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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狼烟 作者:徐大辉-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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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徐大肚子张罗起来的一场局在荒原开战,夏小手、乡绅、徐德龙。实际地说,徐德龙不愿上场,徐大肚子生拉硬拽上的场。
  “你牌打得不错嘛!”
  “我不会玩。”徐德龙说。
  数日前,箭杆瓤子死去的那个雨夜,徐德龙给拉上桌凑把手,他可不是只当牌架子,竟赢了几个赌场老手。
  “你看你那天不是把我们都赢了吗。”徐大肚子说。
  “赢家没说不玩的。”夏小手说。
  徐德龙上了桌,结果输了一匹马。
  “岂有此理!”徐德富心头火起,抖动手里的纸条道,“岂有此理!”
  “是啊!”徐大肚子仰首伸眉,说,我知道当家的最恨这种人,可是人各有志嘛,四爷入此门道,你犯不上大动肝火,大气伤肺,大喜伤心啊!
  “不行!”徐德富撕碎欠据,说,“这是我的家,一丝一缕,他无权支配。”
  “赌场上没戏言,想必当家的知道。”徐大肚子也变了脸,恫吓道,“四爷现押在赢家手里,牵不回去马,可要按规矩办哟!”说着举起缺指头的巴掌,意思是剁手指。
  “大哥,”徐德成探过身子,对徐德富耳语。
  “马你牵走!”徐德富发话道,“请你告诉德龙,他与徐家的关系断绝啦。”
  徐大肚子嘿嘿冷笑道:“断不断绝关系,那是你们家里的事,与敝人无关,我还是要谢谢当家的慷慨。”
  谢时仿牵来那匹雪青马,徐大肚子气徐家人,夸赞马道:“嗨!兔头鸽脖虎膀……全鬃全尾,好马,好马啊!”
  “徐先生,请吧!”谢时仿朝外轰赶徐大肚子。
  “谢管家,有没有破鞍子什么的?”徐大肚子厚颜道,“你说这光腚马,我骑它骣屁股啊!”
  “等你赢了马鞍辔,一定给你鞴上,你最好一辈子别再走进这个院。”谢时仿嘲讽道。
  “那不取决于我,看四爷手气怎样喽。”徐大肚子骑马走出院,咧咧唱道:“人在外面心在家,抛弃房中一枝花……”
  谢时仿将脚前的一只癞蛤蟆,飞脚踢出很远。
  “咱家最好的一匹马呀!”徐德富心疼道,“生它的时候,大马死啦,是二嫂用羊奶一口一口喂活它的。”
  “大哥,”徐德成解劝道,“赌棍一色是良知泯灭、性情凶残的亡命之徒。对付不起赌资的剁手指、剜脚心、抄家夺妻……咱们破财免灾。”
  “德龙太不像话啦,今个儿押马,明天押房押地,祖宗留下的产业够他挥霍吗?”徐德富愤然道。
  “四弟毕竟不是嗜赌如命的顽固之辈,”徐德成说,“日后慢慢说服教育他。”
  丁淑慧忽然闯进来,扑通跪在两位兄长面前,手托布包道:“大哥、三哥,我都听见,也都看见了。德龙输了家里的马,马让人给牵走……这三十块吉大洋,他走时留给我的。大哥,就当赔家里的损失。”
  “快起来,起……”徐德富说,“德龙的事是德龙的事,与你无关。”
  “我求大哥,”丁淑慧长跪不起,说,“千万别断绝兄弟关系啊!”
  “起来,”徐德成扶起丁淑慧,说,“大哥气头上说的话,你别在意,啊!”
  “淑慧啊,大哥心里能没有你们吗?”徐德富鼻子酸酸地说。
  
  第十章 赌命输女
  
  板凳板凳歪歪
  楼上媳妇哭下来
  人问哭何事
  丈夫不成才
  又吸鸦片烟
  又好麻雀牌
  三天不籴米
  五天不买柴
  这日子叫谁过得来
  ——民间歌谣
  
  1
  
  亮子里马市东北著名,誉为天下第一大马市,南腔北调的人穿梭马、骡、人之间进行交易。徐大肚子牵着雪青马也在其中,马市交易规矩很多,他自然不懂,譬如袖里吞金袖里吞金,用指头在衣袖里边讲价。马市上的“袖筒子”是固定的,上面绣着花草纹,写着吉祥用语。,就是简单相看外表,他也是个力巴(外行)。且看相马歌谣:
  先看一张皮,
  后看四个蹄,
  随后掰开嘴巴,
  看看牙口齐不齐,
  便知价格值不值。
  走入马市的徐大肚子引来不少人的目光,他将马拴在一根木桩子上。卖草料的人端来一筛子铡碎的碱草,问:“掌柜发财!用草料吗?”
  徐大肚子手伸进筛子抓把草料,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酸甜儿,挺满意,哼哈一声,让倒在石头马槽子里,付给卖草料的人一张奉票。
  一个背着刷帚、拎着马鞭的马贩子走过来,看雪青马的皮毛,扳起马腿,观察蹄子,又掰开马嘴看了牙口,马贩子抽雪青马一鞭子。
  徐大肚子眼睛一亮,知道马贩子相中此马,自言自语:
  “一鞭子定价。”
  地上放着“袖筒子”,马贩子和徐大肚子一起拾起来,两人的手指头在里边讲价。
  “勾九……”马贩子说出一句行话。
  “打不开……”徐大肚子对数字的行话还懂得。
  “坛窝!”马贩子还价道。
  徐大肚子重复一句:“坛窝!”
  马贩子将一把崭新的刷帚交给徐大肚子,牵雪青马走了。徐大肚子掂了掂刷帚重量,表情满意,夹肢窝夹着刷帚走出马市。
  估衣铺的幌子很特别,木杆上挑挂一件粗布带大襟的女人旧衣服迎风飘动,招幌耀眼。
  卖衣服的伙计嘴溜,吆喝道:这件夹袄真正好……有领有扣又有袖,那面大哥和大嫂哇,快点来买这件袄!
  “夏掌柜在吗?”徐大肚子走进铺子,问。
  “掌柜在客厅喝茶呢!”伙计说。
  徐大肚子将刷帚哐当扔到茶桌上,故意弄出响动。夏小手从里间走出来,眼盯刷帚道:“卖啦?”
  “当然!”徐大肚子得意地瞟眼刷帚,说,“我的手脖子有点酸……麻烦你给数数钱。”
  夏小手弄开刷帚,哗啦啦,大洋滚了一桌子,有一块滚到地上。
  徐大肚子拾起,炫耀地晃了晃,道:“瞧,袁大头!”
  “‘袖里吞金’的事你懂,价钱不错,二十九块袁大头!”夏小手恭维道,“你还通晓此道啊!”
  “过去我在马市狗市鸟市,混过几年。”徐大肚子卖弄起光荣的历史来,说,“马买卖不交言,碰。”
  “徐四爷呢?”夏小手感兴趣的是成局儿,问。
  “夏掌柜找他?在西大荒眯着呢!”
  “打一锅麻将。你去找四爷呀!”
  徐大肚子在马贩子手里接过刷帚就想玩啦,逢有人串联,手发痒了。只不过是懒得动弹,腾(故意拖延)着说,“赶趟。”
  “西大荒那么远,骑马来回也得走小半天。”
  “我去租头大西驴,”徐大肚子把握地道,“保准晚上驮四爷回来,误不了开局。”
  徐德龙和徐秀云在幺坨子上垛洋草,一捆碱草抛起,草垛上的徐秀云用二齿木杈稳稳地接住。
  “来喽!”徐德龙挑起一杈草,给她一个吱呼。
  徐秀云接住草,端着去垛。
  一只湛绿的豆蝈蝈出现一捆豆秆上,徐德龙放下杈子,慢慢去逮它,逮住的豆蝈蝈在徐德龙手中挣扎。
  “德龙,你在干什么?”高高草垛顶上的徐秀云问。
  徐德龙将蝈蝈卷在裤角里,挑起草捆道:“来喽!”
  草垛不断地增高,她在上面一踩,颤乎乎的,他向上扔草捆越来越费劲。
  “歇会吧!”她说。
  徐德龙放下杈子,准备直接躺在地上直直腰。
  “上草垛来,德龙!”
  徐德龙爬上草垛,她猛然推倒徐德龙,压在他的身上。
  “别压!”
  她不解地坐到一边,徐德龙一层一层打开裤角,说:“怕你压死它。”
  “豆蝈蝈,给我,给我!”她雀跃,用一块手帕包住蝈蝈,放在身边的草上。她再次扳倒徐德龙:“德龙,我想……”
  “在这儿?草垛上?”
  “嗯哪!德龙……”
  “被人看见呢?”徐德龙担心道。
  “除非天上的老鹞鹰看见……”
  草垛簌簌颤动,两齿木杈滚下草垛,包蝈蝈的手帕包滑落下来……后来,徐德龙仰躺着,枕着双臂望天,她用根粗硬的狼尾草触着他的鼻尖,他紧筋鼻子,她咯咯地笑。
  “别闹啦。哎,你爹发现咱俩咋办?”
  “他急乎乎去你家牵马,然后还要牵到马市去卖,哪有闲心管你。德龙,今后,夜里你就睡在草垛上,我想你就爬上来。”
  “张三儿(狼)还不吃了我。”
  “张三儿不会爬草垛。”
  他们说唠一阵,徐德龙突然问:“秀云,你栽过葡萄吗?”
  “没有。”
  “每年这个时候我家都要窖葡萄。”笑容一点点在他脸上淡下去,说,“有一架葡萄是我栽的。”
  “那你就回去看看。”她善解人意,知道他想家啦。
  “不,我不回去!”徐德龙心已横,永远不回徐家大院。
  徐德富倒背着手看着家人给院里的葡萄下窖,剪好枝的葡萄藤,顺土沟槽放好,填上杨树叶子。
  “多放点树叶。”徐德富说,“看样子今年冬天要冷啊!”
  “大哥,”穿戴整齐的丁淑慧来到当家的跟前,说,“我回趟常熟庄。”
  徐德富见丁淑慧胳臂弯处的榆条筐,里边装着黄裱纸、几个馒头、两捆香、火柴,说,“道挺远的,套车去吧。”
  “来回只几里路,我能走。”丁淑慧说。
  “时仿,”徐德富没再坚持,对管家说,“咱家还有烧纸吧?”
  “有几捆。”
  “你去找纸镊子打一些。”徐德富吩咐完,又向丁淑慧说,“替我给二老送点钱。”
  常熟庄外乱尸岗子上,一座两人并骨(二人合葬)的大坟前,摆着供品。丁淑慧边烧纸边念叨道:“爹!娘!慧儿来看你们,秋天啦,给你们送件寒衣。”
  坟头枯草萋萋,一枝枯萎的太阳花摇曳。丁家发生过一件惨事,给胡子灭了门。
  “德龙一去不归,把我一个人撇在家里。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一双被子一人睡。娘,你说说,慧儿咋这样苦命啊?哥嫂他们一家人有说有笑,欢欢乐乐,可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哇。娘啊!”丁淑慧哭诉道,纸钱在坟头烧着。
  
  2
  
  满铁日本守备队的日式黄楼窗户窄小,阳光从多处照射进来,屋子采光很好。角山荣仔仔细细地看一颗匣枪子弹。
  “有人抠开监房的后墙,救走了她。”陶奎元说,“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这枚子弹,是救山口枝子的人遗落在现场的。”
  “你认为是什么人救走了她,陶局长?”
  陶奎元手指了一下角山荣手里的子弹,说,“他们给我们留下重要的线索。”
  “这颗子弹?”
  “队长您看,子弹经人磨过,很光滑。胡子迷信,经常磨出一颗子弹带在身上,一是保佑平安,二是认为经过磨光的子弹上线。”
  “你是说胡子救走了山口枝子?”
  “毫无疑义。”
  “辽西来绺子?”角山荣首先想到是这个绺子,山口枝子在此绺子干过。
  上次清剿,警察马队已经把辽西来绺子打得落花流水,并赶出三江地面,他们怎敢妄动进城往枪口上撞。陶奎元说:“不是他们。”
  “那是谁?”
  “我怀疑,是东北军骑兵营的人……”
  “证据呢?”
  “他们是胡子坐山好的班底儿……”陶奎元提起一件事,他说,“山口枝子姐妹给坐山好绑了票,莫名其妙地放了她们,更莫名其妙的是山口枝子救出坐山好的人……我想,不是无缘无故吧。”
  应该说陶奎元的话捅到角山荣的疼处,山口枝子杀死几名士兵,救走羁押在守备队坐山好的人。这次又登门问罪,扬言要查清惠子的死因……
  “队长,此事您是不是给骑兵营点颜色看。”陶奎元道。
  不料角山荣这样说:“不,我不能那样做,也不准许你那样做。”他比陶奎元城府深,他说,“不可与东北军冲突,冲突对我们大大的不利。”
  “我这次辜负了队长对我的信任,让山口枝子跑掉……我想弥补过错,找出放走她的人。”陶奎元说。
  “不不,”角山荣用双手掰折那颗子弹,倒出黑色的火药道,“满洲流行一句土话:有屁股不愁打。你的明白?”
  “喔,”陶奎元眼珠子转了转,没太想明白,山口枝子是你让抓的,她跑了,你却……串笆啦(弄错)!他嘴上地道,“明白,明白。”
  “陶局长,山口枝子逃就逃了,这件事书页一样地翻过去,不要再提了。最近有人在南满铁路附近活动,其目的不清楚,可能窥视铁路运输,你注意城里近期有无可疑分子出现。”
  “是,是。”陶奎元唯命是从道……
  陶奎元哼哼唧唧,一脸的喜色。
  “咋样,还是那颗子弹起作用了吧?”冯八矬子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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