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写作 作者:[美]娜妲莉·高柏-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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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白之间,应该也要有灰色和蓝色的踪影。我们有时得看牙医、为小狗死掉而伤心、有犹太节日或美洲印地安节日要过、会患喉咙痛,或奶奶会来家里玩。生活是很了不起的,规律的日常生活应该带有弹性,这样我们才会得到空间去感觉一下能接受国民教育、学会读书认字、用我们的黄皮铅笔在印了蓝线的白纸上拼字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写作时也需要这样的弹性和空间。写作必须要全心投入。是的,手不停地写了一小时后,你会有好几页纸上都写满了字。然而归根究底,你无法愚弄自己。你必须进入灰色和蓝色地带,进入你的情感、希望和梦想之中。
到了某个节骨眼上,你必须有所突破,要是没在眼前的写作时段达成突破,下一段再努力。假如你写了多年,已经烦了,那意味着你和你自己以及写作过程并没有连结在一起。倘若在你那乡愿的个性底下隐藏了想当作家的祕密心愿,可是你所做的努力却只是抽空写写而已,光这样是不够的。
有时,你必须改变生活中其他的东西才能获得进展,单只是写并不够。有天晚上在米兰机场,和朋友各喝了一杯葡萄酒下肚后,她问我:「那妳觉得我会不会成为作家?」我不能不说实话:「嗯,我想妳的生活会过得很好,会抚育出个好孩子,并拥有一个美满的婚姻,可是我不知道妳会不会成为作家。」她把酒杯重重一放,说:
「我才不会把一辈子都花在星期天煮热狗上!」这是她在那次旅行当中最中气十足、措词用语也最具创意的一段话。那个月终了,她断然决定辞掉十一年的教学工作。在那之前的好几年间,她对这份工作已感到厌倦;她决定尝试一直想做的一件荒唐事──当吧台调酒员。在那次旅行的最后几天,她笔下生气勃勃。
我住在中西部时,很喜欢在玉米田里散步。我会开车到农场,停好车,在一排又一排的玉米丛间走上好几个小时。秋天时分,你会听到干玉米秆飒飒作响的声音。我邀一位朋友与我同行,她当场的反应是:「可是这样做不是违法吗?那片田地难道没有主人吗?」非常精确地讲,她讲的是真话,可是我又没有损害到任何东西。从来也没有人表示不高兴,有几回我遇到拥有玉米田的农夫,他们都同意让我在那儿逛来逛去,对于我这么喜欢他们的田地,还稍稍有些得意呢。
感受当下的情境是很重要的,不要在事前即自我设限。要是田地四周围了铁丝网,那意思就很清楚,我自会明白。与其遵守规则,不如对众生心怀善念。立下规则是为保护事物不受伤害或滥用,只要心存良善,不必参考法规,自然而然也会行善。我晓得不可以摘玉米,也不可踩它的根,而且我只走在两排玉米之间。
别为了当大好人而当大好人,所谓大好人这个说法很不切实际。走进玉米田中。全心投入你的写作。勿设定规矩「我每天都得写」──而后麻木地照章行事。
不过请注意,就如我的朋友为了更深入写作的天地,必须要改变她的生活,反过来说,也是如此。一旦你深入写作的天地,便无法抽身而出,宣告玩完之后,就回家「乖乖做人」,而且不讲实话。如果你在习作时下笔彻底坦诚,那么诚实的因子便会渗进你的生命之中。
你不能在写作时挺起腰杆,放下笔来却又佝偻着身子。写作可以教导我们说实话的尊严,并让这份尊严从纸页延伸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而且理当如此。不然的话,做为写作人的身分和日常生活的方式之间,会存有太大的落差。让写作教会我们生活,让生活教会我们写作,挑战就在这里。且让它彼此来来去去流荡不息吧。
54。 毫无阻碍
我到新墨西哥州的道斯参加一场婚礼时,和十年前在喇嘛基金会认识的一个人聊了起来。我记得那年夏天他亲手耕种一整畦豆田。他现在是个营造业者,并表示他知道自己内心真正想要做的,是写作这一行,「可是干营造比较容易。」我向他提起这本书,以及之前一天我是如何不情愿写作,抗拒心之炽烈为历来最强的一次,「我想尖叫吶喊,想放把火烧了我的打字机,再也不要写作。」
「是啊,可是不干这个,又能做什么?」他直视我的眼睛问道。
「没有别的路了。」我明白这是实话。
当你什么都尝试过了──结婚、当嬉皮、云游四海、住在明尼苏达或纽约、教书、灵修──你终于接受写作是你的志业,你没有其他的路可走。所以,不管你有多么不情愿,总会有一天,总会有第二天,前头总是有写作这项工作。你不能指望天天都能写得很顺畅,事情不会是这样的。有一天可能顺利得不得了,生产力旺盛,但下一回提笔再写时,却丧气地直想报名上船,出海到沙鸟地阿拉伯去算了。写作这件事是没个准的,你可能以为一口气写了三天,你终于创出自己的节奏;然而接下来第二天,唱片却跳了针,一路吱吱作响,讨厌极了。
眼光放远一点,你的使命乃是写作,或找出写作的意义。在各种情况下都要继续写,不过别太拘谨严苛。如果有一天在你预定写作的时候,却不得不带孩子去看牙齿,那就在牙科诊所里写,或干脆不写。只要不忘你对狂野、傻气又美妙的写作练习的使命便行。要对习作永保友善的态度。回到朋友跟前,可比回到敌人身旁容易得多。十三世纪的禅学大师道元(Dogen)说:「日日是好日。」这句话便是我们对写作所该怀有的终极态度,纵然我们有好日子,也有坏日子。
两年前,我获得一笔写作奖助金,因而得以休假一年半,专心写作。我的写作节奏最多只能持续四、五天,再长就没办法了。我试着从早上九点写到下午一点,刚开始效果不错,后来就不行了。我换成从两点写到六点,奏效了一阵子。后来又改成想写就写,效果时好时坏。我每周更改一次计画表。我有机会尝试一天当中的各个时段,但没有哪个时段是十全十美的。重要的是,不论我试过多少种不同策略,绝对不要放弃和写作交朋友。
把写作当成呼吸一般。你到院子里做园艺,或去搭地铁,或去教书时,都不会停止呼吸。写作就像呼吸一样,也是基本的事。下面是我在笔记本里找到的一段文字,写于一九八四年七月二十七日:
我知道,用我那疲惫又老大不情愿的脑子来工作,是我在这世上所能遭遇最深刻的事。这不同于我偶尔感到的愉悦和狂喜,或灵光一闪的觉悟,而是接触日常生活的细节核心,并伫立在这核心当中,不断地写作;这让我敞开了心房,使我如此深刻地感受到温柔慈悲,并从而对周遭的一切起了热切的怜悯心。不只是我跟前的这张桌子和可乐、吸管、冷气机、七月的这一天里在内布拉斯加州诺福克过马路的这些人、一闪一闪显示四点零三分的银行电子时钟、在对面写作的我的朋友,也包括了不停旋转的回忆、我们内心深处的渴望,以及我们每天都得竭力应付的苦恼;凡此种种,都自然而然地从我体内流泄到在纸上运行的笔端,并打破了我脑袋中思想的硬壳,以及自找的侷限。
因此,当个写作人是很深奥的,是我所知最深奥的一件事。我想,除写作之外,别的我都不要──这将是我余生在这世上所要走的路。我必须一次又一次地记住这一点。
55。 你爱吃的一餐
要是觉得写作不顺,写出来的东西看来都很假,那么就写食物吧。食物永远实实在在,而且是我们每个人回忆往事时,都记得起来的一样事物。我教过一个写作班,不论怎样都没有进展,每一次习作都只制造出一些平淡无味的文字。有一天我福至心灵:「这么着,你们有十分钟时间,写写你爱吃的一餐。」写出来的文章活泼有力,充满生动多彩的细节,丝毫不会失之抽象。课堂中活力洋溢。一讲到食物,人人都晓得自己爱吃什么,观点都明确、具体又清楚。
失落的一代诗人黛安.狄普利玛(Diane Diprima)写过一本名叫《晚餐和梦魇》的书,书的前半都在叙述她吃过、煮过的餐点,还有用餐的客人名单和食物材料的购买清单。其中有一篇精采的文章讲到她在纽约市,一整个冬天都在吃巧克力夹心饼干的事。这本书让人读来兴味盎然,怎么也读不腻,因为我们大家都爱吃。
写写你最爱吃的东西,要写得明确清楚,把细节都告诉我们。你是在哪里吃的?当时还有谁在场?当时是哪个季节?你上周吃过最美味的一餐是什么?「星期二早上在冷飕飕的厨房里所吃的那根香蕉让地球停止了转动。
」
从餐桌、乳酪,和隔桌而坐,有着一双碧眼的老友;从玻璃水杯、条纹桌布、刀叉、厚厚的白色盘子、生菜沙拉、奶油和一杯淡粉红色的葡萄酒,你可以恣意地扩展你的回忆、时空和意念,前往以色列、俄罗斯,到宗教、树梢和路边人行道上。而你的出发地点,就是正在你眼前,某样清楚、具体且美味的东西。
好吧,就算你们当中有些人不擅社交,这辈子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餐点,阮囊羞涩,而且一个朋友也没有,那么,就从你最近吃到的不新鲜乳酪三明治写起,当时你置身于第一大道家徒四壁的公寓里,两天前喝剩的咖啡里还漂着蟑螂的尸体。这就是你的生活,从这里开始写起。
56。 利用寂寞
昨晚我和一位多年老友坐在我的客厅里。「欸,娜妲莉,我知道你讲过寂寞的感觉,不过上个星期当我寂寞得不得了时,我觉得自己是世上唯一懂得寂寞是什么滋味的人。」寂寞正是这么一回事。只要我们觉得跟别人有所关联,哪怕是其他寂寞的人儿,就不会再感到孤单了。
我和丈夫分手时,片桐老师对我说:「妳应该独自生活,应该熟悉那种状态,那是人最终的住所。」
「老师,我会渐渐习惯寂寞吗?」
「不,妳不会渐渐习惯。我每天早上都冲冷水澡,而每天早上都被冷得吓一跳,可是我继续站在淋浴喷头底下。寂寞永远会咬噬人心,但是得学着挺身迎向它,别被击垮。」
同年稍后,我又去拜见老师:「真的很难受,我回到家,孤零零一个人,心里变得好慌。」他问我,一个人的时候我都做了些什么。顿时,事情变得有意思了,「嗯,我洗碗盘、作白日梦、在纸上信笔乱涂、画些心形,然后着色;我拾起盆栽里的枯叶、听很多很多音乐。」我开始研究起自己的孤绝处境,并产生了兴趣。我不再有挣扎。
写作可能会很寂寞,有谁会去读?有谁在乎?有个学生问我:「你是为自己写作?还是为观众而写?」写作时,想像你正与他人分享你的看法;走出寂寞的深壑,向另外一个人表达自己。「当我住在中西部时,便是这样。」写出来,他们才能了解。艺术就是在做沟通。品尝孤绝的苦涩滋味,而从那里开始,与所有曾经孤单的人相濡以沫并互相怜惜。写作时,引领自己在心里想起某人,想着要向他倾诉你的生活;透过写作,让自己靠向另一个寂寞的灵魂。「八月底一天的傍晚,我独自驾车穿越内布拉斯加州时,心中的感触就是这样。」
运用寂寞。寂寞的苦楚使你迫切想要和世界重新连结在一起。拾起那份苦楚,运用它来驱策你更深入表达自己的那股渴望;张开嘴,说说看你是谁,还有你有多么关心灯光、房间和催眠曲。
57。 蓝色口红和叼在唇边的一根菸
有时候我们就是一筹莫展,觉得很无聊,对自己、对自己的声音,以及平常的写作题材都感到厌倦。就算到咖啡馆写作也无济于事时,显然就是该另寻出路的时候了。把头发染成绿色,指甲涂成紫色,穿鼻环,女扮男装或男扮女装,烫头发。
事实上,往往一个小小的道具便能让你的心另辟天地。当我坐下写作时,唇边常叼着一根菸。如果是在一家悬挂有「请勿吸菸」告示的咖啡馆中,我就不会点燃那根菸。反正我也不是真的爱抽菸,所以无所谓。那根菸是个道具,帮助我梦想自己走进另一个世界。要是我平常有抽菸习惯的话,这个办法就行不通了。你需要去做平常不会做的事。
借穿朋友的黑色机车皮夹克,俨然地狱天使般,从咖啡馆一端走到另一端,然后坐下写作。戴顶贝雷帽,套双室内便鞋并按件睡袍,穿上工作靴、农夫连身工作服、三件头西装,用一面美国国旗包裹身子或者戴着一头的发卷。在你平常坐下写作时不会出现的状态中,坐下来写作。试试看在大张的画纸上写。穿一身白衣,颈上挂个听诊器──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你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世界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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