挨近他坐下也凑过去看,两人摩肩擦臂久久地挨着。小鸾低声细语地说: 
  “再巴巴结结地赖着跟你说回话吧,环境这么残酷,说不定哪会儿谁就死了,像你这会儿死了也算一辈子!” 
  胡文玉听着叹了口气。 
  小鸾更凑近胡文玉温柔体贴地微笑着,给胡文玉把衣领整了整,小声地说: 
  “我跟爹吵了一架!” 
  “为什么?” 
  “他叫我到天津去上高中,我坚决不去。我要抗日,我要工作。再说,他哪里知道我的心早被一个人牵住了,哪怕那个人不理我,哪怕我为他死在这里,我……”她说不下去了,低下头掏出手绢擦着眼睛。 
  “你是说谁?” 
  “谁?”小鸾抬起头来怨恨地盯住胡文玉,颤声说:“横竖你知道,我知道。” 
  胡文玉心慌意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他呼吸急促,脸涨的通红,一下子把小鸾搂起来说:“我对不起你!” 
  小鸾突然忿忿地把他推开,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 
  胡文玉脸上热烧火燎,神魂颠倒地往外遛出来,毫无目的迟缓地走着。这时月亮才升上当空,在月光下整个院子静得毫无声息,只有树阴花影悄悄移动着。赵青家这院落在赵庄是数一数二的好房舍,一套青堂瓦舍的大四合院,通过一个月亮门就是胡文玉住的一座幽静的东跨院,院内宽宽敞敞,绿槐成荫,夹竹桃石榴树葱茏地掩映着窗台,藤萝葡萄搭成花架凉棚,很是讲究。 
  胡文玉烦闷地走出月亮门来,在院里呆立着。石榴花枝在月下微风中拂擦着小鸾的窗台。灯光把小鸾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她在绣着什么。只听她小声地叹口气,哼起悲哀的曲调来。她的声音是那么凄凉又那么哀怨动人。胡文玉轻轻地走过去,痴呆地扶着花枝,凝视着地上的月光,侧耳听她唱,光想流下泪来。 
  胡文玉仰首望望天空,长出一口气,拨开花枝,走到藤萝花架底下坐在凳子上,默默地吸着烟斗胡思乱想起来:“为什么才发现小鸾这么好?她多么风流,多么漂亮,她一定是又爱我又恨我,我对不起她!”他想着恍恍惚惚地像是又穿着西装皮鞋在北平的柏油马路上走着,右臂挽着一个漂亮的穿高跟鞋的女郎,她就是小鸾。恍恍惚惚带着她坐车回到了家里,又看见了那沙发、地毯、粉红色的电灯罩、淡绿色的丝绒窗帘,灯下闪耀着小鸾的笑盈盈的红唇,粉盈盈的圆脸和她那无限幽怨、似恨非恨的眼神……胡文玉一年来,一直用冷淡的态度对待小鸾的追求,几次把小鸾写给他的情书连看也不看,就撕碎了。现在他忽然感到那些忠诚、节操都是无用的了。他立起来,推开小鸾的屋门,一闪进去,窗上两个人影抱起来,灯光突然熄灭了。 
  胡文玉从小鸾的屋里悄悄蹓出来时,已经是早晨五点多钟了。 
  胡文玉离开小鸾回到自己屋里还不到两个钟头,赵青就扶着拐杖走进屋来,板着冰冷的面孔,两眼向胡文玉射出寒凛凛的光芒。胡文玉看见赵青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心就虚了,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赵青坐在椅子上,单刀直入地问: 
  “你跟小鸾这是怎么啦?” 
  胡文玉红了脸,张口结舌地正想抵赖。赵青一挥手,说道: 
  “别赖了,小鸾都跟我说了。胡文玉同志,你想想这有多么严重。一个共产党员,生活腐化,这不是小事,这是一个品质问题。” 
  胡文玉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了。 
  “再说,你这样怎么对得起许凤同志!你爱着许凤,许凤也爱着你,就不该,嗐!想不到你……” 
  赵青激动地吸着烟,胡文玉低头不语。静了一会儿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急手架脚地在自己衣袋里翻找起来,可是什么也没找到,似乎失落了什么东西,又不敢寻问。他脸色突然煞白,一会又涨得绯红,鼻子尖上沁出汗珠,呆呆地向窗户望着,叹口气,颓萎地坐了下来。赵青却只是吸烟,冷静地观察着他。看了一会,也不言语,立起来想走。 
  胡文玉忙立起来拦住赵青恳求道:“求你无论如何要给我保守秘密。” 
  赵青叹口气道:“家丑不可外扬。这是你们俩自己的事情,我也犯不着多管。”接着,又用阴森森的眼光看着胡文玉道: 
  “至于能不能保守秘密,一切全在你自己。” 
   
   六、难堪的会面   
  自从这次受了游击队严重的打击之后,渡边受了训斥,变得更加疯狂暴躁,连日出动清剿,到处打人、杀人。日寇联队部为了加强这个据点的力量,把联队部阴险毒辣的特务头子宫本留在这里,协助渡边。这宫本虽然军衔不如渡边的高,但权力很大,一切政治措施都是他说了算。宫本和渡边商量决定,改变活动方式,减少盲目的包围扫荡,而变为有计划地对准工作基础好的抗日模范村下手。这天,许凤他们从拂晓就被包围,一直躲在地洞里。 
  地洞里潮湿郁闷,虽然灯碗里还有油,但是灯火却越烧越小,逐渐缩成了一点点蓝光。秀芬张着嘴困难地呼吸着,不住地用草棍往上剔灯芯,结果还是白费劲,一点点蓝色的火焰也熄灭了。洞里立刻一团漆黑,任何的黑夜也没有这么黑,简直把手指放在眼皮上也看不见影。秀芬摸索着把油灯放进洞壁的土坎里。小曼憋的吸不进气去,急得爬到许凤的怀里,搂着她的腰,用头顶住她的肚子直哼哼: 
  “凤姐,憋死啦,出不来气,怎么办?鬼子汉奸们还不滚!” 
  秀芬找了半天气眼也没有找到。洞口还不是自动的,弄开就关不上,没办法只好等着。许凤抚摩着小曼的脊背说:“别着急,越急躁越不好受。沉静点,一会大娘就来开洞口啦。”她一面说着,自己却早头疼的快支持不住了。胸口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干张嘴可吸不进气来,一股子臭味叫人直想呕吐。她们从天不亮就钻了洞,估计现在天已黑了,李大娘为什么还不来呢?口渴和饥饿还不要紧,最难受的是没有空气。现在才知道空气是这么重要。再这么闷下去,都要死在洞里了。伏击敌人之后,这是她们第三次被敌人包围了。队员们分散在三个村,依靠地洞坚持去了。同时派武小龙到平大路附近村里打听县委的消息,去了两天了也没有回来。三个人哈嗤哈嗤地喘着等着,实在忍受不住了。秀芬急得一窜说:“凤姐,我弄开洞口啦,实在不行啦,不能等着憋死啊!” 
  许凤拉她一下:“再稍为等一下,忍耐一下吧!” 
  “不行,我非弄开不可!”秀芬说着钻到洞口底下,双臂用力往上一托,扑隆一声,哗啦啦往下掉了一阵土,射进了一线微光,空气进来了,三个人凑到洞口边,拚命吸了几口气。 
  “行啦,还堵上口吧!” 
  “没有动静,不要紧,我出去看看。”秀芬说着把盖洞口的小锅托到旁边放下,露出半截身子,使劲作了个深呼吸,把手枪掏出来顶上子弹,爬上来走到屋门口,向外一望,见阳光照在对面东墙上还有一流流。这时小曼也钻出来了。许凤正往上爬,就听见挡着夹道墙上小门洞的秫秸哗哗地直响——大娘她家为了安全,垒上了大门,从夹道开个小门,钻出去走邻院的大门,小门洞还用秫秸挡着。秀芬也听见秫秸响,忙持枪掩到屋门口去看时,原来是大娘不慌不忙地走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娘进来冲秀芬埋怨说:“怎么不等我回来就出来?又是你个死丫头楞手拔脚的,这要碰上敌人进来可怎么办?” 
  秀芬笑了一声说:“我算着敌人也该走了。” 
  大娘指了她一指头说,“死样子,看你能的!”说着却去给秀芬打扫身上的土,又说:“快叫你凤姐和小曼出来吧,敌人走了。” 
  许凤刚钻出洞口,听大娘说敌人走了,就和小曼都到院里来。太阳已落下西房去,空气也显得凉爽了,三个人张着嘴伸着胳膊,使劲呼吸着空气。小曼和秀芬互相看着,忍不住格格地笑起来。许凤打扫着身上的土向大娘问道:“大娘,敌人这次来又干什么啦?” 
  “还是找游击队呗,听村干部们说敌人黑夜还分几股到了王村、孔村、小宋村呢。前半夜就去了,直折腾到晌午。听说还带了梯子去,一进村就上房,看有挖洞的没有。以后可得小心点啦。” 
  说着话李大伯也回来了,一面咒骂着敌人,一面向许凤诉说敌人的暴行:这一次来又打了十多个人,灌凉水,灌辣椒水,最后还带走了维持会的几个人。正说着话,只听夹道里哗啦一声,一看是武小龙从小门里钻进来了。他肩膀上背着个布口袋,笑容满面地向台阶跟前走来,把口袋放到台阶上,笑嘻嘻地说:“敌人在村里不走,叫我在洼里直趴到天黑。” 
  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件破棉袍子来。 
  许凤着急地问:“县委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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