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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3重返普罗旺斯-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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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好已吃完了午饭,因为欢快的假日有两个最简单的要素,一个是明媚清澈的阳光,一个是随心所欲的计划,只有这样,你才能充分享受午后漫长的时光。

  结了账,咽下最后一口玫瑰酒,瓶底朝天地丢进冰箱里,这就是在对侍者告辞,于是你可以上路了,当然,不要忘记留意一下气温、斟酌一下你的体力,还有你究竟是属于运动型、智力型还是文化型的(为了便于思考,这当儿再来杯葡萄酒也值得考虑)。

  虽然没有主题公园、多屏影院和商业街,普罗旺斯却丝毫不乏精彩的所在,虽然接下来做的事情可能每个人都不同,但我想你能证明我的判断绝对正确——普罗旺斯是世界上不用做任何事情,就可以玩得非常开心的最好的地方。

  球场小憩

  普罗旺斯几乎每个村庄都拥有自己的现代化体育场,规模虽不相同,但有一个相同之处是,大都有一块二三十码长,由坚硬的泥土和石块混合成的平地。如果设施好一些的话,比如在一个有二百多年历史的体育场,你可能还会发现另两样绝妙的东西,一样是茂密的林阴,出自于一排整齐屹立的法国梧桐。这些树很可能就是当年拿破仑的士兵们栽下的。二是从咖啡馆俯瞰运动场的那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咖啡馆吧台后面的架子上,常常会摆上一排明光闪闪的滚球游戏奖杯)。

  自从人类发现将球投向某个无法弹回的目标起,滚球的各种变化就已经存在了。早期的滚球,就像木质的网球和山核桃木的高尔夫球杆一样,早已经成为了古董。它们外形非常美观,是用钉子钉进黄杨木的核里做成的球形,钉头贴木很紧,就像鱼身上的鳞一样。这东西虽然好看,用起来也随意,但是也有缺点。由于是人工制作的,形状难免或凹或凸不够规矩,一旦触地,就容易偏离正确的方向。而在滚球游戏中,往往是起手差之毫厘,结果谬之千里,让人恼火不止,所以那古老的滚球不知酿出了多少球场悲剧和争吵。当然,现在这种老式的滚球,已被我们常见到的那种完全由机器制造的,异常精细的浑圆钢球所取代。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球场上的悲伤和争吵从此消失,事实上,悲伤和争吵,正如比赛中的精确度和技术一样,不论对游戏者还是观众,都非常重要。否则,这项运动就可能变得毫无趣味了。

  这项比赛的原则是要尽可能地用自己的球去击中目标球——一个被称为滚水球的小球。如果必要的话,还可以将别的球也撞开。游戏者把球投出后,就顺着场子走过去测量距离。你也许以为,这不是很简单嘛,就像其他运动一样,谁打得好谁就赢,可并不是这么回事,一点都不是。

  打球的人吵吵闹闹地挤在一起,为了头发丝宽的距离撸胳膊,挽袖子,声嘶力竭,争论不休,有时还会拿出随身携带的尺子,一脸胜利或怀疑的表情。在这里,与其他运动不同的是,胜利还要决定于参赛者的涵养和嗓门,谁脾气大些,谁嗓门更高,谁就有可能获胜。

  这种喧嚣也许并不是源自对胜利的真诚追求,而是出于某种强烈的欲望,就我所知,滚球游戏是世界上相对独特的一种户外竞技运动。打球时你可以同时喝酒,如果身体协调性好,手够稳,你甚至都不用放下手中的杯子。因此,我经常猜测,也许正是酒精造就了这种运动中的一些虽随意却很精彩的技巧。

  滚球投球时,要投出不同角度、不同路线的球,需要精神高度集中,还要掌握好腿部的弯曲动作以及瞄准目标,因为投手很容易就会越过投掷线,所以投手对自身动作的协调和控制能力就显得非常重要,而这动作看上去像某种现场表演的古怪芭蕾。当球投出之后,但见球手经常是单腿独立,身体会顺着投掷的方向或前、或后、或向一侧倾倒,而他挥动的手臂则有时像一个加速器,仿佛在推动球继续向前,有时又似一个闸门,想让球尽量慢下来。最后,他就一腿立地,一腿高高后抬,远远望去,就像一只正欲飞出泥潭的鸳鸯。

  球飞快地滚过带起一路尘土飞扬,钢球撞击铜球发出叮当的声响(好像恐龙在磨牙),中间夹杂着此起彼落的争吵声和咖啡馆里收音机放出的音乐声。所有的这些,都会叫坐在阴凉里的你忍俊不止。打球者从球场的一端慢腾腾地走到另一端,然后再返回来,不断往复。空气炎热而平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滚球游戏的最大魅力在于,不管你技术怎么样,你都可以玩得非常开心。没有年龄的限制,心明眼亮往往比身强力壮更为重要。

  但有一点却令我感到很奇怪,这项运动好像是专为男人设计的。为此我进行了长期的观察,村子里的男人们恨不得从早一直玩到晚,却没看到一位妇女进场参与。有一次,我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了一对年长的滚球高手,为什么他们的妻子没参加到他们的行列中呢?一个人对我耸了耸肩,另一个却理所当然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接着说,“要不然谁去做饭呢?”

  花田耕耘

  上帝不曾赐予我成为优秀园丁所必备的品质——耐心。

  具有这种能力的人目光深远,能根据四季的变迁调整自己的步伐,为了让幼苗最终长成成熟的模样,可以耐心地一等就是几年。

  我身上还有某种缺陷:我的手指带来的,不是传统的园丁具有的那种绿色,而是种暗淡的、充满罪恶的褐色。那些娇嫩的幼苗经过其他人手指的触摸,一般总能焕发出青春的活力。可轮到我,虽然也是一片好心,但总是事与愿违。只要给我一周的时间,就足以把一棵生机勃勃的花卉,照料得蔫头耷拉脑,奄奄一息。

  我之所以觉得普罗旺斯的花园与我的花园属于一类,这也是其中的部分原因。这里的气候非常恶劣,气温有时可以一下子滑到零度以下,有时又能猛地攀上一百多度。土地像岩石一样坚硬,更算不上肥沃了。雨水要么倾盆而至,要么“滴水不漏”。当密思特北风吹来,地皮会被卷起一层,花草被裹挟而去,只留下光秃秃的土地。经验告诉我,能在这等恶劣天气里生存的植物,就一定能承受得住我的悉心照顾。

夏日午后消暑八法(2)

  我认识一两个很好的园丁,他们非常醉心于自己的园艺学术语,经常很随意却又非常学究气地用拉丁语谈论园中的植物居民。对他们来说,毛茛和雏菊应叫做Ranunculus acris和Leucanthemum vulgare。小小的蒲公英被提拔为Taraxacum officinale,对于类似的专业演出,我只能含糊地点点头,或想办法岔开话题,但他们并不为我的努力所动。于是,不久后,他们开始打起我的主意,建议我将我那块干燥的普罗旺斯土地,进化成通过移植而来的别墅花园。

  他们不甚满意地看了看周围说:这里需要颜色,那能让这里返老还童。还得有一块草坪,没有什么东西比草坪更令人感到舒服的了(遗憾的是,草坪好像缺少一个拉丁语名字),这设想中的草坪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开始,后面还会有攀附在架子上的水果树,玫瑰凉亭,爬满鲜花的篱笆,还有那些令英国人最为亲切的生活必备的装饰——绿草带。总有一天,他们还会提议,应该建一个花圃。我现在就觉得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他们走后,我仿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哦,可以先考虑一下自己喜爱的花卉:薰衣草、檀香文、柏、撒尔维亚、迷迭香、月挂、夹竹桃、黄杨和百里香。从近乎纯蓝色到接近白色,从闪亮的深绿色到葱葱的嫩绿色,还有夏季的鲜紫色,所有与周围景色和谐的颜色和形象,同时能适应这儿的气候,并能承受我的关怀的植物,我都想到了。这是一些生命力旺盛的植物,几乎不需要什么东西就可以维持生存,而我惟一要做的,只是在七月去给薰衣草剪剪枝。

  剪枝最好是赶在自己全身湿漉漉的时候去做。在拿起修枝剪刀开始工作之前,你应该先去水池里把自己浸湿。这时节的花枝又干又脆,剪起来很快捷。干了几丛之后,你的手上就会有薰衣草的香味了。这是种非常浓郁的味道。五分钟后,太阳会蒸发掉你皮肤上的最后一颗水滴;十分钟后,你开始冒汗了;半小时后,你必须重新回到游泳池中去泡一泡,扑通一头扎下去,就像是走入了天堂。

  只需一个下午,你就拥有了一大堆剪下来的薰衣草。你可以用很多方法来处理它们,让它的香味可以长时间地留下来。比如,做一个小香袋放在抽屉里或亚麻衣柜里,香味可以一直保持到十二月甚至更长。那时候,味道虽然淡了,但仍然能让人明显地感到是那种熟悉的清香。在橄榄油或醋瓶子里放上一两枚,可以让人感到暖暖的春意长存不去。它的精华可以制成普罗旺斯万金油,据说能治百病。擦伤或被蚊虫咬了,滴上几滴可以消炎。嗓子疼可以作为漱口液。掺入热水服用可以提神醒脑。洗刷厨房时点上一些,可以防止和清除蟑螂等虫豸。最后,留下几枝干的,在冬季来临时扔进壁炉,能烧出满屋清香,那味道就跟几个月前刚剪下来的鲜枝一样。

  看来弄一块绿草地,什么都有了。

  约见工匠

  说起那种门窗只经过初级加工的老房子,也就是还没来得及配备现代整体厨房等许多其他组合式建筑套件的老房子,它既能给人带来欢乐,同时也经常成为日常生活中的一道障碍。

  极度夸张的个性注定会导致建筑的某种欠缺。地板会在不经意间倾斜起来,冬季可能还会神秘地拱出几个包来。墙歪向一边,门廊则倒向另一侧。楼梯的台阶也变得不再整齐,而且还渐渐失去了棱角。所以,当栏杆坏了,门被虫蠹,百叶窗翘曲……所有这些需要更换的时候,却发现一直就没有准备过备件。这时,你就必须准备经历几次与平易近人、聪明智慧且飘忽不定的普罗旺斯工匠的会面,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他都能为你做出来。

  在整个沃克吕兹,你可以找到数以十计的工匠,他们分别擅长于不同的工种。但不管是用木头、陶土、石块、大理石、粗铁还是钢材来进行他们的艺术创作,总有一些固定不变的特点,这些特点在他们创作的过程中会变得更加明显,而且会随着你访问次数的增加而突出起来。在普罗旺斯夏天的午后,一顿饱餐会令人变得非常宽容,并且精力充沛,这时正是去拜访你需要的工匠的最佳时刻。

  第一次, 工匠肯定会带你参观一下他的工作室。在那儿你会发现许多他为别的顾客制作的东西,令人叹为观止的半成品随意地摆放在工作室的地板上,使你觉得他能精致而无误地做出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在这样一位艺术家面前,谁能不诚惶诚恐呢?

  当然还不只是这些,他的热情更令人感动。看他那劲头,好像恨不得立即就要接下你的活计,把手上的工作全部停止,当时就赶到你家里去进行事先的测量似的,所以你心理上必须对某个深夜突然响起敲门声有所防范。

  到你家里后,他会掏出一个历经沧桑的练习本,把每个细节都仔细地记在满是皱纹的纸上。当然,那上面记录的东西都有着某种深刻的含义,像你这样幼稚无知的人,不经过几次简短的讲座根本不能理解。所有的难题他都会一一给你摆出来,锈蚀和腐烂所造成的影响更要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为此他会显得非常难过地不断摇头,同时,体贴而同情地轻拍你的肩膀。

  不过,你要坚信你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人,毫无疑问。双方商量好了价钱后,你就开始一脸茫然地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完活,他就会反问你要求什么时候。

  你确定了日子(当然必须包括月份)后,告诉了他。

  这是工匠们的典型做法,我已经久有耳闻了,因此我认为很有必要把这一点传授给每位初涉此道的后者。

  在说出你期望的交活日期后,会有一段暂短的沉默,然后对方深吸一口气,并若有所思地点头说:“这很有可能。”他似乎在赞同你的提议,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表示了你提的期限并不是没有可能实现的。你会发现,这是个细微却非常重要的差别,但这时,你往往已觉得你们两人已达成了一项很明确的贸易协议。

  由于不愿让人觉得你是个缺少耐性、不明就里的外行,你慷慨地等了很长时间才打电话去询问工作的进展情况,但那将是一次无法令人满意的谈话——如果你认为这还算一次交谈的话。因为工匠们的电话总是被装在工作室最喧嚣的角落里,那儿的钉钻声最大。我敢肯定,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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