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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狼烟 作者:徐大辉-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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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山荣一怔,继而大加赞赏道:“陆队长大大地勇敢!”……
  十指连心,同泰和药店正屋徐德富急得火上房,说:“怎么还没来人?”
  “警局即使不派人来找,他们自己也会来请程先生。”谢时仿说。
  “德成能不能怕连累家人,而去请别的先生?镇上治红伤表哥医技最高啊!我怕伤口时间长了……”徐德富忧心如焚道。
  “此事我们不能露声色,药店那个耳目。”谢时仿做了个特殊的手势,徐德富立刻理解他指的是谁。
  “有啥反常么?”徐德富问。
  “先前他像似闲磕牙儿(闲谈)地说起三爷受伤的事,程先生一旁没搭言。”谢时仿说,“明显看看程先生的反应。”
  药店大堂,店伙计同魏满堂在药柜前忙活——摆放膏药。
  顶浪子走进店门。
  “您好。”一个店伙计招呼道。
  “我是特混骑兵队的,”顶浪子说,“我们的陆队长受了刀伤,想请程先生去给看一下,他在吗?”
  “在珍室里,您请。”一个店伙计道。
  顶浪子进了里屋诊室,很快程先生同顶浪子从诊室里出来,他们走出店门。
  魏满堂抬起头问:“他们的队长受伤?”
  “刀伤。”一个店伙计说。
  特混骑兵队部里,程先生为徐德成胳膊涂药。
  “他要喝水,行吗?”草头子问。
  “口渴了可以给他喝一点。过会儿我派伙计给送药过来,按时给他服。”程先生说。
  草头子送程先生到门口,被他拦住道:“留步!”
  “慢走,程先生。”草头子抱拳道。
  “二弟,顶浪子有话要说,你叫他来。”徐德成疼痛减轻了许多,他说。草头子答应,出去找人。
  片刻,草头子与顶浪子一起进来。
  “大爷。”顶浪子道。
  “往后,当着外人的面就称队长。”徐德成纠正道。
  “是!”顶浪子说,“我去请程先生时,在同泰和药店看见个人,像刘傻子大爷的上线员。”
  “魏满堂?”草头子惊讶道。
  “他真名叫什么我不知道,我见他到咱绺子上去过。”顶浪子说。
  “看准是他?”草头子问。
  顶浪子肯定自己绝对没走眼。魏满堂在药店做什么?不只是当个伙计那样简单吧?徐德成想的比在场的人想的都多,药店是徐家开的,混进胡子不是小事,假若是插扦(卧底)……
  “我进店去,他回避我,低头整理药品什么的。”顶浪子说。
  “你回营房吧。”徐德成嘱咐顶浪子道,“魏满堂事先别声张。”
  “哎。”
  “二弟,”顶浪子走后,徐德成疑心道,“这儿碰上魏满堂,他怎么到我家药店当伙计的呢?”
  “从时间上推算,他该是贪吞大饷(私吞抢来的东西)后,来到亮子里镇上的。”草头子分析道。
  “我答应刘傻子大哥,一定找到魏满堂,插了(杀)他。”徐德成没忘他的承诺。除掉他是早晚的事,不过眼下不合适,还没弄清他的来龙去脉……到药店当伙计,肯定是有人安排或安插。如果是那样,立足未稳就更先不能动他,查清他的底细,再下手不迟。
  “我倒觉得,我们中日军、警察埋伏与他有关。”草头子说,“魏满堂比咱们早来镇上,我到货场望水很有可能被他认出,他认得我。”
  “这么说,他与警方暗中勾结?”徐德成推断道。
  “有这种可能。弄清此事并不难,问一下你家大哥魏满堂咋去的药店,或许从中便可获蛛丝马迹。”
  “我不便露面,二弟你亲自办下这事。”
  程先生从特混骑兵队回来,徐德富也不便直接问,叫谢时仿去打听。表哥尚不清楚三弟的事,他去瞧伤也没认出德成来。
  “我侧面了解一下程先生,三爷的伤口很深,万幸未伤及筋骨,需要调养些日子。”谢时仿说,“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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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就放心了。”徐德富说。
  “当家的,我……”谢时仿吞吞吐吐道。
  “时仿,有话你说吧。”
  “怕你心烦,有件事始终没跟你说。”
  “啥事?”
  “四爷家搬走啦。”谢时仿说出一直瞒着的事,“搬到望兴村部落点,听说赢了钱买下霍老损的两间土房。”
  “也好,搬到乡下去,远离这帮赌徒,省得老耍钱。”徐德富说。
  不料,谢时仿说:“四爷仍然在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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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骰子石棺
  
  打竹板,迈大步
  眼前来到棺材铺
  掌柜的手艺高
  做的棺材真是好
  一头大,一头小
  装住死人跑不了
  ——民间歌谣
  
  1
  
  坐落镇郊的花子房在夜色笼罩下,两趟土坯房构成院落的花子房神秘而寂静。两个屋点着灯,一盏纱灯挂在屋檐外面,木制匾额上“富贵堂”三字清晰可见。另一个点灯的屋子,从草编的窗帘漏出缕缕灯光,两个人影在院内走动,刀螂脖子和狗头稍脑乞丐在巡逻放哨。
  花子房屋内最有特色的是一溜南北大炕,也称通天大炕,两炕之间摆一四仙桌,一只圆筐悬在牌桌上端,屋内弥漫旱烟烟雾,四人打麻将,几个老对手徐德龙、徐大肚子、霍老损、米醋作坊老板,一个独眼乞丐伺候着。
  徐大肚子抓一张牌然后打出,扔进悬吊的筐里唱道:“红头绳儿系肚腰(九条)麻将歌,此俗见《赌徒》张西庭著。(山东文艺出版社)牌歌下同。!”
  霍老损抓牌,拿在手里犹豫一下,扔进筐里,五音不全地唱牌:“兰花院里赌吃嫖(白板)!”
  “回龙,单粘白板!”徐德龙高声地喊道。
  洗牌,码牌,打骰儿、开门,霍老损报风圈道:“北风起!”
  徐德龙抓完牌,便扣下不看,等着和了。
  “四爷牌这么快?”霍老损嘟哝一句,抓牌打出闲张道,“东家一到把账交(东风)!”
  徐德龙抓起一张牌,用大拇指肚轻轻摩擦与滑动,唱道:“六娘奶子鼓多高(六万)!”
  “吃!”霍老损吃牌道,“两眼毒毒盯着你(二饼)!”
  “响声吵醒四姑娘(四饼)!”徐大肚子唱牌道。
  “和!四饼。”徐德龙喊道。
  独眼乞丐跐着凳子摘下筐,将麻将倒在桌子上,玩下一场,徐德龙给独眼乞丐一枚五角硬币。
  花子房窗外,放哨的两个乞丐在窗下,倾听里屋的唱牌声:
  “大风刮来黄金条!”
  “公主抛下绣球来!”
  “不是冤家不聚头!”
  “原来姐夫摸进房!”
  刀螂脖子乞丐赞道:“唱得真好听!”
  “谁赢啦?”狗头稍脑乞丐问。
  “啊!啊!”刀螂脖子乞丐哈欠连连,挤出句极粗俗的话,“俩卵子打架,与鸡巴没关系。”
  “呲,没关系。”狗头稍脑乞丐顺着刀螂脖子乞丐说,“三毛愣星都出来了。大毛出来二毛愣撵,三毛愣出来亮了天。啊!天放亮喽。”
  东方天际,日出前景象总让人心情敞亮。
  麻将局最后的时刻,庄家霍老损输得精光,怨恨道:“北风北,坐折腿!”掷出骰子。
  “到了圈,不管谁输谁赢,都不玩了。白天,花子房人多嘴杂,万一抖落出去……”米醋作坊老板说。
  “有人要坐桩坐折腿呢!”徐大肚子玩笑说,“人家坐折腿,咱得奉陪呀。大不了,到西安(辽源)煤矿找南蛮子去。”
  霍老损牌打得谨慎,沉默不语,到了出牌,唱得没底气:“高高大大门前站(三条)。”
  “三条?三条和!”徐德龙又喊,差不多一夜都是他一个人在喊和。
  徐大肚子查验徐德龙的牌,嘴说着:“门,不清;幺,不断,大叉、掌子,是和啦。”
  霍老损撸下无名指上的戒指给徐德龙,说:“就这些!”
  “别把蛋碴子掏出来呀!”徐德龙拿在手上掂了掂说,“倒可先拿回去,账嘛先欠着。”
  蛋碴子指鸡肚子里的小蛋,他这样说掏出蛋碴子意为最后血本。单巴细语的霍老损豁然粗壮起来,道:“门缝瞧人……四爷,留着下回你输给我吧!兄弟告辞!”
  徐大肚子提醒赢家徐德龙说:“别忘了规矩。”
  “我差点忘了,”徐德龙从面前钱撂子抽出五元钱说,“给输干爪人的盘缠。”
  “我宁可爬着回去!”霍老损断然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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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了一宿,腰里鼓溜了,头也胀大了,徐德龙去剃头。街头围着布篷的剃头挑子,立柱上挂着一顶四喜帽,盆中的热水在炭火的烘烤下蒸着雾气,一句俗话起源于此,剃头挑子一头热乎。不假,挑子的另一头要带着大件小件工具,譬如板凳、火罐、木梳、镜子、剃刀、剪子等。如果走街串巷,剃头匠口不喊,摇晃手里的唤头,发出当啷当啷的响声。
  “留什么头?”剃头匠问。
  “我这几根头发,家雀都不敢落,能剃什么头?”徐德龙幽默道,“当然是光头。”
  剃头匠先给徐德龙围上白布单,然后在鐾刀布上哧哧鐾刀,嘴也没闲着:“特混骑兵队陆队长真尿性……”
  尿,在东北方言中应用很广泛:尿包——意志薄弱;尿嚎嚎——神态了不起;尿鞧——发懒撒娇;尿子则是指不正经的人。尿性在这里是说顽强了。
  “与日本宪兵队长角山荣比刀技……角山荣即将砍下去的刀突然停住,那个陆队长输了,倒输得英雄,你不砍,我自己砍,挥拳砸向刀刃,砍伤自己的胳膊。”剃头匠鐾刀很娴熟,唰唰唰,声音让人听来十分惬意。
  “谁砍谁伤与咱何干,你剃你的头。”徐德龙不感兴趣。
  剃头匠给徐德龙刮脸,耳唇儿、眼皮、鼻孔刮得娴熟精细,然后掏耳、按摩。
  “剃剃刮刮,掉了几斤分量,轻巧不少。”徐德龙给侍候舒服道。
  “拔一罐子?解乏。”剃头匠还有服务项目。
  “拔吧。”徐德龙要享受全套服务,远远地见关锡镴匠空着两手在街上闲逛说,“关锡镴匠子丢啥啦?”
  “丢啥啦,丢心呗!”剃头匠抑郁道,准备拔罐子,“我这表哥,哪样都好,只一样败家,耍钱。”
  “这儿来一罐子。”徐德龙指指脖子,点出拔罐子位置道,“脖筋酸疼。”
  剃头匠点碎纸扔进火罐,说:“他的拿手活是做红铜镶边走线的香炉。洋铁用具水壶、洗衣盆、水舀子,那活干得讲究,尖、角、齐、棱、缝……挺挣钱的,老话说:铁匠做一天,不如小炉匠冒股烟;小炉匠冒股烟,不如锡镴匠粘一粘。”
  徐德龙脖子上扣着火罐,头低着,看见剃头挑子的盆儿,盆有道缝,明显用锡粘过。
  “耍,没白天没黑夜的耍,输得眼珠子焦蓝,把挑子都输给了人家。”剃头匠说,眼向远处背风朝阳的墙根儿飘,关锡镴匠绰着袖晒太阳,衣袖头、膝盖处,棉絮冒出,整个人灰颓寒酸。
  拔完罐子,徐德龙走到昔日牌友关锡镴匠面前,问:“咋造成这熊样?没出摊儿?”
  “挑子……”关锡镴匠苦笑道,“点儿背,太背!”
  “谁赢去你的挑子?”徐德龙问。
  “霍老损。”
  “手下败将嘛,那臭手还赢了你。”徐德龙轻蔑道,他想告诉他昨晚霍老损输得腚净屌光,最终没说,倒想帮他一把,“走,跟我走!”
  “干啥?我蹦子皆无。”关锡镴匠没动坑儿(没挪地方)。
  “找霍老损去,赢回你的挑子。”
  “我不敢和他照量。”关锡镴匠胆怯道。
  “虮子胆儿!”徐德龙责备道,“亏你裆里还是长着嘟噜玩艺的大老爷们!走!”
  关锡镴匠跟着徐德龙走,路过卖玉米饼子摊儿,关锡镴匠停顿,可怜兮兮地说:“给我买个饽饽,两天没吃东西。”
  徐德龙买了两个玉米饼子,说:“造(吃)吧,攒足力气好挑回你的锡镴挑子!”
  
  2
  
  西大荒的一片草甸子上,荒荒蒿草掩蔽着一个马架子。一匹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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