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金座活佛-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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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世界!”
他的讲演得到了热烈的回应,群情沸腾,纷纷表示要团结一心、共御外道。他虽然没有点出马麒家族,但人人都明白活佛指的是哪股恶势力。
大法会结束的下午,吉祥右旋寺第二拨祈请他回寺任总法台的队伍到了,都是寺内清一色的各寺法台活佛、高僧代表,没有一个穿皮袄的俗人,从他们口中他得知坚贝央全家已经动身赴兰了。
这就是说,按他给俄旺布置的办法,他和佛父佛兄已经不见面,背靠背了。这样马麒想找他吉塘仓的茬子就找不出,无法指责他与佛主家族串通一气,背后搞鬼。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马麒,佛父佛兄与吉塘仓出任总法台不相干。吉塘仓是应寺中全体活佛、高僧的执意邀请、恳切祈求下才返寺的。坚贝央家族派俄旺前来请他,他明确表态没有答应。而寺院请他那是为了佛门香火,与政治没有关联。这都是向马麒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寺院是寺院,佛父佛兄是佛父佛兄,你不能寻找借口伤害吉祥右旋寺。
临动身前,他又给四川省杨森主席写了一封信,请求他关注吉祥右旋寺教区的事态变化,以免引起川区藏人的动荡不安。
一路上,他给搭帐接迎的各部落头领,重复阐述了灌顶大法会上的讲话要点。
第四部分第十一章 胆颤心惊过独木桥(1)
吉塘仓还是老样子老姿势不变,半个屁股贴在土坝上,身子向前倾出,出神地凝聚着寺院的金瓦寺、大经堂,让思绪随意的翩飞。
朝阳越过吉祥右旋寺的中轴线,爬进了位于中轴线南侧靠近河畔的他的佛邸。二楼板房油漆涂抹的红窗棂和橘黄木板墙,在阳光下反射出红黄交织的多彩光芒,彩虹般煞是好看。在吉祥右旋寺内,只有四大金座活佛、八大堪布才有资格把自己的佛邸修成楼房,大门也可以修得高大,房门、窗棂、板壁、屋内外可以彩绘和上油漆,而其他活佛却不管学问再深、声望再大,都是严格禁止的。交通工具也是有规定的:坚贝央出门,可以乘坐八抬黄轿,那是皇帝允许并赐予的;金座活佛和堪布,在离开寺较远距离后时乘坐规格较低的绿呢轿子;其他活佛则绝对不准乘坐轿子,只能乘马而行。吉祥右旋寺活佛的级别待遇就是如此严格,上下尊卑犹如雪山和草地,一目了然,绝不混淆,违逆者则会严惩不贷,甚至会革去佛位的。
侍僧们已经开始清扫大院了。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中乳腾腾、白茫茫的,好像一团云絮在佛邸上空滞动。洛哲匆匆走出大门,刚巧和巷道里拐过来的一位僧人打了个照面,那个僧人很有礼貌地说着什么,洛哲恭敬地打着诺。然后分手各走各的路了。洛哲四处张望,他猜出他在找自己,但没有吭气也没有招手,他想保持这种心态静静地回想往事。
那是胆战心惊的二年光阴呀,稍稍不注意不提防,就会跌进惊涛骇浪之中。吉塘仓粉身碎骨不要紧,吉祥右旋寺被毁灭可是天大的罪恶啊。佛父佛兄意气用事、血气方刚反抗,失败了可退到西康区,可大寺三千多佛僧却能到哪里去?他绞尽脑汁,黑头发里有了白丝丝,鼻梁上出现横纹,他振作精神铺宽路子。
……
他没有低调进入吉祥右旋寺,而是按常规大张声势地进入。等待卸任的总法台索知仓,把大寺各学院、秘书处乐队、金鹏镇商会、各族各界代表,寺直辖的八大俗民部落“神部”的头人,还有驻军长官,几千人都吆喝到王府桥头,隆重欢迎他返回吉祥右旋寺,再度担任大寺总法台。在这之前,索知仓已经私下大量放风说,吉塘仓是他和六大学院的法台执意请来任法台的,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才返回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吉塘仓任总法台与佛父佛兄毫无关系。
马麟没有出面,只派了一个排长领一排骑兵参加了欢迎仪式。
第二天他没有休息,一早醒来就吩咐洛哲准备轿子、乘骑,叫侍僧们穿戴一新,准备去金鹏镇拜访马麟。
洛哲不明白活佛又要用轿子,又要给那匹作为专乘的雪青走马准备鞍辔是什么意思,来到卧室请示明白。吉塘仓一笑:“有轿子而不坐轿子却乘马,是表示极大的尊敬,把自己降到臣属老百姓的位置上了。让马帮统看了高兴高兴,看到他在我心目中的显赫地位。去时这样,但返回路上再坐轿穿过金鹏镇大街,让教民百姓知道我是金座活佛,是总法台。这不是方方面面都兼顾到了嘛!”
洛哲恍然明白。
吉塘仓又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有关礼品事项。约一个时辰之后,他们起程了。
绿呢轿子在前面,由四个健壮青年僧人抬着,但看去仍显得很沉。这绿呢轿子是大清皇帝赐的。在吉祥右旋寺,只有四大金座活佛和皇帝册封的呼图克图活佛才有资格乘坐绿呢顶盖的轿子。他不坐而抬着轿子,是有意显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一行人招摇过市,不多久就到了金鹏镇北侧的骑营店。
院子里早有兵士们列队持枪欢迎。马麟没有下楼,在楼梯口等候着客人。
马麟今天的打扮是典型的河州富绅,枪、剑、肩章、大盖帽、漆皮马靴一概除去,头戴宽沿细绒面洋礼帽,留着八字胡须,鼻梁上架一副浓茶色水晶镜,身着青色缎面长袍,外套羽绫八团马褂,足登厚底高腰牛皮靴子,笑容可掬地站在楼梯一侧。
轿子里变戏法般冒出一件件四川特产,一包一包地由佛邸侍僧先捧着送上楼梯,送到马麟的客厅,堆放在八仙桌上下。
送礼毕,侍僧们下楼,吉塘仓才稳稳上去,向马麟致礼。
马麟有点诚惶诚恐地又是抱拳作揖又是伸手搀扶,一副感动至极的样子:“活佛鞍马劳顿千里,昨日才返回大寺,今日一大早又来我府上,我嘎罗不胜惶恐啊!”
吉塘仓紧紧捏住马麟的双手,真情洋溢激动地说道:“我们是老朋友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世上金银好找,知音难觅。在阿坝,我梦里都梦见你。”他一顿,用厚重的手掌拍拍马麟的手背,“再说,我是你卑贱的百姓,你是我的父母官;我是山坡上的小树,你是天上的碧玉龙;我是草梢上的露珠,你是青海湖的波涛,我全仰仗你保护辅佑啊。”
说得马麟喜笑颜开,心花怒放:“活佛过奖了,太客气了,请里面坐,坐!”
进了客厅,吉塘仓没有落座,而是指着八仙桌上高高摞着的礼品,抽出三幅画抖开,向马麟介绍说:“这三幅是著名的蜀绣,四川顶类工艺,有百鸟朝凤、有八马骏图、有平湖秋月,是四川省杨森主席馈赠给我的。他一直劝挡我返回吉祥右旋寺,说四川地盘上还没有我这样一位金座活佛,希望我在维持藏区社会和平、祥宁上多出点力。这次我返大寺,他专意派了一个骑兵连护送我到甘川边境。”
马麟“哦”了一声,眼里掠过惊异,很快又转圜成欣喜,“太谢谢,太谢谢,活佛厚爱我了。”
“这三匹是丝绸,也是四川的名产品。五粮液、茅台、剑南春这三样酒都各凑了三瓶,取个三星高照的吉光,望马帮统日后有个好前途。”他又指指其他几样罐罐篓篓里的东西:“这些都是四川省的土特产,有窝窝茶、春尖茶,有辣子酱、西红柿酱,有鹅肉鸭肉鱼肉,榨菜各种各样,都是清真的,请马帮统和诸位弟兄开开胃长长见识。给镇守使马大人,我同样备办了一份礼品,改日准备派管家专意去西宁送礼,届时请派兵护送。”
马麟谢过,让勤务兵把礼品撤了,再次请吉塘仓落座,吩咐副官招待好活佛的侍僧,并备齐饭宴款待吉塘仓活佛。
两人寒暄一番,马麟闪烁其辞地问起吉塘仓:“活佛你远赴阿坝以后,吉祥右旋寺教区内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知金座活佛听说了没有?”
吉塘仓点点头,说:“断断续续地听说了一些,不完整,我顾不上、也没有兴趣打探那些糌粑粥般黏黏糊糊扯不清的事儿。牙齿有嗑咬舌头的时候,亲兄弟之间也常有斗嘴打仗的事,何况你和你阿哥管着这样一大摊子家业,出现婆婆儿媳憋个气、闹个别扭,也是见怪不怪很平常。你说是不是?”
马麟赞许道:“活佛看事就是不一般。高,高人一等。”
“再说,马长官和你都是见过世面有文化的人,不能和藏人一般见识,更不能和平头百姓怄气见高低。你清楚,汉人说西番的肠子是一根葱,西番的肚子里只有茶和糌粑,这是说我们藏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马麟呵呵笑着,嘴头却打哈哈:“活佛说到那里去了?像活佛你,脑筋就好使得赛过神仙,又聪明又灵活。每次和你叙谈,我就像喝八宝三泡台盖碗茶般爽心明眸,头脑里清醒了好多。”
吉塘仓急忙摆摆手:“我可说的是大实话。今天一来拜见地方长官,二来替我们那些野牦牛般的莽汉们道个歉。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想马帮统的胸腔一定如广阔无垠的草滩,上川里能跑开百匹马,下川里能翱翔金翅鸟。”
马麟摇摇手:“过奖了,活佛过奖了!我一个流浪汉成为今天这样子,还不是承蒙家族和亲友的扶帮吗!有什么为难事你就直说,凭我俩的交情,凭今天你这样义气厚爱,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吉塘仓笑笑,呷口盖碗茶:“那就恕我直言,藏人有句谚语说得好:幸福的马儿共同骑,苦难的包袱一起扛,你我交情一场缘分深,说过了头想你也不会生气。我要说的就是税捐款项。给国家上交税捐是老百姓不容推卸、天经地义的职责,谁也没有权力抗税避税。”
马麟击掌称赞:“有活佛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以后和大寺有什么矛盾,咱们都可以坐到热炕上,泡上盖碗茶,慢慢商量。”
“请马帮统放心,我吉塘仓担任总法台一天,就不会干扰宁海军的正常事务。我懂得寺院该搁在什么位置上。”
“好,好!话说到这份上,请活佛往明里说,我洗耳恭听。”
“尊敬的马大人,你知道不,我可怜的教民一生始终得交两道税。”
马麟诧异,瞪大眼:“没有,除了我们宁海军,谁还敢偷偷再收什么税?你说出来,我马上去杀他个尸首遍野,血流成河,片甲不留,连根端掉。”
吉塘仓哈哈一笑,用大拇指指自己的鼻梁:“我!”
“你?”马麟脸上瞬间堆满疑云,接着放声大笑,笑得眼角溅出泪花,“活佛,你真会开玩笑。玩笑,玩笑!你要是俗人,我会罚你三杯的,哈哈哈哈!”
吉塘仓一脸正经,轻轻地拍着巴掌,缓声说道:“是真的,不是玩笑。”
马麟止住笑,但还是不相信:“真的?新鲜,新鲜,你有军队吗?有税收官吗?有收税的机构吗?有印章、票据吗?”
吉塘仓一一摇头。
“那你怎样收税?”
他指指心窝,又捣捣脑壳:“心上,信仰。”
马麟又是满眼困惑:“心上,信仰,还能收税?”
第四部分第十一章 胆颤心惊过独木桥(2)
吉塘仓坚定地点点头:“能!这个税就是心上收的税,为信仰交的税,他觉得自己该交这份钱粮。什么是税?不就是给公家交钱粮东西吗?在他们心中,寺院也是信仰圣地的公家。你想想,吉祥右旋寺三千多僧人活佛吃啥喝啥穿啥?还不是教民供养吗?这不是变相的税款捐赋吗?”
马麟不吭气默默沉思。
“寺院也和宁海军一样,佛殿得常年供奉酥油长明灯,得修缮房屋,定期塑像上金,每当集会节日还得大规模供茶供饭。除了这各处的煨灶里不能断了糌粑和其他供品。算起来,水珠能汇成湖泊,灰尘能凝聚山丘,一年开支下来能吓死人。这不全是教民的负担?只不过他们情愿,主动供养的,不像政府的税捐,是强迫征收的。但他们的毛口袋只有那么多糌粑。”
马麟疑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吉塘仓的眼窝。
“一架羊肉分成三份,主人能吃上几口肥肉?一碗糌粑捏成三撮,谁能饱得肚?你想想,鱼獭只能大河里泅游,而要想捕得鱼獭,就得往沟渠里灌水。”
马麟打断了吉塘仓的话:“你的话我听明白了,说吧,你的意思是——”
吉塘仓:“咱地方就这点水土,这点物产,请把老百姓的捐税减去一半。”
马麟:“这事我不能做主,得请示阿哥,不过我同意你的观点,我会说服阿哥的。”
吉塘仓喜形于色,两手合掌顶到脑门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