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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早安(大结局)-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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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到什么时候,揪着女儿的脖子带走她所有幸福的黑色命运之手才肯放开呢?
  “载佑……”
  金校长背对着载佑,用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叫他。
  “……是,伯父。”
  “有件事要拜托你。”
  “伯父请说!”
  金校长想起了贞美的男朋友郑喻宁。
  “希望你不要告诉喻宁这件事,绝对不要。”
  “啊?”
  “为什么?爸爸,贞美变成这样,喻宁也有责任啊!当时……当时,如果不是他打电话来,也许不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呢!”
  “善美!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要责怪别人。那孩子难道预料得到这样的事情吗?越是责怪别人,贞美、我,还有你就会越累。喻宁……不能知道这件事,他必须走完他正在走的路。就算他明天回来,情况能有什么改善吗?要真是那样,我也会毫不迟疑地叫他回来的,马上!”
  善美用力摇头。
  “爸!喻宁跟贞美相爱,他可能成为贞美复原的动力。现在贞美多绝望啊,心里一定怕得要命,也许会寻死呢,多可怕啊!她会死的!难道我们不应该阻止她吗?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要紧紧抓住啊!”
  “是啊,伯父,还是先告诉喻宁……”
  载佑想的跟善美一样。
  “不,不能那么做。我了解我的女儿,虽然她受的打击太大,现在说不出话来,但我相信,她的想法绝对跟我一样。”
  “爸!爱情是什么啊?对方遇到困难的时候跟她在一起克服困难,这才是爱情啊。现在,就现在,我们还是赶快跟他联系吧!让我们联系吧!”
  “喻宁也一定愿意我们告诉他。”
  载佑用恳求的语气支持善美的意见。
  金校长皱起眉头,紧闭着嘴,思索了一会儿。
  “不,不行。我比你们生活经验丰富,我知道,有些事是没有办法的,无论谁都帮不上忙。有时候,这种帮助反而会让对方感觉更加悲惨,挫折感更强。贞美必须独自闯过这个难关,就连我这个父亲,其实也帮不上忙,只能在旁边守着她而已。”
  “……”
  “爸爸……”
  金校长不容反驳。
  “这次就听我的吧!喻宁这个年轻人将来是国家的栋梁,等他完成学业,总有一天会回来独当一面的,我们能把这样一个人的未来毁了吗?载佑!听明白了吗?贞美也一定会理解我的意思的,完全理解,她是比谁都聪明坚强的。”
  金校长说完,把脸转向窗外,流下两行热泪。
  屋子里一片沉默。金校长对人生理解的深度令载佑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明白了,伯父。”
  “一定要遵守这个约定,你也回去吧!”
  “不,我……”
  “我明白你的心意。贞美对现在的情况已经有所觉察了,接下去恐怕会失去理智地哭喊,短时间内,谁也不会见的。那孩子很快就会平静下来的,会闯过这个难关的,我对她有信心。等贞美的情绪稳定下来,我会通知你的。在那之前,不,之后也一样,好好完成你自己的学业,那是你能为她做的惟一的事,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们吧!这件事一定不要告诉喻宁,我知道这不容易,但你一定要藏在心里。”
  “是……”
  载佑紧咬着嘴唇,走出医生办公室,在贞美的病房门口停了一下,走了过去。
  虽然当时因为贞美爱上了喻宁,他退出了,但直到现在,贞美还是惟一令他一见钟情的女孩。
  我……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啊!像狂暴的命运前面的一枝蜡烛,人是这么弱小,这么无力!是啊,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相信,为什么这样的事一定……一定要发生在贞美你……你身上!
  他没有坐电梯,推开非常通道的门,从三楼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走向一楼。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他停下脚步,把头顶在墙上,哭了起来。
  当初把贞美交给喻宁,是真心为她的幸福着想,因为他们两个人太相配了。有时候,载佑想象着贞美和喻宁结婚时自己做司仪的情景,心里就充满说不出的快乐。新娘入场的时候,自己会怎么说呢?
  光临现场的各位嘉宾!我真爱的女孩正在走进来,现在我要把这个女孩亲手交给一个世界上最可恶的人,就是他,从我手里夺走了她。看,站在那边的新郎!您是不是觉得他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说实话,在我眼里,他是个极其令人讨厌的家伙。但是,是的……您一定觉得奇怪,我怎么会站在这个司仪的位置上呢?您知道那首著名的诗吧:把金达莱花洒在你离去的每个脚印上。说的正是我现在的心情!既然不得不把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漂亮的新娘交给那个可恶的朋友,我就要站在这个位置上,把心中的怒火化为朵朵金达莱,洒满现场,公告天下。那家伙,请各位好好看看他那一脸得意的神情,是不是幸福得脸都要涨破了?您再看看新娘,看看灿烂美丽的新娘的微笑,看看那双充满智慧的明亮的眸子!万一,那个新郎敢害得新娘美丽的脸颊上落下眼泪,哪怕只是一滴,我就要把那家伙揍扁!这是我今天在各位面前郑重许下的庄严誓言。啊,请千万原谅我的无礼!
10片片碎裂的拼图(3) 
  可能有的客人会皱眉、交头接耳,甚至有人不高兴地喊叫,有人会气势汹汹地把他从司仪的位置上拉开,但载佑还是希望能以那种真诚的态度祝贺两个朋友终成眷属。他相信,那天的主角喻宁和贞美完全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但是,就连自己这么单纯的心愿现在也化成了泡影。
 啊,啊……残酷疯狂的命运啊!
  载佑把头顶在墙上,用拳头击打墙壁,无声地流着眼泪,试图把硬要从牙缝里钻出来、爆发出来的怒吼和悲伤一点一点地咽下去。
  他靠在墙上,一直滑下去,坐到地上。心凉透了。他用双臂抱着膝盖,把头埋在里面,情不自禁号啕大哭起来,像从心里摘下深绿的叶子一样疼痛,像把一棵树整个折断一样悲伤。
  坏家伙!疯子!好好学习就是了,打什么电话呀!有病!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挺舒服的吧?
  一想到喻宁知道了贞美的情况后疯狂痛苦的样子,载佑心里的悲痛又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活着……居然是这么虚无!像一团烟雾!
  一切都毁了。人生的幸福就是一幅拼图,有几块是任何人都不能缺少的,其中最重要的不就是健全的身体吗?能走、能跑、能拥抱对方、能把CD放到CD机里、能煮咖啡、能开车去旅行、能抱着对方的脖子亲吻、能点亮蜡烛准备晚餐、能举起酒杯干杯、能坐在桌子前翻开书、能打开电脑的健康的身体!
  贞美的拼图却永远也拼不完整了。
  健康,有钱你也买不到,像在深山里挖人参一样找也找不到,哪怕潜到海底也找不回来。健康真的十分珍贵,是人类生活最重要的基础,是生活的本质。人的身体如果是一台机器多好啊,哪个部件坏了就修理一下,实在不能用了就换一个。
  载佑今生再也没机会站到婚礼司仪的位置上了,曾令自己夜不成眠的初恋再也无法怀着美好的心情追忆了。人生,怎么能这么荒唐!太气愤了,太恐怖了!他的肩膀剧烈抖动着,坐在楼梯间里把脑袋埋在膝盖上抽泣着……直到医院高墙上的格子窗变得像恶魔的瞳孔和牙齿一样漆黑。
11你默默无言的身体(1) 
  贞美独自躺在单人病床上。
  车祸后一个星期,4月21日。
  她的脸是纯白的,风平浪静,没有任何表情,像被白色压路机压过一样。她的眼睛偶尔向着天花板眨一下,里面没有一丝风。
  她脸上的红润和肥皂泡般绚丽多彩的感情似乎再也不会复活了。香喷喷的咖啡放在面前的惬意、跟朋友一起开怀大笑、打网球或羽毛球、读诗或小说时翻动书页、敲击钢琴键盘、翻开厚厚的法典、披着黑色法官服站到法庭上,最重要的是跑向心爱的人拥抱他、用手抚摸他的喜悦……所有这一切,所有这些感情,似乎都从贞美的脸上溜走了,那残酷的失落感似乎把皮肤变成了极细极细的沙漠。这时的贞美已经经受了几天几夜感情的剧烈冲击。
  我……活下来了吗?还是死了?说话啊!无论是谁,快跟我说话啊!自己告诉自己也行,如果有那样的自信。金贞美!明确告诉我啊……你是好好活着呢,还是生不如死,或者不如索性死去?说个明白啊……不要欺骗,不要犹豫,一个字一个字明明白白说出来!不用别人……就让自己告诉自己!
  她的眼睛里,突然间波涛汹涌。
  火花在跳跃,猛烈的台风、打落花瓣的暴雨、穿透青瓦屋顶的冰雹、刮断所有芦苇的狂风、把岩石变为沙土的烈日、埋没所有山路的暴雪,种种感情在心里起起落落,时而把她卷入漩涡,时而把她送上峰顶。对这种破坏的力量,她已经非常熟悉了,心里早已天塌地陷,变成了一片荒漠。经历了一小时几次、一天几十次这样的冲击后,她似乎已经万念俱灰了。
  现实如此残酷,她却不得不接受。委屈和愤怒的感情依然带着敌意和杀气藏在心底最深处,只有时刻警惕它们的存在,才能避开致命的威胁。
  现在,那个扑倒我、撕扯我、咬我、扬扬得意地踏在我身上的阴险凶残的野兽把头埋在身体里睡着了吗?贞美从未想到人心中的感情居然会那么猛烈,那么势不可挡。
  只能挪动颈骨上部的贞美稍稍抬起头,看着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的自己的身体。虽然遭遇了车祸,但几乎没什么外伤,只有几处冬青叶子大小的青肿和树叶边缘一样长长的擦伤。
  车祸后两个小时,贞美就醒过来了,感觉像是做了一场短暂的噩梦。梦中她浑身发冷,想点堆火暖和一下,但空中到处都充满湿气,无论如何也擦不出火花来,那种可怕、阴沉的寒意如影随形,摆脱不掉。
  恢复意识的时候,贞美知道父亲就在身边低头看着自己。
  “爸……爸!”
  “嗯,贞美,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有点儿……迷糊。我……遇到车祸了,是吧?”
  嗯,金校长沉重地点了点头。女儿的眼睛、声音和表情跟早上没什么区别。
  但是,刚才主治医生仔细看了女儿的X光片,看到很多锋利的骨头碎片嵌入了神经,他表情沉重地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话:要继续观察。
  这句话金校长听在耳中,只觉得更加惊慌害怕。
  千万……神啊!早早离开人世的贞美妈!请保佑我们的贞美!
  金校长在心里一遍遍祈祷,祈祷女儿能顺利闯过这一关。他比谁都盼望女儿苏醒,但又十分害怕那一刻的到来。表面上,他装着若无其事,直视着女儿的眼睛,硬挤出一丝笑容,就像把脸上厚厚的马粪纸一点儿一点儿弄皱一样。
  “怎……怎么样?还好吧?”
  “嗯,好像……没受什么伤啊。爸,我没觉得哪儿疼。”
  贞美无心地抬了一下头,连接头骨和颈椎的部分随下巴一起抬了起来。
  她转头看着父亲。
  “您看看,我的脸也没受伤吧?是不是?”
  “嗯……没什么外伤,也没伤到大脑,嗯……”
  “啊!”
  贞美分明想抬起手摸自己的脸,但手一动不能动。
  “爸……爸,奇怪……”
  “嗯,怎么了?”
  “这……不是在做梦吧?我明明想抬起手来着……想拿手摸摸脸,可是,我的手和胳膊……一点儿都不能动!”
  一时间贞美感到迷惑不解,稍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手。
  “看呀,我的手老老实实靠在身边。哦?腿也是一样……怎么回事?我现在……被麻醉了吗?打了什么特效针吗?感觉真奇怪……”
  “……”
  金校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仿佛血全漏到身体外面去了。医生曾说过女儿可能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当时自己觉得简直是无稽之谈,现在居然变成了残酷的现实,而女儿正在亲身体验这一现实!
  “真是的!怎么回事啊?这么奇怪,可是好像并不好笑。不管怎么说……有点儿……那个,像是梦……却又不是梦,爸爸这么清楚地在我面前。”
  那一瞬间,贞美无法判断自己所处的情形,感到迷惑不解,像被沉重的锤子狠狠砸了一下。
  金校长看着女儿,恨不得闭上眼睛,就此落入死亡的万丈深渊,心像蜗牛在刀刃上爬行一样,提心吊胆,无法平静。千万!千万!他在嘴里重复着。
  一脸茫然的贞美又开始动了。嗯,身体的确很奇怪,明明大脑叫后背和肩膀动一下,叫身体蜷起来,但身体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一动不动,压根儿连动的迹象都没有,就像被人用强力胶结结实实地粘在了床垫上,又像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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