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中国文学名作导读(上册)-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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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必无意之中,不吃了我妹子的几片肉,现在也轮到我自己,。。
有了四千年吃人履历的我,当初虽然不知道,现在明白,难见真的人!
十三
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
救救孩子。。
一九一八年四月
①古久先生的陈年流水簿子:比喻古老中国的历史和文化。
②“本草什么”:指李时珍的《本草纲目》。
③“易子而食”:语见《左传》宣公十五年。是宋将华元对楚将子反叙
说宋国都城被楚军围困时的惨状:“敝邑易子而食,析骸而爨。”
④“食肉寝皮”:语出《左传》襄公二十一年。
⑤“海乙那”:英语Hyena 的音译,即鬣狗(又名土狼),一种食肉兽,
常跟在狮虎等猛兽之后,以它们吃剩的兽类的残尸为食。
⑥易牙:春秋时齐国人,善于调味。据《管子·小称》:“夫易牙以调
和事公(按指齐桓公),公曰‘惟蒸婴儿之未尝’,于是蒸其首子而献之公。”
桀、纣各为我国夏朝和商朝的最后一代君主,易牙和他们不是同时代人。这
里说的“易牙蒸了他儿子,给桀纣吃”,也是“狂人”“语颇错杂无伦次”
的表现。
⑦徐锡林:隐指徐锡麟(1873—1907),字伯荪,浙江绍兴人,清末革
命团体光复会的重要成员。1907 年与秋瑾准备在浙、皖两省同时起义,7 月
6 日,他以安徽巡警处会办兼巡警学堂监督身份为掩护,乘学堂举行毕业典
礼之机刺死安徽巡抚恩铭,率领学生攻占军械局,弹尽被捕,当日惨遭杀害,
心肝被恩铭的卫队挖出炒食。
⑧指“割股疗亲”:割取自己的股肉煎药,以医治父母的重病。《宋史·选
举志一》:“上以孝取人,则勇者割股,怯者庐墓。”
先觉者的战斗宣言
——《狂人日记》导读
发表于1918 年5 月《新青年》第4 卷第5 号的《狂人日记》是中国文学
走向现代、走向世界的揭幕之作,也是鲁迅在时代转折关头以小说参与历史
发展的战斗宣言,在思想上堪称中国的现代文学的一篇总序。
小说由一则二百余字的文言短序和13 则“不著日月”的日记组成。借助
一个“迫害狂”患者的变态心理、混乱逻辑、虚妄幻觉等狂态的现实主义描
写及象征通道,实现其“意在暴露家族制度和礼教的弊害”的明确目的。小
说从狂人日常生活的见闻经历和疑神疑鬼中梳理出多层次全方位的揭露和批
判。横向上,狂人从晚上的月光疑到赵家狗的眼光,从赵贵翁的眼色疑到过
路人的议论,从小孩子的脸色疑到女人骂儿子的气话,从挖心肝吃的传说疑
到青面獠牙人的笑,又从延医切脉臆断为“合伙吃我的人,便是我的哥哥”。
从而把狂人所处的具体生活环境延伸到广大的现实社会,又由编织周密的巨
大的社会吃人罗网拓展到狂人的家族内部。纵向上,狂人从古书上“易子而
食”“食肉寝皮”的记述勾联到反清义士徐锡林被吃,从而打破时空界限,
融会古今上下,从陈陈相因的历史到黑暗漶漫的现实,引出一个惊世骇俗的
发现:满纸仁义道德的历史就是两个字,“吃人”。我们有着4000 年历史的
礼仪之邦原来一直上演着代代相衍,无处不有,长幼在劫,无所不施的“吃
人”惨剧。以作者姨表兄阮久荪为生活原型的狂人是个站在时代前列的反对
家族制度和封建礼教的思想斗士和先觉者。他闪烁着“凡事须得研究,才会
明白”的时代启蒙者的理性光辉,他看透吃人者“狮子似的凶心,兔子的怯
懦,狐狸的狡猾”的多重性格,他充满“从来如此,便对么”的反抗和变革
精神,他憧憬“容不得吃人的人,活在世上”的美好理想。最后发出“救救
孩子”的呼声,尽管留有进化论思想的明显印迹,也仍是标举了向封建主义
抗争的旗帜。小说通过狂人的形象,深入地揭示出家族制度和礼教吃人的历
史真相,表现了彻底的革命民主主义立场和深广的忧愤,较果戈理的同名短
篇小说深刻得多。
小说满纸荒唐言,句句真理声,得力于现实主义与象征主义相结合的创
作方法。狂人畸形的敏感,混乱的思维,歪曲的推理,笔笔真实,具有准确
的写实性。同时,每一个变态言行和记忆背后又寄寓着深邃的思想意义,使
一切写实笔墨都产生了强烈的隐喻、暗示和象征性魅力。这是用现实主义实
写人物,构成小说的骨架和血肉;用象征主义虚写寓意,铸就小说的灵魂。
因此,以“表现的深切和格式的特别”震破了封建的铁屋子。
(张金印)
阿Q 正传
鲁迅
第一章序
我要给阿Q 做正传,已经不止一两年了。但一面要做,一面又往回想,
这足见我不是一个“立言”②的人,因为从来不朽之笔,须传不朽之人,于
是人以文传,文以人传——究竟谁靠谁传,渐渐的不甚了然起来,而终于归
结到传阿Q,仿佛思想里有鬼似的。
然而要做这一篇速朽的文章,才下笔,便感到万分的困难了。第一是文
章的名目。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③这原是应该极注意的。传的名
目很繁多:列传,自传,内传④,外传,别传,家传,小传,。。而可惜都
不合。“列传”么,这一篇并非和许多阔人排在“正史”⑤里;“自传”么,
我又并非就是阿Q。说是“外传”,“内传”在那里呢?倘用“内传”,阿Q
又决不是神仙。“别传”呢,阿Q 实在未曾有大总统上谕宣付国史馆立“本
传”⑥——虽说英国正史上并无“博徒列传”,而文豪迭更司⑦也做过《博
徒别传》这一部书,但文豪则可,在我辈却不可的。其次是“家传”,则我
既不知与阿Q 是否同宗,也未曾受他子孙的拜托;或“小传”,则阿Q 又更
无别的“大传”了。总而言之,这一篇也便是“本传”,但从我的文章着想,
因为文体卑下,是“引车卖浆者流”所用的话⑧,所以不敢僭称,便从不入
三教九流的小说家⑨所谓“闲话休题言归正传”这一句套话里,取出“正传”
两个字来,作为名目,即使与古人所撰《书法正传》⑩的“正传”字面上很
相混,也顾不得了。
第二,立传的通例,开首大抵该是“某,字某,某地人也”,而我并不
知道阿Q 姓什么。有一回,他似乎是姓赵,但第二日便模糊了。那是赵太爷
的儿子进了秀才的时候,锣声镗镗的报到村里来,阿Q 正喝了两碗黄酒,便
手舞足蹈的说,这于他也很光采,因为他和赵太爷原来是本家,细细的排起
来他还比秀才长三辈呢。其时几个旁听人倒也肃然的有些起敬了。那知道第
二天,地保便叫阿Q 到赵太爷家里去;太爷一见,满脸溅朱,喝道:
“阿Q,你这浑小子!你说我是你的本家么?”
阿Q 不开口。
赵太爷愈看愈生气了,抢进几步说:“你敢胡说!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
本家?你姓赵么?”
阿Q 不开口,想往后退了;赵太爷跳过去,给了他一个嘴巴。
“你怎么会姓赵!——你那里配姓赵!”
阿Q 并没有抗辩他确凿姓赵,只用手摸着左颊,和地保退出去了;外面
又被地保训斥了一番,谢了地保二百文酒钱。知道的人都说阿Q 太荒唐,自
己去招打;他大约未必姓赵,即使真姓赵,有赵太爷在这里,也不该如此胡
说的。此后便再没有人提起他的氏族来,所以我终于不知道阿Q 究竟什么姓。
第三,我又不知道阿Q 的名字是怎么写的。他活着的时候,人都叫他阿
Quei,死了以后,便没有一个人再叫阿Quei 了,那里还会有“著之竹帛”(11)
的事。若论“著之竹帛”,这篇文章要算第一次,所以先遇着了这第一个难
关。我曾经仔细想:阿Quei,阿桂还是阿贵呢?倘使他号叫月亭,或者在八
月间做过生日,那一定是阿桂了。而他既没有号——也许有号,只是没有人
知道他,——又未尝散过生日征文的帖子:写作阿桂,是武断的。又倘若他
有一位老兄或令弟叫阿富,那一定是阿贵了;而他又只是一个人:写作阿贵,
也没有佐证的。其余音Quei 的偏僻字样,更加凑不上了。先前,我也曾问过
赵太爷的儿子茂才(12)先生,谁料博雅如此公,竟也茫然,但据结论说,是
因为陈独秀办了《新青年》提倡洋字(13),所以国粹沦亡,无可查考了。我
的最后的手段,只有托一个同乡去查阿Q 犯事的卷案,八个月之后才有回信,
说案卷里并无与阿Quei 的声音相近的人。我虽不知道是真没有,还是没有
查,然而也再没有别的方法了,生怕注音字母还未通行,只好用了“洋字”,
照英国流行的拼法写他为阿Quei,略作阿Q。这近于盲从《新青年》,自己
也很抱歉,但茂才公尚且不知,我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第四,是阿Q 的籍贯了。倘他姓赵,则据现在好称郡望的老例,可以照
《郡名百家姓》(14)上的注解,说是“陇西天水人也”,但可惜这姓是不甚
可靠的,因此籍贯也就有些决不定。他虽然多住未庄,然而也常常宿在别处,
不能说是未庄人,即使说是“未庄人也,”也仍然有乖史法的。
我所聊以自慰的,是还有一个“阿”字非常正确,绝无附会假借的缺点,
颇可以就正于通人。至于其余,却都非浅学所能穿凿,只希望有“历史癖与
考据癖”的胡适之(15)先生的门人们,将来或者能够寻出许多新端绪来,但
是我这《阿Q 正传》到那时却又怕早经消灭了。
以上可以算是序。
第二章优胜记略
阿Q 不独是姓名籍贯有些渺茫,连他先前的“行状”(16)也渺茫。因为
未庄的人们之于阿Q,只要他帮忙,只拿他玩笑,从来没有留心他的“行状”
的。而阿Q 自己也不说,独有和别人口角的时候,间或瞪着眼睛道:
“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
阿Q 没有家,住在未庄的土谷祠(17)里;也没有固定的职业,只给人家
做短工,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工作略长久时,他也或住
在临时主人的家里,但一完就走了。所以,人们忙碌的时候,也还记起阿Q
来,然而记起的是做工,并不是“行状”;一闲空,连阿Q 都早忘却,更不
必说“行状”了。只是有一回,有一个老头子颂扬说:“阿Q 真能做!”这
时阿Q 赤着膊,懒洋洋的瘦伶仃的正在他面前,别人也摸不着这话是真心还
是讥笑,然而阿Q 很喜欢。
阿Q 又很自尊,所有未庄的居民,全不在他眼睛里,甚而至于对于两位
“文童”(18)也有以为不值一笑的神情。夫文童者,将来恐怕要变秀才者也;
赵太爷、钱太爷大受居民的尊敬,除有钱之外,就因为都是文童的爹爹,而
阿Q 在精神上独不表格外的崇奉,他想:我的儿子会阔得多啦!加以进了几
回城,阿Q 自然更自负,然而他又很鄙薄城里人,譬如用三尺长三寸宽的木
板做成的凳子,未庄叫“长凳”他也叫“长凳”城里人却叫“条凳”他想:
这是错的,可笑!油煎大头鱼,未庄都加上半寸长的葱叶,城里却加上切细
的葱丝,他想:这也是错的,可笑!然而未庄人真是不见世面的可笑的乡下
人呵,他们没有见过城里的煎鱼!
阿Q“先前阔”,见识高,而且“真能做”,本来几乎是一个“完人”
了,但可惜他体质上还有一些缺点。最恼人的是在他头皮上,颇有几处不知
起于何时的癞疮疤。这虽然也在他身上,而看阿Q 的意思,倒也似乎以为不
足贵的,因为他讳说“癞”以及一切近于“赖”的音,后来推而广之,“光”
也讳,“亮”也讳,再后来,连“灯”“烛”都讳了。一犯讳,不问有心与
无心,阿Q 便全疤通红的发起怒来,估量了对手,口讷的他便骂,气力小的
他便打;然而不知怎么一回事,总还是阿Q 吃亏的时候多。于是他渐渐的变
换了方针,大抵改为怒目而视了。
谁知道阿Q 采用怒目主义之后,未庄的闲人们便愈喜欢玩笑他。一见面,
他们便假作吃惊的说:
“哙,亮起来了。”
阿Q 照例的发了怒,他怒目而视了。
“原来有保险灯在这里!”他们并不怕。
阿Q 没有法,只得另外想出报复的话来:
“你还不配。。”这时候,又仿佛在他头上的是一种高尚的光荣的癞头
疮,并非平常的癞头疮了;但上文说过,阿Q 是有见识的,他立刻知道和“犯
忌”有点抵触,便不再往底下说。
闲人还不完,只撩他,于是终而至于打。阿Q 在形式上打败了,被人揪
住黄辫子,在壁上碰了四五个响头,闲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阿Q
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