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特-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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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下面的脖子,铜剑切砍至深,剑出之处仅剩一点
沾挂的皮层;对手的脑袋耷拉在一边,四肢酥软。
墨里俄奈斯腿脚轻快,赶上阿卡马斯,
出枪捅在右肩上,在他从马后上车之际,
后者翻身落地,黑暗蒙住了他的双眼。
伊多墨纽斯出手刺中厄鲁马斯,无情的铜枪插入
他的嘴里,铜尖捅扎进去,
从脑下往上穿挤,捣碎白骨,
打落牙齿,后者双眼溢血,
大口地喘着粗气,嘴和鼻孔
喷出血流,死的黑雾裹起了他的躯体。
就这样,这些达奈人的首领杀死了各自的对手,
像狼群扑杀在羔羊或小山羊中间,气势汹汹,
在羊群中咬住它们,趁着牧羊人粗心大意,
将羊群散放在山坡之际;饿狼抓住空子,
猛扑上前,叼起小羊,后者绝无半点反抗之力——
就这样,达奈人冲杀在特洛伊人中间,后者听着
恐怖的杀声,抛却了奋勇进击的狂烈。
然而,高大魁伟的埃阿斯总在试图枪击
头顶铜盔的赫克托耳,但后者凭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把那宽阔的肩膀缩掩在牛皮战后的后面,睁大
眼睛,盯视着呼啸的飞箭和轰鸣而至的枪矛。
他清楚地知道,战局已发生了不利的变化,但
尽管如此,他仍然毫不退让,保护他的倔犟的伙伴。
像宙斯卷来一阵风暴,怂托起一片乌云,从俄林波斯
山上升腾而起,飘出透亮的气空,逼向天际,
海船边喧声四起,特洛伊人惊慌失措,
溃不成军。其时,捷蹄的快马拉着全副武装的
赫克托耳回跑,撇下特洛伊兵众,
由他们违心背意,陷滞在宽深的壕沟里。
深壁间,一对对拖拉战车的快马,
挣断车杆的终端,丢弃主人的车辆。其时,
帕特罗克洛斯朝着他们冲去,对达亲人发出严厉的吼叫,
一心想着屠杀特洛伊兵壮,后者高声惊呼,
堵塞了每一条退路;队伍早已乱作一团。风快的骏马
挣扎着撒开四蹄,跑离海船和营棚,夺路回城,
蹄腿踢起纷飞的灰末,扶摇着汇入云层。
其时,只要看见大片慌乱的人群,帕特罗克洛斯就
策马向前,高声呼喊;战勇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出马车,
头面磕地,落在车轴下——战车压过身躯,疾驰而去。
面对眼前的壕沟,帕特罗克洛斯的驭马一跃而过,这对迅捷。
得享永年的灵驹,乃神祗送给裴琉斯的一份光灿灿的赠礼,
此时奋蹄向前——帕特罗克洛斯的狂怒驱使他扑向赫克托耳,
急于给他一枪送终,但后者的快马把他拉出了射程。
恰如在一个昏暗的秋日,狂风吹扫着
乌黑的大地,宙斯降下滂沦的暴雨,来势凶猛,
痛恨凡人的作为,使他勃然震怒——
在喧嚷的集会上,他们作出歪逆的决断,
把公正抛到九霄云外,全然不忌神的惩治——
在他们生活的地域,所有的河床洪水泛滥,
谷地里激流汹涌,冲荡着一道道山坡,
水势滔滔,发出震天的巨响,奔出山林,直扫而下,
泻入灰濛濛的大海,劫毁农人精耕的田园。
就像这样,特洛伊人的驭马撒蹄惊跑,呼呼隆隆。
其时,帕特罗克洛斯,在打烂了前面的几支队伍后,
转过身子,将敌人逼向海船,不让逃向城堡,
虽然他们挣扎着试图如愿。他冲杀
在海船、河流和高墙之间,
杀敌甚众,为死难的伙伴讨还血债。
闪亮的枪矛下,普罗努斯第一个送命,
扎在胸胁上,不被战盾摭掩的部位,酥软了他的肢腿。
他随即倒地,轰然一声。接着,帕特罗克洛斯扑向
塞斯托耳,厄诺普斯之子,缩蜷在滑亮的
战车里,吓得不知所措,松手脱落
缰绳——帕特罗克洛斯逼近出枪,捅入
下颚的右边,穿过上下齿之间的空隙。接着,他用
枪矛把塞斯托耳挑勾起来,提过马车的边杆,像一个渔人,
坐在突兀的岩壁上,用渔线和闪亮的
铜钩,从水里钓起一条海鲜;就像这样,
帕特罗克洛斯把他——大张着嘴,衍塞着闪亮的枪尖——拉
出战车,扔甩出去,嘴脸朝下,扑倒在地,命息离他而去。
接着,他又出手厄鲁劳斯,在他前冲之际,用一块巨大的石头,
捣在脑门正中,把头颅砸成两半,
在粗重的盔盖里;后者头脸朝下,扑进
泥尘,破毁勇力的死亡蒙罩起他的躯体。
其后,他又杀了厄鲁马斯、安福忒罗斯和厄帕尔忒斯,
达马斯托耳之子特勒波勒摩斯、厄基俄斯和普里斯,
伊菲乌斯和欧伊波斯,以及阿耳格阿斯之子波鲁墨洛斯,
一个接着一个,全都挺尸在丰腴的土地上。
其时,萨耳裴冬,眼看着他的不系腰带的伙伴们
倒死在墨诺伊提俄斯之子帕特罗克洛斯手下,
放声呵责,对着神一样的鲁基亚兵众:
“可耻啊,你们这些鲁基亚人;你们在往哪里奔跑?还不奋起
反击,赶快!
我,是的,我将面对面地会会这个人,看看他
到底是谁,那个强壮的汉子,已给我们带来
深重的灾难,折断了许多镖勇壮汉的膝腿。”
言罢,他跳下战车,双脚着地,全副武装;
对面的帕特罗克洛斯见状,也马上
跳离战车。像两只硬爪曲卷、尖嘴弯勾的秃鹫,
搏战在一块高耸的岩面上,发出一声声尖叫,
两位壮士面对面地冲扑,高声呼吼。
望着此般情景,工于心计的克罗诺斯的儿子
心生怜悯,对赫拉、他的妻子和姐妹说道:
“唉,痛心呢!萨耳裴冬,世间我最钟爱的凡人,将服从命运的
安排,倒死在墨诺伊提俄斯之子帕特罗克洛斯手中!
我斟酌思考,在我的心间,平扯着两种选择:
是把他抢出充满痛苦的战斗,
活着送回富足的国度鲁基亚,还是
把他击倒,在墨诺伊提俄斯之子的手下。”
听罢这番话,牛眼睛天后赫拉答道:
“可怕的王者,克罗诺斯之子,你说了些什么?
你打算把他救出悲惨的死亡,一个凡人,
一个命里早就住定要死的凡人?
做去吧,宙斯,但我等众神绝不会一致赞同。
我还有一事相告,并劝你记在心中:
如果你把萨耳裴冬带回他的家园,仍然活着,
那么,其他某位神明亦可能心怀希望,
把自己的儿子带出激烈拼搏的战场——
要知道,许多神祗的儿子战斗在普里阿摩斯
雄伟的城堡前;你的作为将引起极大的愤恨。
不行,虽然你很爱他,为他的不幸悲悼,
也得让他果在那里,倒死在激战中,
墨诺伊提俄斯之子帕特罗克洛斯的手下。
然而,当灵魂和生命离他而去,你可差遣,
死亡,亦同舒怡的睡眠,把他带走,
送往他的家乡,辽阔的鲁基亚,
由他的兄弟和乡亲为他举行隆重的葬礼,
筑坟树碑,接受死者应该享受的尊仪。”
她言罢,神和人的父亲不予驳违,
但他洒下铺地的泪雨,殷红的血珠,为了
』0爱的儿子——帕特罗克洛斯即将
把他杀死,在远离故乡的地方,土地肥沃的特洛伊。
他俩相对而行,咄咄逼近;
帕特罗克洛斯首先投枪,击中光荣的斯拉苏墨洛斯,
王者萨耳裴冬强健的驭手,打在
小腹上,酥软了他的肢腿。
萨耳裴冬紧接着掷出投枪,闪亮的枪矛
偏离目标,击中驭马裴达索斯的
胸肩,后者惊叫着呼喘出命息,在尖利的
嘶声中躺倒泥尘;生命的魂息离他而去。
另两匹驭马于争离中飞扬起前蹄,轭架吱嘎作响,缰绳
混绞错叠——套马躺死在旁边的泥尘里。
见此情景,善使枪矛的奥托墨冬急中生智,
抽出长锋的利剑,从壮实的股腿边,
冲上前去,起手劈砍,斩断套马的绳索;
另两匹驭马随之调正位置,绷紧了缰绳,
两位英雄咄咄进逼,复又卷人撕心裂肺的杀斗。
萨耳裴冬再次投偏了闪亮的枪矛,
枪尖从帕特罗克洛斯的左肩上
穿过,不曾擦着皮肉。帕特罗克洛斯紧接着掷出
铜矛,出手的投枪不曾虚发,击中
包卷的横隔膜,缠贴着跳动的心脏;
他随即倒地,像一棵橡树或白杨,巍然倾倒,
或像一棵参天的巨松,直立在山上,被船匠
用飞快的斧斤砍倒,备做造船的木料。
就像这样,他躺倒在地,驭马和战车的前面,
呻吼着,双手抓起血染的泥尘。
又像一头键牛,毛色黄褐,心胸豪壮,挤身在腿步蹒跚的
牛群,被一头冲闯进来的狮子扑倒,
啸吼在弯蟋的狮爪里。其时,在
帕特罗克洛斯面前,鲁基亚盾战者的首领
狂烈地抗拒着死的降临,对他亲爱的伙伴高声喊叫:
“格劳科斯,我的好伙伴,兵勇中的壮汉!现在,是你
大显身手的时候——做个勇敢的枪手,无畏的勇士!
如果你是条血性的汉子,你要把凶险的拼杀当做是一桩绞竭
心魂的乐事!
首先,你要跑遍各处队列,找来鲁基亚人的
首领,催励他们为保卫萨耳裴冬而战,
而你自己亦要手握铜矛,为我挡开进扑的敌人。
你将面对众人的责骂和羞辱,天天
如此,脸面全无,倘若让阿开亚战勇
剥走我的铠甲,在我躺倒的战场,海船云聚的地方。
全力以赴,死死顶住,催励所有的人战斗!”
萨耳裴冬气短话长,死亡封住了他的眼睛
和鼻孔。帕特罗克洛斯一脚蹬住他的胸口,把枪矛
拔出尸躯,拽带出体内的横隔膜——
就这样,他拔出枪矛,也带出了萨耳裴冬的魂脉。
慕耳弥冬人逼上前去,抓住喘着粗气的驭马,其时
正试图溜蹄跑开,已经挣脱主人的战车。
然而,听着伙伴的喊叫,格劳科斯心头一阵楚痛;
他心情激奋,但却不能帮助萨耳裴冬。
他抬手紧紧压住臂膀,只因伤痛钻咬着他的心胸,
此乃丢克罗斯射出的箭伤——其时正在
救助阿开亚伙伴——在他冲入高墙的时候。
他张嘴说话,对远射手阿波罗祈祷:
“听我说,王者阿波罗!无论你现在何地,是在丰足的鲁基亚,
还是在我们眼前的特洛伊;不管在哪里,你都可听到
一位伤者,像我一样的伤痛者的话告。
看看我这肿胀的伤口,我的整条手臂剧痛
钻心,血流不止,始终不曾
凝结,肩臂酸楚沉重。现在,
我既不能紧握枪矛,也不能跨步向前,
和敌人拼斗。我们中最勇敢的人已经死去,
萨耳裴冬,宙斯之子——大神没有助佑亲生的儿男!
求求你,王者阿波罗。为我治愈这钻心的伤痛,
解除我的苦楚,给我力量,使我能召聚起
鲁基亚伙伴,催励他们战斗。
我自己亦可参战,保护死去的萨耳裴冬!”
格劳科斯祷毕,福伊波斯·阿波罗听到了他的声音。
转瞬之间,阿波罗为他止住伤痛,封住黑红的流血,
在剧痛的伤口,送出勇力,注入他的心中。
格劳科斯心知发生的一切,十分高兴:
强有力的神明听见了他的告愿。首先,他
穿行在各处队列,催唤着鲁基亚人的首领,
要他们向前,救护萨耳裴冬;随后,
他蹽开大步,跑向特洛伊人的队伍。
他找到潘苏斯之子普鲁达马斯和卓越的阿格诺耳,
继而又跑向埃内阿斯和头顶铜盔的赫克托耳,
站在他们近旁,高声喊叫,用长了翅膀的话语:
“赫克托耳,还记得你的盟友吗?——你已把他们忘得一干
二净!为了你,他们打老远过来,离别乡土和亲友,
在此流血牺牲,而你却不愿伸一伸臂膀,帮一帮他们!
萨耳裴冬已经倒下,鲁基亚盾战者的首领,
曾以勇力和公正的律令卫护属下的民众。
现在,披裹铜甲的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