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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首席金座活佛-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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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他心头有几分预猜,但这话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话它太敏感,太难于把握了。骨头断了连着筋,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父子之间、兄弟之间毕竟血浓于水,自家内讧可以,但绝对不允许外人从中说三道四。    
    他装作糊涂,憨憨地摇了摇头。    
    坚贝央有点失望,抿抿嘴,挥挥手:“走,上楼去谈。”


第五部分第十三章 是缘分扯不断(3)

    上了二楼的会客厅,侍僧们已摆好茶点添好茶。羊粪火在嗡嗡欢叫,铁皮炉子散发出强烈的热力,熬着松州大茶的铜茶壶在炉子上打着口哨沸滚。厅内暖融融,温度和暑天差不多少。坚贝央示退了侍僧,两人便脱了袈裟,吉塘仓才发现坚贝央贴身穿的是件褐红色的马裤呢马甲还是夹的。撩起筒裙后,下身露出达到小腿肚的宽松裤筒,脚上蹬的是虎黄色半腰棉毛马靴。他有些惊诧,不知说什么好,直呆呆盯着这身打扮。    
    坚贝央看出他心头的疑团,哈哈一笑:    
    “不行?出格了?十里不同俗,一条沟有一种方言。印度有印度的情况,雪域藏区有雪域藏区的情况,不然咋叫藏传佛教?有些穿戴习俗和教义没有联系,是当地物产、气候、地理捏塑出的。不可拘泥过去,因此需要变革。不变革就没有出路,保守陈规陋习则意味着走向衰亡。”坚贝央侃侃而谈,吉塘仓静静听着,不时点头表示称赞。他听着很新颖很舒心。有的道理他也曾有感悟,但有的他则根本没有思考过。所以有的话,他没有应和,只是表示饶有兴致,等候坚贝央继续讲下去。    
    坚贝央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他根本没有想过的问题:“你知道我阿哥泽旺官运亨通的奥秘是什么?”    
    他瞠目懵然,满脸迷茫。这个问题,他真的想都未想过。他的心思整日不是花在吉祥右旋寺的教务上,就是教区教民的福乐灾祸方面,再不就是云超娜姆的病情。至于泽旺如何发迹的,他很少想过,想也就是他伸长胳膊染指大寺政教大事,做事有些霸道等等具体事宜,更远的他确实没有想过。至于官运亨通不亨通,他认为是俗人们的俗事,不值得去想。怪事,今天把他急急叫到这里,难道是为了讨论这个话题?不可思议,他的脑海警觉地活跃起来。    
    “师傅,我悟来悟去才悟明白,阿哥泽旺事业有成,奥秘在这儿——”他用右食指压住嘴唇。    
    吉塘仓坠入十里云雾,还是不知所云,双眼涌满疑云。    
    “他懂汉语,会汉文,能跟蒋委员长搭上话,和中央要员能交流,有很多汉族朋友。”坚贝央拖长语调缓缓讲道。    
    吉塘仓若有启迪,有点醒悟地点点头。    
    “懂汉语汉文,就能知道吉祥右旋寺以外的国内国际大事,就能审时度势,知道如何跟着时代走。吉祥右旋寺政教大业也只有跟上时代才不迷路,才会有前途。”坚贝央无限感慨。    
    这一说,好像搅起了他心底沉淀多年的一些感觉,联想到了很多往事。他有同感地连连点头,又期待地等着坚贝央往下说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没有看到形势很严峻吗?吉祥右旋寺的墙根已经被人挖开了窟窿,冷风冷雪已经灌进了神圣的吉祥右旋寺。”坚贝央脸色一下阴郁沉重下来,快要下起毛毛雨了。    
    吉塘仓觉得有点突然,他迷惘地摇摇头。    
    “人家成立金鹏镇藏民学校是为了啥?是为了培养能通晓汉语藏语的人才,将来能当县长、乡长,甚至派任为头人。如果一条线穿到底,到那时候,教民百姓全掌握在俗官手中,成了俗官掌中的糌粑撮子谁来供养我们?谁听我们调遣?谁听寺院的管辖?没有部落和教民的控制权,吉祥右旋寺不就成了空壳、软蛋,成了没有根须的干树枝?”坚贝央说着说着激动地站起身,背搭着手,阴沉着脸踱着步。沉重的马靴声压得楼板吱吱呀呀呻吟,吐出的字沉沉有力,如滚雷拨过地面。    
    像是谁狠狠拨拉了一下心弦,吉塘仓身子忽地猛烈震动,他也差点跳了起来。寺主说得对呀,说得入木三分。我吉塘仓就怎么没有看到没有想到?这是事关吉祥右旋寺生死前途的大事。事态的严重性不亚于与马麒斗争,不亚于与尕司令的造反军周旋,岂能等闲视之!想到这,他的浑身像被狂风鼓涨,血液如羊粪火烧烤,连眼珠子都泛起血红:“大师,说吧,我们披袈裟的佛僧该怎么办?你说得对,任其下去,寺院不就成了俗人的衣服首饰,想穿就穿想脱就脱,这和金鹏镇卖身的塔哇婆姨有何区别,你我还不是成了人家手中的工具?需要时摆在佛龛上,不需要时抛在门背后,有何尊严、自由、主权可言?”    
    坚贝央脸色稍稍开朗,他坐回卡垫上,呷呷热茶,又拎起茶壶往吉塘仓碗里添了点:“我请师傅过来,就是商量这件事,先达成共识。我们不能像那头棕熊,叫人家用栅栏圈囚起来,纵使有万斤力量也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    
    吉塘仓挠挠头,苦笑着叹息:“我脑中一片雾,还未看见彩虹升起。”    
    “我有个主意。既然他的手能抓,我们的脚就能踢;既然他有吞食骨头的秃鹫胃,那我们就该有咽下羊羔的蛇蟒肚。咱也办个现代的学校和他扳扳手劲。”    
    “扳手劲?办学校?”他的心弦又震颤了下。藏传佛教寺院办学校,活佛办学校,这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事啊。他大张眼,半是惊疑半是茫然地盯着坚贝央。    
    坚贝央年轻的脸上泛着亮彩,眼射坚毅光芒:“没有想到吧。前人没有想到干过的,我们这一代得敢想、敢干出来。想一想,吉祥右祥寺历史上有过这样的情况吗?寺主的阿爸阿哥反客为主、喧宾夺主,从附属者变为主导者,要操纵寺院,让寺主成为泥塑的施食,供在桌面听凭他们摆布。这种特殊形式的内讧说出来没人相信,糊涂的佛僧们往往视而不见,想都不去想。可我能不想吗?我能视而不见吗?不,我不是糊涂虫,也不是睁眼瞎,更不是自欺欺人的隐士仙者。我是我们家族的成员,但更是吉祥右旋寺的寺主,大寺是我的生命,是我的根本,我的肩头上扛有三千六百多佛僧,有吉祥右旋寺的未来,有几十万教民,有上百座子寺,我是康巴热血汉子,我不会这样任其下去!”    
    吉塘仓的情绪平定了,他被坚贝央慷慨激昂的讲演征服了,也感动了,他捧着茶碗,恭敬地问道:“您想办个什么样的学校?”    
    “僧人学校。”    
    “僧人学校?藏传佛教寺院本身就是僧人学校呀。”吉塘仓纳闷地反问。    
    “不一样!这个学校除了学习佛学五部大论,主要学习政治、地理、历史,甚至军事。要学现代知识,要聘请汉人学者当老师,学汉语。”    
    “学汉语?为什么?”这又让他纳闷,寺院僧人学汉语汉文为了啥,这在藏传佛教寺院中又是从未有过的事。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阿哥泽旺成功的奥秘之一是会汉语汉文,为了方便与中央的联系,与地方官员的交流,让藏传佛教走出去,让吉祥右旋寺走出去,我们再也不能灶连炕一个烟囱里冒气,而是一个炉膛里烧三个锅。”    
    吉塘仓释然,信服地点点头,又不无忧虑地提出:“学员从那里来?招什么样的合适?”    
    “学员?咱们手中拥有上万名僧人,还愁选不出百八十个聪明透顶的少年僧人?”    
    “这样说来,至尊大师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    
    坚贝央点点头:“从我回到吉祥右旋寺那天起,我就一直考虑这个事。在拉萨,听闻了十三世达赖喇嘛与中央政府发生的龃龉。我一直在想,要是十三世达赖喇嘛和随从官员懂汉文汉语,不就可以直接向中央禀报情况?不就避开了有人从中作梗?藏人汉人的情感交流、文化联系不就更直接更方便了?没有了误会也就少了摩擦。”坚贝央压低声:“要不了多少年,我们培养的僧人管理人才就能派上用场。他们既能在内部管理佛僧寺院,对外能控制教区教民;对上可与政府直接打交道,对下又用现代社会的一套治理教区。左右纵横,东西驰骋,不愁吉祥右旋寺没有希望。”    
    “学校毕业后如何安顿他们?”    
    “有的到各神部部落去当头人,有的到直属和附属寺院去当特派员,有的充实到我的八十卫士、随从之中,有的去当各学院法台助理、僧戒官、财务官。就像片石击湖水,一波大过一波,要不了十年八年,我不相信局势不在我们股掌之中。民国政府不是讲究民主吗?寺院里有这么多人才脱颖而出,又是出家僧人,有信仰、有情操、有本事、有知识,学识都优秀,教民不拥护他们还会拥护谁,还愁选票不到手,还愁当不了专员、县长、保长、乡长?师傅,你就等着看金莲花锦簇成团吧。黄河、洮河、白龙江、黑河、吉祥右旋河流域,到时候全是我们的天下啊。”    
    吉塘仓受到了浓浓的感染,幸福得醉眯眯阖眼过了片刻才睁开眸子、双手合掌:“佛法僧三宝啊,愿梦寐以求的大善事早日莅临我吉祥右旋寺头顶。”他顿了顿:“大师,你要我干什么,尽管吩咐吧。”    
    “我要你干两件事,一是选拔八十名脑子灵活、手脚麻利、家庭殷实、口齿伶俐、能言善辩的青少年僧人。记住,年龄在15至18岁之间,不能再高也不能放低。我不熟悉寺中僧侣情况,你是总法台,可以号令六大学院法台,请他们推荐,你一个个面试,当场决定取舍。主要在显宗闻思学院中挑选。”


第五部分第十三章 是缘分扯不断(4)

    吉塘仓吐出心中疑云:“就说选拔的是僧人学校的学员?”他有些担忧。寺中突然冒出一个青少年僧人学校?会引起什么反响呢?肯定要掀起轩然大波,引发人心震动。尤其那些活佛、高僧、超凡脱俗书呆子们,首先会群起而攻之,认为破坏了藏传佛教学习传承教育制度是把僧人引向世俗化,等等。反正他们能找出种种理由会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有十头牦牛驮不完的理由,而且一条条一个个冠冕堂皇,谁也休想驳倒它,说服它。他们一个个冥顽如盘石比挖山还难。弄不好,他们会在集会上发难,会在学员中散播不满情绪,会在辩经场上发表他们的偏颇观点,会把寺院上下人心搅得乱哄哄,会用似是而非、道听途说的一些事把寺主坚贝央和他总法台吉塘仓搞臭。要知道,一个实施现代教育方式的青少年僧人学校,它撼动的是上千年藏传佛教寺院传承教育的根基啊!    
    坚贝央没有察觉他心头的忧虑,依然亢奋地回话道:“就这样说!直来直去,我办事向来青石头上砸坑坑、松木板上钉钉子,图个干脆爽快。”    
    吉塘仓没有吭气应声,沉吟了片刻。他知道坚贝央年轻气盛,康巴人又多为热血汉子,说一不二,一条直肠子贯到底。他现在又在兴头上,从西藏回来,他雄心勃勃,踌躇满怀,想把自己总结、酝酿的理想和要办的大事串起来付诸实践。这个时候你不能挫了他的锐气。吉祥右旋寺未来的灿烂前景,靠的就是这股锐气。但他又不能不开导,便婉转地说道:“是不是先不宣布僧人学校的事,就说是在挑选松赞干布剧目的演员。赞美法王的辉煌功德,皆大喜欢,无人不称赞的,没人会反对。”    
    坚贝央先是一怔,但很快明白了吉塘仓话中的意思。他爽快地点点头:“也好,别让有人搅混了水,迷住了大伙的视线。”    
    “我想以僧人藏戏团为牌子先遮掩僧人学校的门面。僧侣藏剧团可搞成长期的,半专业化,谁也不会说闲话的,至于各种课程设置,各种训练的进行,都可以说成是提高演员文化素质、表演素质。等到生水烧成奶茶了,硬柴变成灰烬了,到时候再正式宣布也不迟,当然,那时候保守势力仍然会攻击的,不过势头不会那样猛烈凶勇。”    
    “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如何堵住那些老僧老活佛的嘴,我才识浅薄、学问不深,辩不过他们。我请求师傅代我受过。”    
    吉塘仓迟疑地点点头。事情总会传出去,包子有破漏的时际,一场辩论肯定是不可避免的。那些老僧老活佛,发难是肯定的。他们的嘴不好挡。与他们辩论,并想法说服他们,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首先你得好好温习《因明论》,熟练掌握辩论方法,学会寻找对方逻辑推理中的毛病,然后抓住一点,不及其余,全面进攻,使对方来不及整理思路、调整阵脚,以至于慌了手脚、全线崩溃。其次要攻读好《中论部》,使提问者已经陷入两极极端之见,是以偏概全,是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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