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山庄(上)〔英〕艾米莉. 勃朗特-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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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吗?”他大叫,“主人在牛栏里,这条路口绕过去,你才能同他说话。”
“屋里没人开门吗?”我也叫起来。“除太太外没有别人。 你就是闹腾到夜里,她也不会开的。”
“为什么?你就不能告诉她我是谁吗,呃,约瑟夫?”
“别找我!我才不管这些闲事呢。”这个脑袋咕噜着,又消失。雪开始下大了。 我握住门柄又试一回。 这时,一个没穿外衣的年轻人,扛着一根草耙,在后面院子里出现了。 他让我跟着他走,穿过了一个洗衣房和一片有煤棚、抽水机和鸽笼的平地,我们终于到了上次接待过我的那间温暖的、热闹的大屋子。 煤、炭和木材混合在一起燃起了熊熊炉火,使这屋子放着光彩。 在准备摆上丰盛晚餐的桌边,我很高兴地看到了那位“太太”
,以前我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我鞠躬等候,以为她会叫我坐下。 她看看我,往她的椅背上一靠,不动,也不出声。“天气真坏!”我说,“希刺克厉夫太太,恐怕大门因为您的仆人偷懒而大吃苦头,我费了好大劲才使他们听见我敲门!”
她并不开口。 我瞪眼——她也瞪眼。 反正她总是以一种冷冷的、漠不关心的神气盯着我,令人发窘,而且不高兴。“坐下吧,”那年轻人粗声粗气地说,“他就要来了。”
我顺从了;轻轻咳了一下,叫唤那恶狗朱诺。 第二次会面时,它总算赏脸,表示认我是熟人了,因为它摇起了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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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好漂亮的狗!”我又开始说话,“您是不是不打算要这些小的呢,夫人?”
“那些不是我的,”可爱可亲的女主人说道,比希刺克厉夫本人说话的腔调还要冷淡些。“啊,您喜爱的是在这一堆里啦!”我转身指着一个看不清楚的靠垫上那一堆猫样的东西,接着说下去。“谁会爱这些东西那才怪呢!”她轻蔑地说。倒霉,原来那是一堆死兔子。 我又轻咳了一声,向火炉凑近些,又评论了一通今晚天气不好的话。“你本来就不该出来。”她说,站起来去拿壁炉台上的两个彩色茶叶罐。她原先坐在被遮住光线的地方,现在我把她的全身和面貌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苗条,显然还没有过青春期。 挺好看的体态,还有一张我这一辈子从未见过的绝妙的小脸蛋。 五官端庄,非常漂亮。淡黄色的卷发,或者也许是金黄色的,松松地垂在她那细嫩的脖子上。 至于眼睛,要是眼神能显得和善些,就会使人无法抗拒了。 对我这容易动情的心来说倒是常事,因为它们所表现的只是在轻蔑与近乎绝望之间的一种情绪,而在那张脸上看到那样的眼神是特别不自然的。她简直够不到茶叶罐。 我动了一动,想帮她一下。 她猛地转身对着我,像守财奴看见别人要帮他数他的金子一样。“我不要你帮助,”她怒气冲冲地说,“我自己拿得到。”
“对不起!”我连忙回答。“是请你来吃茶的吗?”她问,拿一条围裙系在她那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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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黑衣服上,就那样站着,拿一匙茶叶正要往茶壶里放。“我很想喝杯茶。”我回答。“是请你来的吗?”她又问。“没有,”我说,勉强笑一笑,“您正好请我喝茶。”
她把茶叶丢回去,把匙带一起收起来,索性又坐在椅子上。 她的前额蹙起,红红的下嘴唇撅起,像一个小孩要哭似的。这时,那年轻人已在炉火前面,并穿着一件相当破旧的上衣,用眼角瞧着我,简直好像我们之间还存在着死仇似的。我开始怀疑一个仆人是否像他这个样子。 他的衣着和言语都显得没有教养,完全没有在希刺克厉夫先生和他太太身上所能看到的那种优越感。 他那厚厚的棕色卷发乱七八糟,他的胡子像只熊似的布满面颊,而他的手就像普通工人的手那样变成了褐色;可是,他的态度很随便,几乎有点傲慢,而且,一点没有家仆伺候女主人那谨慎殷勤的模样。 既然无法拿出明白证明他的地位的证据,我认为最好还是不去注意他那古怪的举止。 五分钟以后,希刺克厉夫进来了,多少算是把我从那不舒服的状况中解救出来了。“您瞧,先生,说话算数,我是来啦!”我叫道,装着高兴的样子,“我担心要给这天气困住半个钟头呢,您能不能让我在这儿避一下?”
“半个钟头?”他说,抖落他衣服上的雪片,“我奇怪你为什么要选上这么个大雪天出来逛。 你知道你是在冒着迷路和掉在沼泽地里的危险吗?连熟悉这里荒野的人,也常会在这样的晚上迷路的。 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目前天气是不会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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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的。“
“或许我可以在您的仆人中找一位带路人吧,他可以在田庄住到明天早晨——您能给我一位吗?”
“不,我不能。”
“啊呀!真的?那我只得靠我自己的能耐啦。”
“哼!”
“你是不是该准备茶啦?”穿着破衣服的人问,他恶狠狠的眼光从我身上转到那年轻的太太那边。“请他喝吗?”她问希刺克厉夫。“准备好,行吗?”这就是回答,他说得这样蛮横,竟把我吓了一跳。 这句话的腔调露出他真正的坏性子。 我再也不想称赞希刺克厉夫为一个绝妙的人了。 茶预备好了以后,他就这样请我,“现在,先生,把你的椅子挪过来。”于是我们大家,包括那粗野的年轻人在内,都拉过椅子来围桌而坐。在我们品尝食物时,周围一片严峻的沉默。我想,如果是我引起了这片乌云,那我就应该负责努力驱散它。 他们不能每天都这么阴沉缄默地坐着吧,也不可能每天脸上都带着怒容吧,无论他们有多坏的脾气。“奇怪的是,”我在喝完一杯茶,接过第二杯的当儿开始说,“奇怪的是习惯如何形成我们的兴趣和思想,很多人就不能想象。 像您,希刺克厉夫先生,所过的这么一种与世完全隔绝的生活也会有幸福。可是我敢说,有您一家人围着您,还有您可爱的夫人作为您的家庭和您的心灵的主宰……”
“我可爱的夫人?”他插嘴,恶魔似的讥笑在他的脸上闪现,“她在哪儿——我可爱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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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说希刺克厉夫夫人,您的太太。”
“哦,是啦——啊!
你是说甚至在她的肉体死了之后,她的灵魂还站在家神的位置上守护着呼啸山庄的产业。 是不是这样?“
我发觉我搞错了,就企图改正它。 我本来应该看出双方的年龄相差太大,不像是夫妻。 一个大概四十了,正是精力健壮的时期,男人在这时期很少会妄想女孩子们是由于爱情而嫁给他的。 那种梦是留给我们到老年聊以自慰的。 另一个人呢,望上去却还不到十七岁。于是一个念头在我心头一闪,“在我胳臂肘旁边的那个傻瓜,也许就是她的丈夫:用盆喝茶,用没洗过的手拿面包吃,希刺克厉夫少爷,当然是喽。 这就是合理的结果:只因为她全然不知道天下还有更好的人,她就嫁给了那个乡下佬!真遗憾!
我必须当心,我可别引起她悔恨她的选择。“最后的念头仿佛有些自负,其实倒也不是。 我旁边的人在我看来近乎令人生厌。 根据经验,我知道我多少还有点吸引力。”希刺克厉夫太太是我的儿媳妇。“希刺克厉夫说,证实了我的猜测。他说着,掉过头以一种特别的眼光向她望着:一种憎恨的眼光,要不就是他脸上的肌肉生得极反常,不会像别人一样表现出他心灵的语言。”啊,当然——我现在看出来啦。您才是这慈善的天仙的幸运的占有者哩。“我转过头来对我旁边那个人说。比刚才更糟。 这年轻人脸上通红,握紧拳头,几乎摆出想要动武的架势。 可是他仿佛马上又镇定了,只冲着我咕噜了一句粗野的骂人的话,平息了这场风波,这句话,我假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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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听见。“你猜得不对,先生!”我的主人说,“我们两个都没那种福分占有你的好天仙,她的男人死啦。 我说过她是我的儿媳妇,所以,她当然是嫁给我的儿子啦。”
“这位年轻人是——”
“当然不是我儿子!”
希刺克厉夫又微笑了,好像把那个粗人看成他的儿子,简直是把玩笑开得太莽撞了。“我的姓名是哈里顿。 恩萧,”另一个人吼着,“而且我,劝你尊敬它!”
“我没有表示不尊敬呀。”这是我的回答,心里暗笑他报出自己的姓名时的庄重模样。他死死盯着我,盯得我都不愿意再回瞪他了,唯恐我会耐不住给他个耳光或是笑出声来。 我开始感到在这个愉快的一家人中,我的确有些碍事。 那种精神上的阴郁气氛不止是消减了,而且是压倒了我四周明亮的物质上的舒心。 我决心在第三次敢于再来到这屋里时可要小心谨慎。吃喝完毕我就走到一扇窗子前去看看天气,谁也没说句应酬话,黑夜提前降临,天空和群山混杂在一团寒冷的旋风和令人窒息的大雪中,使我不禁叫起来:“现在没有带路人,我恐怕不可能回家了。”
“道路已经被埋上了,就是还露出来,我也看不清往哪儿迈步了。”
“哈里顿,把那十几只羊赶到谷仓的走廊上去,要是把它们留在羊圈里一整夜就得给它们盖点东西,前面也要挡块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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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希刺克厉夫说。”我该怎么办呢?“我又说,显得更焦急了。没有人理睬我。 我回头一看,只见约瑟夫给狗送进一桶粥,希刺克厉夫太太俯身向着火,烧着火柴玩,这堆火柴是她刚才把茶叶罐放回炉台时碰下来的。 约瑟夫放下他的粥桶之后,找碴似地把这屋子打量一番,扯着沙哑的喉咙叫起来:”我真奇怪别人都出去了,你怎么就能闲在那儿站着!
可你就是没出息,说也没用——你一辈子也改不了,就等死后见魔鬼,跟你妈一样!“
我还以为这一番滔滔不绝的话是对我而发的。 我大为愤怒,便向着这老流氓走去,打算把他踢出门外。 但是,希刺克厉夫夫人的回答止住了我。“你这胡说八道的假装正经的老东西!”她回答,“你提到魔鬼的名字时,你就不怕给活捉了去吗?
我警告你不要惹我,不然我就要特别请它把你勾去。 站住!瞧瞧这儿,约瑟夫,“
她接着说,并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大黑书,“我要给你看看我学魔术已经进步了多少,我马上就可以完全精通了。 那条红牛不是偶然死掉的,而你的风湿病还不能算作天赐的惩罚!”
“啊,恶毒,恶毒!”老头喘息着,“求主拯救我们脱离邪恶吧!”
“不,混蛋!你是个被上帝抛弃的人!滚开,不然我要狠狠地伤害你啦!我要把你们全用蜡和泥捏成模子!谁先越过我定的界限,我就要——我不说他要倒什么样的霉——可是,瞧着吧!去,我可在盯着你呢。”
这个小女巫美丽的眼睛里添上一种嘲弄的恶毒神气。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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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把约瑟夫吓得直抖,赶紧跑出去,一边跑一边祷告,还嚷着“恶毒!”我想她的行为一定是由于无聊闹着玩的。 现在只有我们俩了,我想对她诉诉苦。“希刺克厉夫太太,”我恳切地说,“您得原谅我麻烦您。我敢于这样是因为,您既有这么一张脸,我敢说您准是心肠也好。 请指出几个路标,我也好知道回家的路。 我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就同您不知道怎么去伦敦一样!”
“顺你来的路走回去好了,”她回答,仍然安坐在椅子上,面前一支蜡烛,还有那本摊开的大书。“很简单,却也是我所能提的最稳当的办法。”
“那么,要是您以后听说我已经死在泥沼或雪坑里,您的良心就不会低声说您也有部分的过错吗?”
“怎么会呢?
他们不许我走到花园墙那边的,所以我无法送你了。“
“您送我!尤其,为了我的方便即使请您迈出这个门槛,我也于心不忍啊,在这样一个晚上!”我叫道,“我要您告诉我怎么走,不是领我走。 要不就劝劝希刺克厉夫先生给我派一位领路人吧。”
“派谁呢?只有他自己,恩萧,齐拉,约瑟夫,我。 你要哪一个呢?”
“庄上没有男孩子吗?”
“没有,就这些人。”
“那就是说我不得不住在这儿了!”
“那你可以同你的主人商量。 我不管。”
“我希望这是对你的一个教训,以后别再在这山间瞎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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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厨房门口传来希刺克厉夫的严厉的喊声:“我可没招待客人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