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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狼烟 作者:徐大辉-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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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抓我,求你们啦,我家有得痨病的媳妇。”南蛮子吓筛了糠,哀求道。
  “警官大人,”郝掌柜求情道,“他们两位随便玩玩,没什么大输赢……”
  “钱摞子这么高还没大输赢?郝掌柜,你是不是设赌抽红啊?”王警尉不阴不阳地说,呵斥道,“你咬草根儿眯着去!”
  此话吓退了郝掌柜,买卖人脑瓜皮薄,他为自己开脱起来道:“我可是本分买卖人,守法经营,哪敢违犯满洲国法。”
  王警尉向警察使眼色,道:“带回警局!”
  领会王警尉意思的两个警察,扭着南蛮子的胳膊往外走。王警尉踹了徐德龙一脚,道:“怎么这么臭,你准拉裤兜子里了。”
  “噢……”徐德龙猛醒过腔,装熊道,“我憋不住……警官,我要上茅楼(厕所)。”
  王警尉命令面前的警察,实际是支开警察,说:“你们到各屋仔细搜查……把他交给我。”他对徐德龙说,“走哇,茅楼在房后。”
  南蛮子被警察扭出店去,王警尉押着徐德龙绕到房后,他低声说:“四爷,茅楼后面的墙……”葵花秆夹的简易茅房,后院墙有个豁口。
  “你为什么放我?”徐德龙问。
  “我们还有一笔债没算清,留下你我们有朝一日再赌一场。”王警尉好胜地说,“我们得分个公母(雌雄)!”
  “秀云她走啦。”
  “我知道!走了我们也要有个最后的输赢。”王警尉说,“四爷,这次抓住的赌徒统统送西安挖煤……跑吧,听见枪响你别站下。”
  徐德龙从墙豁口爬出去,王警尉拔枪朝天放一枪:嘎叭!前院的警士闻枪声跑过来。
  “妈的,徐德龙从茅屎道跑啦。”王警尉演戏道。
  警士欲追,被王警尉拦住,说:“算啦,逮个屎都吓拉裤兜里的人,非让人笑掉咱大牙不可。”
  “局长,人是逮来啦,没有徐德龙。”冯八矬子汇报道。
  “这王警尉咋搞的吗!”陶奎元生气,继而道,“我们看走了眼?”
  “我亲眼见徐德龙在郝家店先玩纸牌后掷骰子,一定是王警尉暗中放走了徐德龙。”冯八矬子说,他知道王警尉也好赌。
  “他和徐德龙啥关系?”
  “赌友。”
  俗话云:赢钱三只眼,输钱一抹黑。牌桌上怎会有朋友?钱越耍越薄,酒越喝越厚呢。
  “猫有时抓住耗子不立刻吃掉,留着玩。”冯八矬子举了一个例子,以此说明王警尉私放徐德龙的道理。
  “哼,以后我收拾他。”陶奎元记下这件事,以后收拾王警尉,他最关心的是徐德龙,这次缉赌冲着他。
  “徐德龙跑不了,我安排人逮他。”冯八矬子说。
  关上门,丁淑慧不放心地又检查一遍门闩。她端灯走进黑暗的储筐小仓房中,已没什么筐,蜘蛛网缠着吊挂的摇车子。墙上—个凹处灯窝,灯放进去,灯芯短不太明亮,她拔下头顶螺旋式“卷儿”的包网上的疙瘩针,往上挑了灯捻,仓房明亮起来,可见一堆干树条,一只编了一半的筐。用锹挖掘出一只肚大口小的坛子及一个小油纸包,打开油纸包,是几张满洲国的纸币、几块银元、一个银制的头簪……她包好这些东西,重新放进坛子里,用猪吹巴(尿脬)蒙住坛子口,坛子放进土炕,埋上土,苫上干树条。
  咣!咣!有人叫门道:“开门!”
  丁淑慧惊慌失措,急急忙忙关上仓房门,去开门,说:“来了,来了!”
  板门打开,两名警察出现在面前。
  “老总。”
  “徐德龙在家吗?”警察问。
  “他没回来呀。”她说。
  两名警察进屋找了找,说:“他回来叫他去警局一趟。”
  “怎么啦?”丁淑慧有些紧张,问。
  “让他去,到那儿就知道啦。”警察没说什么事情。
  两名警察走后,丁淑慧自言自语道:“德龙,你犯了啥事?”
  
  2
  
  当夜,徐德龙没回家,滞留在郝家小店,是住在这里的山口枝子留下他。
  “警察抓你,因为什么?”她问。
  “我们玩牌给警察抓了赌。”
  “那你今晚就猫在我这儿,不要出去。”山口枝子说。
  徐德龙也觉得这里安全,白天刚抓了赌,警察不会再来了。他脱鞋上炕,把窗帘掖严,才放下心来。
  “你什么时候来镇上的?”他问。
  “你夫人没对你说?”
  “说什么?”
  “几天前我去你家铺子找过你。”
  “她没说,一定拿你当我的那群赌友,所以才没告诉我。”徐德龙解释说,事实也是如此。
  看来早有准备,山口枝子从桌子下拽出一只筐,里边装着菜饭,说:“我这儿有酒,我们俩喝点儿。”
  “我真饿啦。”他说。
  山口枝子和徐德龙就着花生米喝酒。她说:“我来镇里的路上遇见你的二姨太。”
  “秀云?”徐德龙惊喜,无疑是个好消息,急忙问,“你在哪儿遇到她的?”
  “西大荒。”
  秀云回到西大荒,使徐德龙悬着许久的心落下来。虽然自己去西大荒没找到她,但是她在那里他放心,秀云熟悉那里的一切,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送给她一匹红骡子。”她说。
  “你给她一匹骡子?”
  “是啊,本来那匹骡子准备牵到镇上来卖的,我见她背包袱步行,就给了她。”
  “她没说去哪里?”徐德龙试图问清楚。
  “没有,她一直向西边走去。”
  西边,西边,徐德龙仿佛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倔强地朝西边天际走去,荒荒的大漠无限延伸去……一瓶白酒下肚,两个人微醉。他问:“查清你姐姐的死因了吗?”
  “只知道她死在一家酒楼里,往下的线索就断啦。”山口枝子摇摇头道,“可我一定要查清。”
  “你姐死在酒楼?”徐德龙忽然想起什么,问:“是不是悦宾酒楼?”
  “对呀!”
  “嗯?”徐德龙突睁大醉眼望她,笑道,“你喝多啦,那个女人是日本人哪,叫山口惠子。”
  “噢?”山口枝子惊讶道,“你听说了这件事?”
  “何止听说,当时我就在场,亲眼目睹。”徐德龙望着山口枝子,端详她的模样。
  “她是我姐。”
  “你们姐弟长得并不太像。”徐德龙头脑清醒过来,说,“不对,她是日本人,你难道是日……”
  “我是日本人。”山口枝子承认得干脆。
  徐德龙几年前和谢管家到城里来住在悦宾酒楼,梁学深掌柜领他们看热闹。他清楚地记得,角山荣和一个叫大布衫子的人掷骰子,角山荣输光了钱,就押上了山口惠子,结果还是输了,大布衫子却不要她,角山荣便拔刀当众刺死山口惠子。
  山口枝子端酒盅的手在颤抖,一扬脖儿干尽那盅酒。
  “守备队长杀人,谁人敢问,赌场的人忽拉一下就都散啦。”徐德龙描述当时的情景。
  “四爷,以前你怎么没说?”
  “我没想到她是你姐姐。”
  “我姐死时一定很惨。”
  “一刀扎下去,她便倒下,一句话也没说。”
  “我姐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出了人命,我们全散了。要说知道,梁掌柜应该知道,事情发生在他的店里,后来好像警察也来了。”
  “我明天找梁学深。”她说。
  “找他有危险,梁掌柜和角山荣的关系特殊……”
  “不说这些,我们喝酒。”山口枝子已经有了主张,说。
  灯已吹灭,被子在黑暗中响动声。中国乡间小烧酒在山口枝子身体里愈烧愈旺。她叫道:“四爷。”
  “嗯。”
  “把你的手给我。”
  “手?你要手干什么?”徐德龙回味起筐铺火炕的夜晚,身左丁淑慧,身右徐秀云,有时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要他的手,给了她,手被牵引到某一处。
  山口枝子引导徐德龙的手触向胸脯,动作他很熟悉,道:“摸这儿。”
  “这么大?”徐德龙触摸到高耸的东西。
  “我是女人。”她语出惊人道。
  “啊!你是女人?”
  想想赌徒徐德龙在那个夜晚,会惊讶得什么样子,一个男人突然变成了女人,就躺在自己的身边。
  “是,我是女人。”山口枝子渴望道,“来,我是你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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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迄今为止,徐德龙与四个女人有过关系,用四种东西来形容她们,丁淑慧是木头,徐秀云是火焰,蒋小香是河水,那么山口枝子呢?是陈年老酒,饮时热烈,回味绵长。
  “你真是太会……太会啦!”徐德龙喃喃呓语道。
  “你的女人不行?”
  “和你不一样,你有异样……”
  “我是日本人嘛!”
  日本人,我徐德龙和日本女人……天上掉下来的艳福啊!
  “从打见到你起,我就想我们会有这一天。四爷,你会忘记我吗?”她极女人极温柔地说。
  “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那你就大错特错,必须忘记我,而且要一干二净。”
  “为什么?”
  “我的仇人太多,你和我在一起,要受牵连,很危险的。”山口枝子牵着他的手,到了她躯体的很多地方——光临多块伤疤,每块疤瘌都有一次仇恨的记忆。
  “反正我离不开你……”
  “我保证,等我清除了仇人,一定再找你。四爷,你走吧。”山口枝子掀起被子,示意他起来穿衣服。
  “现在?”徐德龙不愿意离开,那个被窝太温暖。
  “你可以再呆半宿,但天亮前,你必须离开,记住,近几天别来这里找我。”她说。
  那个夜晚,郝掌柜坐在柜台前。草头子一身生意人打扮进门来,郝掌柜笑脸迎客:“您好,住店?”
  “有房?”草头子问。
  “有,通铺、单间都有。”郝掌柜说。
  草头子要了一个单间,郝掌柜为投宿者填写店簿子,而后领草头子到一间客房前:“先生,请!”
  “店里有伙食?”草头子问。
  “管早饭。如果你中午、晚上想在店里吃也可以,正好你隔壁的客人他预约了伙食,你们一起吃。”郝掌柜指山口枝子。
  “行。”草头子捻低房间的煤油灯芯,屋内昏暗。墙上贴一立条:银钱交柜,莫谈国事。他铺被,将手枪掖在枕头下。
  “先生!”郝掌柜敲门道。
  夜半店掌柜的来干什么?草头子警惕起来,手伸进枕下,问:“什么事?”
  “店里有唱曲儿的,你听吗?”郝掌柜问。
  “我睡下啦。”
  “可以到你房间来唱,瞧你走了很远的路,捶捶背,解乏呢!”郝掌柜说。
  “谢谢郝掌柜,明天再听。”草头子说。
  郝掌柜离去的脚步声渐远,他的手从枕头下抽出。为了安全起见,他尽量避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此次潜入城有重要使命——弄子弹,压在老巢里的弟兄们急需子弹。
  
  3
  
  黎明,夜色渐淡,一二家买卖店铺亮着灯。徐德龙摇摇晃晃朝家走,巡街的警察射过一道电筒光,他用手遮着刺眼的强光。
  “徐老板,”电筒光上下照照,一个警察说,“我们等候你一夜,和我们到警局走一趟。”
  “我犯啥法啦?”徐德龙努力镇静,问。
  两个警察上前架住徐德龙的胳膊,拖走道:“我们只奉命行事,犯什么法我们也不知道。”
  “我侄儿是警察。”徐德龙搬出当警察的侄子,这一张王牌不灵,只能跟他们走啦。
  警察说徐梦天要不是你侄儿,我们能这么客气请你呀?走吧,徐老爷子!
  “四婶,”一大早徐梦天急匆匆地来徐记筐铺报信,“我四叔被抓到警局。”
  “庸乎(因为)啥?”丁淑慧神色紧张,问。
  “耍钱。”
  “抓去好,蹲几天笆篱子,他备不住还能戒了这一口呢。”丁淑慧说着气话。
  徐梦天告诉四婶,这回抓住犯赌的,一律定为浮浪,统统送西安去挖煤。
  “当煤黑子没几个人活着回来啊!”丁淑慧害怕了,她说,“那可不成,梦天,你和你们局长说说呀。”
  “说啦,不顶事。”
  “花钱保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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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局长脸拉得老长,不行。”
  “那咋整?”
  “赶紧去乡下找我爹,他来求陶局长,准能给他面子。”
  找当家的大哥,丁淑慧犹豫了,没有多大信心说:“赌钱的事找他?够呛!”
  “快去吧,四婶,把人送走就来不及啦。”徐梦天急得直搓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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